第二十二章

「對了，我之前有搜集過公仔，裏頭有一隻應該是用錢也買不到的，那是我在美國工作時，跟一個蘇俄的網路駭客打賭贏來的。」

「很可愛嗎？」她記得他搜集的公仔里也不是每個都是可愛型的，有些是暴力戰士類的，那種她可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隻熊算是很可愛的吧？不過是合金材質，跟一般公仔的材質不一樣，也因為材質稀有，加上限量發行，所以還挺有價值的。」

「比我還有價值嗎？」

「當然比不過你，你現在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比那合金制的小熊重要？」

「沒錯，你改變了我的人生態度，也把我從宅男的封閉世界裏拉了出來，就像是我的天使。」

何秋曾經一度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聽得到彭大海對她說這些情話，因為這些話一點也不像是他會說的用語，但他說話的樣子是那麼的真誠，所以她每次都感動得想哭。

「你這樣會讓我很想嫁你喔！」她打趣的說，「不過你放心，我說過我不是安琪，不會開口向你求婚，只希望我們可以永遠都這麼開心快樂，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心裏有我就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能適時的出現在我身邊，這樣就好了。」

她那單純的滿足讓彭大海很感動，所以隔天他就的到花店買花送給她，一樣漂亮的方盒，裏頭除了有美麗的花束以外，還多了一隻合金小熊。

他很爽快，毫不猶豫的就把那隻曾經被他視為珍寶的限量版合金小熊公仔送給了何秋。

但這是他跟何秋之間的事啊！為什麼風瀟瀟會知道他把那隻合金小熊送給了她？

「你還記得嗎？之前我跟你說過有個在網路上寫部落格的部落客，我常去看她的部落格，她寫過很多男女之間的小故事，包括那有名的一百零二次約會……」一說起秋天的網誌代表作，實在太多了，一時之間風瀟瀟也不知道要從哪篇說起。

「好像有吧！」彭大海只能從他拉拉雜雜、沒有章法的話語裏隱約記起似乎真的有這號人物。

「她今天貼了一篇新文章，裏頭有她男朋友送給她的花束禮盒，以前我也買過這種花束禮盒追女生，多半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當然，那是另一碼子的事，我要說的是，我非常清楚台灣任何一家花店，頂多只會在花束里加上金色巧克力球或是便宜的絨毛小熊玩偶，絕不會有哪個老闆瘋了，在裏頭加上B牌一九九五年合金材質全球限量只有十隻的小熊公仔！」風瀟瀟激動萬分的大吼。

「這……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雖然彭大海平常沒有把收藏物到處拿出去獻寶的習慣，但是幾個到過他家的宅友都知道他擁有這隻公仔。

「有什麼大不了？哪有這麼巧的事？那隻公仔的序號也是8，擺明了就是放在你的工作室門口右邊柜子上從左數過來第三隻的那隻合金公仔熊！」

「所以你知道那只是我的，那又怎樣？」

「那隻公仔在二００三年的時候網拍價就高達三十萬台幣了，你知道它的現值是多少嗎？至少是雙倍起價！雙倍耶！你最好向我保證，何秋不會把那隻合金小熊賣掉。」

「她是不會賣的，她怎麼可能把我送她的東西賣了？」

「最好，因為我看到上次跟我搶杜蘭限量公仔的那個德國佬也在出價行列中，他要是搶到了那隻公仔，我一定跟你絕交。」

其實說穿了就是宅男之間的過節，風瀟瀟跟那個德國佬已經有好幾次在網拍上交手的經驗了，每一次那個德國佬總是搶走風瀟瀟的最愛，而這回他竟然在秋天的部落格留言板上也看到了那個德國佬的匿稱。

「彭大海，你聽清楚了，國讎家恨啊！你想想當初那些外國人的去圓明園奪走了我們多少的國寶，加上我那杜蘭事件，還有去年的神話安德烈人偶，你知道我跟那德國佬是有仇的啊，要是連那合金小熊都被他搶走，我……我……」

