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不是她現在喝醉了，穆向桐一定馬上把她的手拍掉，至少有三十年沒人敢這樣摸他的頭了，可是這動作她做來卻是如此自然不做作，他本想狠狠瞪她一眼，但一遇上她那迷濛的雙眼，他就打消主意，想看看接下來她還會說些什麼。

「我很想有小孩，每次看到有人把自己的孩子丟了，或是生了孩子卻不肯好好教育，我都會很生氣，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小孩，但那些有孩子的人卻不懂得珍惜。」

「以你這種交男朋友的速度看來，你到了更年期都不會有男朋友。」

「你說話好傷人。」

她委屈的表情竟讓穆向桐覺得自己真說錯了什麼。

「你應該知道我只是想鼓勵你在交朋友方面要多加油吧？」

「嗯，我漸漸明白你的話有時實際得讓人有種被刺傷的感覺。」

「你被我傷害過？」

「當然，像你這樣的男人說話是很具指標性的，雖然我可以假裝不當一回事，但心裏難免會覺得難過。比如你嘲笑我的感情觀，你當然能笑我太天真，可是我只是想好好談場戀愛，而不是這邊試試那邊試試，把自己搞得閱人無數，即便身經百戰又能得到什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幹嘛要去搶老虎的小孩呢？」她認真的道：「我一直覺得這句話有問題，拿到了虎子要燉大補湯嗎？那也是母老虎的小孩啊。」

即使她說話時態度仍然正常，但這話讓穆向桐覺得她是真的醉了，連忙清清喉嚨免得自己笑出聲來。

「你應該休息了，時間不早了。」

「好，我躺這裏。」陶冬葵掀開被單躺了進去。「你也會在這裏吧？」

穆向桐本想離開，但聽到她這句問話，他竟然跟着應了句不該回的話──

「嗯，我睡沙發。」

「不好意思，你應該可以回家睡覺的。」

「算了，你睡吧。」他怎能就這樣離開，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兒，即使她看起來不象是喝醉的人，但若他前腳一走，壞人就來按門鈴，她這樣醉茫茫的開了門，要真出了事，他怎麼跟周雪若交代，再說那個讓人骨子不時發毛的倩姨也不會放過他吧？

穆向桐試着不那麼溫柔的替她蓋上被子，但動作遇上了她就莫名的變得輕柔起來，他也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當被子蓋住她的胸口后，他不禁鬆了口氣，至少他可以脫離那事業線的引誘。

「其實我跟雪若之前討論過，如果我們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對象，那就存錢去做人工受孕，至少我們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

才想走到沙發去躺着，沒想到陶冬葵竟在此時迸出這句話來。

「你說什麼？」

「現在國外很多這種服務啊！我跟雪若都有這個打算，而且我也上網查過了，有很多未婚女性到國外去植入胚胎，只是要花不少錢，但如果我省一點還是可以負擔得起。」她睜開眼睛，臉上有着得意的神色，彷佛為自己找到了解決之道。

「你是認真的？」

「越來越認真了，但那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孩子能有父母當然是最好，如果沒辦法，我想我也是可以一個人把孩子帶得很好。」

「你是老師，你覺得大眾可以接受你的未婚生子嗎？」穆向桐坐在床邊，低頭看着她的表情，想確定她話里的認真程度。

「以台灣目前的離婚率來說，你覺得那很重要嗎？學校里也有離了婚的老師，人家也是活得好好的，怎麼不結婚的反而要被歧視？更何況如果我年紀真的很大，到時候也許我就不在意大眾的觀感了，人總要為自己的夢想做一次勇敢的決定。」

「那愛情呢？愛情不是你的夢想嗎？」

陶冬葵眼裏有着失落，坦言道：「當我發現它離我越來越遠時，就不是了。」

「你曾為了愛情努力過嗎？」

「我當然有啊！我傳簡訊，我上網，我在可能的對象面前力圖表現，但我發現最後都徒勞無功，我跟最近一次的曖昧對象認識了半年，卻從來沒單獨吃過一次飯，他一直讓我覺得他對我有好感，總是不時誇我是男人最想要的結婚對象，但我們什麼也沒發生就結束了。」

