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連趕路幾日後,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師。
“奔雪,你爹的家到了。”楚越指着眼前的高聳宮牆道。
“他在那裏面嗎?”奔雪一看,睜大了眼。
好高大的圍牆喔!那好像是關動物的大園子,她一旦進去,還出得來嗎?
“我只要見一見爹就好了嗎……不,我看我還是回雪山比較好。”奔雪心中頓咸不安。
“奔雪,你先見見你爹,在這裏住幾天,再決定回不回雪山也不遲啊。”
楚越勾起唇角一笑。
“你會跟着我待在那裏嗎?”奔雪看向他。她想依賴在他身邊,這樣才有安全感。
這幾日晚上,她像個孩子一樣纏抱着他,問他身上的氣息,才能安然入睡,進宮后她誰也不認識,萬一……
“我只能帶你到這裏,然後……你大概難得再見到我,因為你是公主,不是任何人都能隨便見着的。”畢竟他們身份有別。
“可是……”奔雪輕咬着唇。
“奔雪,看着,那是你以後的家,那個大家庭里有許多人,和雪山那兒完全不同。往後,會有許人照顧你、教導你,你要學着適應那裏的生活,必須改掉咬人罵人、揍人踢人的野蠻性子,以及穿太單薄的衣衫、打赤腳的壞習慣。”
楚越斂眉柔道:“還有,別再輕易說你喜歡我,尤其進宮后這種話不能亂說。”
誰知其他人聽了會怎麼想?天真的奔雪恐怕難以招架他人異樣的眼光或嘲諷。
“但是沒有你,我會害怕。”此刻他已是她唯一的、最親近的人了。奔雪看一眼皇宮的高牆,擠眉瞪眼,接着道:“我永遠不會喜歡上那個籠子。終有一日,我要回雪山去。”
“呵呵,那個籠子可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更何況,有許多人想進去還進不去呢,即使偷偷進去了,也別想活着出來。奔雪,下馬車,乘坐那輛御輦進宮吧,你爹正在裏面等着你。”
奔雪不禁噘起嘴,心頭更不安了。那像是關動物的地方,真能住人嗎?住在裏面真的會快樂嗎?
這裏,就連一朵小雪花都沒有呢……
奔雪柳眉一揚,忽然飛身躍下車,拔足狂奔。
她還是逃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雖然她深知楚越一定會追上她,可是她就是想逃逃看,讓楚越再追她一回。
“呵,奔雪,你還真是學不乖!”楚越撫着下顎止不住笑,深覺奔雪可愛至極。
眼見奔雪沿着宮牆跑了一段路,直到牆角轉彎處,楚越才使出輕功一掠而上,擋在她面前。
“你讓我跑跑步不行嗎?幹嘛老是擋在我面前?”奔雪好懊惱。
“要跑進宮裏再跑吧,皇宮可大着呢!我會告訴皇上你喜歡跑步,讓你每天繞着宮牆跑上幾圈,這樣行嗎?”楚越凝視着奔雪緋紅的頰以及喘息的唇,不禁取笑。
“不要!你最壞了。”嘴裏說他壞,她卻撲身抱住他,“楚越,除了姥姥和娘之外,你是我最喜歡的人。”
楚越嘆一口氣,伸出隱忍許久的雙臂環住她的纖腰。
“公主,進宮之後,請你認真學習宮中的一切,不要讓自己受到任何傷害,否則……”他會很擔心。楚越斂眉,沒把話說出口。
“楚越……”奔雪垂下眼臉,長睫顫抖着,低聲輕語,“我想天天聞你的味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嗎?
偎在他的胸口,聽他沉穩的心跳,她的心激蕩不已——
楚越垂首凝視着她,不語,長指撫過她的臉頰,之後忽地點昏她。
“奔雪,不要太依賴我,不要太喜歡我……”楚越將她送上御輦,在她的臉頰印下留戀與道歉的一吻。
眼見御輦將昏睡的她帶人皇宮內,楚越的心頭竟像被剜去了什麼似的,感到極為空虛。
手中的一朵雪花已翻飛在空中,不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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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剛退朝,楚越便隨着皇帝急急走向後宮的雪苑。
雪苑是皇帝特地為愛女奔雪準備的居處,花園內栽種着許多北方的花草樹木,只為了讓奔雪一解思鄉之情。
“不要!我不要!走開,統統走開!你們再過來,我就生氣了!”