「你搞清楚，那不過是只小熊公仔，跟國寶扯不上邊而且我說過了，何秋不可能會把我送她的東西賣掉，你現在立刻把那網址傳給我。」

很快的，電腦螢幕上出現了風瀟瀟傳過來的網址。

彭大海點開了那部落格，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找那個選項，因為文章的分類實在太多了。

「在哪裏？」

「獵殺草食男的那個項目里。」

「獵殺草食男？」彭大海跟着念了一遍。

「沒錯，難道你還不如道草食男跟肉食女的事？」

「我當然如道。」雖然他整天都宅在家裏工作，但是草食男的話題之前上過十大討論排行榜，他也看過。

彭大海只是不能接受，他竟然是草食男，而且就是被何秋寫出來怎麼獵殺的那隻……

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那個說自己打字不快，對網路完全不了解，用跑得奇慢的龜速電腦的何秋……竟然會是這個網路知名寫手「秋天」！

搞不好秋天並不是何秋啊！也許此秋非彼秋。

他暗暗的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但是當他點開了那個標題為「草食男愛的禮物」的文章時，頁面出現了他送的花束禮盒，上頭還有那隻收藏家日思夜想都想搶到的合金公仔……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個秋天……」

「對，就是色誘你不成，我還以為你是同性戀，而她是恐龍妹的那個秋天！」

「她就是何秋：」

「千真萬確，而你就是草食男本尊。」

我開始相信愛會使人改變，也開始慶幸當初的堅持是對的。

我現在很幸福，幸福到覺得自己是被包在一個粉紅色的泡泡里，隨時都可以往上輕飄起來。

他明天就要搬來了當然不是搬進我家，而是我對面棟同樓層的那一戶，因為他說這樣就算沒有跟我在一起，我們也可以遙遙相望。

幾個月前我才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對我來說，他跟我講話的時候不要結巴就很難得了，可是現在他的語言功能完全回復正常，甚至還會跟我開玩笑，不如道是他真的變得越來越有幽默感，還是因為我們倆在一起太快樂，所以每件事都可以讓我們傻傻的笑起來。

不過要離開那棟幾乎是酒店大本營的商業大樓，我還是覺得有些捨不得，畢竟在那裏有許多我們共同的回憶。

偶爾會停頓的恐怖電梯；電梯裏出沒的濃妝艷抹的酒店小姐身上常散發出的煙味；走廊上那閃了一個星期，最後轉為黯淡，卻仍然勉強撐着的日光燈；窗口那個巨大的廣告招牌上，我偷偷的撒了一角，讓陽光透進來的小洞；他屋裏那熏黑的天花板；永遠都是關着，上頭還掛着「請勿打擾」牌子的工作室房門；明明是六人座，卻永遠只坐着兩個人的餐桌椅；樓上那位小姐老是穿着高跟鞋走動的腳步聲……

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離開那裏，重新展開人生的另一頁。

在這裏我要謝謝那些鼓勵我勇敢追愛的朋友，也要用我的經驗鼓勵那些總是認為一切不可能發生的朋友，幸福也許就在你身邊，或許起身伸個手就可以碰得到，請你相信愛情，也相信自己。

我等待的春天……來了！

何秋補上最新一篇文章，卻沒時間去看回應的留言，因為急着要準備好料，到彭大海的住處去做晚餐。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那裏用餐了，而對於戀愛的人來說，每件小事都可以當作大事來辦理，比如，第一次見面的餐廳，第一次牽手的地點，第一次親吻的日期，第一次兩人一起去看的電影……而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那屋子裏用餐了，當然也被她當成重大節日來比照辦理。

她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吃的火鍋店的鍋底，搭配她花了一下午時間在家裏做好的香烤雞腿，以及他第一次喝過就愛上的芋頭沙牛奶當甜點。

提着香噴噴的食物，連搭乘電梯上樓時，她都覺得過去待在這大樓里所發生過的一切宛如電影般一幕幕浮現眼前，出了電梯，她還刻意抬頭看了眼那盞苟延殘喘的灰暗日光燈，走過那有開燈等於沒開燈的陰暗走廊，來到了彭大海的家門前。

她才剛掏出鑰匙，他就先開了門。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心電感應嗎？」她笑着對他說，但是發現他的臉色凝重得一點也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