「他……他出了車禍嗎？」聽起來那男人應該是遭遇不幸才會放棄陶冬葵吧？她的確是個很理想的結婚對象。

「不是，他認識了一個爆乳妹，不到一個月就在一塊兒了，我還是看了他抱着大露事業線的親熱照才知道他已經有對象了。」

「他們只是玩玩吧？」

「前陣子他PO了張超音波照片，他女朋友已經懷孕，接下來就要結婚生子了。你不覺得這很令人感嘆嗎？有些人可以把這些複雜的過程一次解決，而我光是要贏得關注就得耗上半年。」

「重點是半年都過了還一事無成。」穆向桐忍不住補上一槍。

「沒錯！」陶冬葵躺在床上點着頭。「我努力的回應他貼出來的照片，或是他寫過的話，盡量讓自己感覺輕鬆好聊，假裝是個充滿幽默感的女孩，但最後還是敵不過一條事業線，真是太窩囊了！」

「如果你穿得跟今天一樣，懷孕的搞不好就是你了。」

「所以，這說明了男人只看得到事業線嗎？我還以為你都沒注意到，只有你不像其他人那樣老往我胸部瞧，我還對你印象好了點……」陶冬葵失望的將臉轉向另一邊。

「喂！」穆向桐連忙伸手將她的臉給轉回來。「所以呢？你認定了只注意到事業線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嗎？」

「或許不是，但這情況很令人失望。」

「所以你就沉浸在失望的情緒里，不正面一點的思考嗎？」

「你應該要對我的負面情緒擔負起大部分責任吧？都是你在提醒我那些負面的事。」陶冬葵抱怨着。

她的抱怨換來一陣沉默，陶冬葵看了他一眼，只見坐在床邊的他臉上寫着困擾，目光落在她身上卻什麼也沒說。

「嗯……怎麼了嗎？」她本以為穆向桐會跟她抬杠，但他這副沉默樣反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沒什麼……」穆向桐看着她的眼神帶着複雜，連語氣都變得不太一樣，即使還是和以往一樣平靜，但用詞卻是溫柔的。「我相信你將來也會幸福的，即便是單身，人生一樣有其他的樂趣存在，一樣可以幸福的活着。」

「所以我可以孤單得很幸福？」

她的話讓穆向桐說不出話來，孤單可以很幸福嗎？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想過幸不幸福這件事，也從沒費心的去為這件事爭取過，他的人生一切都來得輕易，或許他真不懂有些人為了得到幸福必須用盡心思的努力。

「你快點睡，已經很晚了。」

他只能催促着她睡，自己卻陷入無眠的夜。

【第六章】

陶冬葵可以聽見房裏有人走來走去、竊竊私語着，但就是沒力氣起來，她的頭像是挨了拳頭似的發脹着，直到她聽見「唰」的一聲，接着刺眼的陽光灑進房裏，那亮度讓她嚷了幾句，跟着手一陣亂撈抓到一條被單，直接往頭上罩去，回到令人滿意的幽暗中，她決定繼續睡。

「你還睡啊？」

熟悉的爽朗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接着矇著頭的被單被掀開，陶冬葵不情願的睜開眼皮，映進眼帘的就是周雪若的大笑臉，顯然昨晚過得非常快樂，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現在。

但……她怎麼會在醒來時看見雪若？

「我還以為我已經夠晚起了，沒想到你這個伴娘比我還會賴床，都已經過了中午，你快點起來吧，我們要出去吃飯了！」

「什麼？」陶冬葵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周雪若是真人版，連忙坐起身，看了下四周，才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頂級套房裏。「已經下午了？」

「是啊，老闆打電話跟我說你們也住在飯店裏，所以我才過來的。我順便把你的東西也拿來了，怎樣？待會兒一起去買套新的衣服來穿吧，我老公付錢！」

「我、這……我昨晚住這裏？我跟穆向桐住在這房間裏？」她沒聽錯吧？快點告訴她這不是事實！陶冬葵臉上有着不願相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