遠遠的,楚越便聽見奔雪熟悉的怒嚷。
“唉!楚愛卿,昨天她被你送人宮,醒來后就嚇着了,不讓任何人靠近,晚膳也不吃,侍女還說她昨夜整晚沒睡,一個人縮在牆角,大眼睛骨碌碌地轉着,像防賊一樣警戒。”
皇帝嘆一口氣,神情滿是失落。
“看來是朕太心急,急着讓她習慣宮內的生活,並接受我這個父皇。還好你事先飛鴿傳書將她的情況告知朕,否則朕一定難以接受她這模樣。不過,朕沒想到她野性這麼重,心智像個孩子,不但對侍女又咬又抓,還死也不肯讓替她人換衫、梳洗,朕真是拿她沒轍了。你能順利將她帶回宮,一定有方法讓她安靜下來吧?而且侍女說,昨兒夜裏她好像不停喃喃的叫着你的名字。”
“皇上請寬心,微臣會盡量安撫她。”楚越的臉上閃過憂心,“大概是奔雪公主只認識微臣一人,所以缺乏安全感。”
看來,昨天他點昏她,將她一個人丟進宮,可能不是個好方法,反而讓她更加驚慌、害怕。
他昨夜其實也沒睡好,一直擔心着奔雪。這幾日,他已習慣她抱着他人睡的感覺,昨夜懷抱中沒有奔雪,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思念她、想着她。
跟在皇帝身側,楚越腳才踏人奔雪的閨房,迎面便砸來一個枕頭。
楚越迅速伸出手,在皇帝的面前僅僅數寸之處接住那個“兇器”。
“哇……”皇帝嚇傻了眼,好半晌才道:“楚愛卿,你的身手真快啊。”
“皇上受驚了。”楚越將枕頭拋向一旁,接着梭巡房內的情況。
奔雪果然又將屋內能砸的、能丟的東西全毀了。楚越不由得嘆息。
立在房內的奔雪身穿一襲雪白、綉着銀絲的衣裳,長發沒有挽起,身上毫無任何首飾,顯得高雅且充滿靈氣,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不過,她此刻極為惱怒,手中抓着另一個枕頭,高舉在半空中,正想再往門口扔。
真是矛盾的畫面啊,楚越不禁笑了。
“啊!是你,楚越!”
奔雪眨眨眼,看到立在皇帝身旁的楚越,手一松,枕頭立即墜地。
“楚越,你……”她走上前指着他的鼻尖,眼底瞬間泛起淚水,咬牙嗔道:“你使法術讓我昏倒,將我丟掉,你好沒良心……”害她恐懼了一整晚。
“微臣參見公主。”楚越帶着歉然的笑容,朝奔雪行禮,“微臣的確不是好東西,惹公主生氣。”
“你真是壞透了,你是故意的,你遺棄我!”奔雪滿臉委屈。
遺棄她?有這麼嚴重嗎?楚越的笑意更深了。
“咳,奔雪,見到父皇不打聲招呼嗎?”一竟忽略他這個父皇的存在!皇帝朝奔雪尷尬的微笑。
“啊?”奔雪愣愣的看着皇帝,直率的回答,“我不要。”叫他父皇好彆扭喔,她對他又不熟悉,叫不出口。
“奔雪,你……”皇帝長袖一揮,臉色微溫。
“皇上息怒!請皇上給奔雪公主一些時間,讓她逐漸習慣。”楚越趕緊替她說話。
“對啊,奔雪好怕……”一瞧見皇帝威嚴的怒顏,奔雪心-驚,躲到楚越身後緊揪着他的衣裳。
皇帝龍眉高挑,富饒興味地瞧着楚越和奔雪。怪事,奔雪對他這個父皇視而不見,對楚越卻親熱得很哪!
“好吧,楚愛卿,現下朕先將奔雪交給你,你替朕說說她,讓她了解道理。”說完,皇帝轉身離去。
皇帝才踏出房間,奔雪便立刻繞到楚越跟前,緊緊抱住他,鼻子在他身上嗅來間去。
她的鼻尖磨過他的頰,唇瓣拂過他的頸,儼然陶醉又眷戀。
“奔雪公主,”楚越瞥見旁邊的小侍女被奔雪的動作惹得掩嘴竊笑,於是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疼寵地道:“請不要如此。”
“這裏好大,晚上好空洞,像一個黑色的漩渦要將人吸進去,奔雪好怕,不習慣。”奔雪仰望着他,緊扯他的衣襟,不肯鬆手。
“公主,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許多人保護着你,怕什麼?”
“不,我只要你的保護。”她不依,將他扯得更緊。
奔雪扯得楚越不得不微彎身子,將臉俯向她,任由她嗅聞他的氣息。
她的呼吸拂吹在他的唇上,讓他感到渾身又冒起了焦熱的悸動。
奔雪真是純真又無知,不懂男女之防,像雪花一樣潔白無瑕,完全不明白這是多麼挑逗的行為。
“公主,這樣是不行的,微臣不可能陪在你身邊。等你讀了書,學了禮儀,就一切都明白了。微臣只不過與你多相處了幾天,你才會依賴我,一旦在宮內多待一段日子,你就不覺得我很重要了。況且,你現在是公主,我是皇上的臣子,男女有別,身份有異,請公主以後不要再輕易抱住微臣,這……於禮不合。”若奔雪一直不能適應禮教,是很辛苦的。
“於禮不合?”奔雪睜大眼望着楚越。她不懂,什麼叫“禮”啊?為何她喜歡聞他的味道就於禮不合?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公主,請忘記微臣,微臣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楚越幽幽地道。
奔雪愣愣望着他。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嗎?不,她不要!
楚越望着她純真依戀的神情,心頭不舍又悸動。
此刻,他忽然有種狂妄的念頭,好想吻她!
楚越的唇角揚起一抹笑。
“雪花,雪晶,你們快替公主備早膳,公主應該願意用膳了。”他揚眉朝侍女道。
侍女們領命,轉身離去。
他回頭朝奔雪笑道:“公主,這樣吧,微臣陪你吃飯,吃完飯後我再離去。乖乖的,不能再任性了。”口吻像哄着心愛的人兒。
奔雪搖頭,像即將失寵的小孩,緊揪着他的衣襟,“你還是要走?不!我不要吃飯,不……”
楚越驀然俯下頭,迅速攫住她的櫻唇。
奔雪驚訝的睜大眼,盯着楚越近在眼前的俊秀臉龐,不禁有些發抖。
他在對她做什麼?他的嘴好熱、好燙,像要將她融化,而他的氣息在她嘴裏翻騰着,讓她心慌,又有難以形容的雀躍。
她喜歡楚越,真的好喜歡他,她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她不想失去這種感覺。
楚越早就想這麼做了,當他第一眼見到奔雪,就想以擁有的姿態緊緊擁她在懷裏,將她揉入他的身體裏,親吻她柔嫩誘人的唇瓣,於是他遣走侍女,決定偷取這份甜蜜。
但是一個吻哪裏足夠?奔雪的唇柔似雲、涼似雪,透着一股微甜,誘惑着他的唇舌,吸走他所有的矜持,不知不覺中,他扣緊她的腰,更加貪婪的吸吮品嘗,想要更多。
但是不行,不行啊,至少現在還不行!
楚越猛然放開奔雪,試圖平息紊亂的呼吸與心跳。
奔雪微啟的唇被他的熱燙吮吻逗弄得濕潤飽滿,嫩如蜜桃,她仰臉凝望着他幽深如潭、沉濃如醇酒的眼眸。
“公主,對不起,微臣冒犯了。”楚越雖這麼說,仍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就從與她的這一吻中偷得一點點回憶吧!此刻也只能擁抱了,他想記住擁着奔雪的滿足感,明日隔宮牆,世事兩茫茫……
“楚越……”奔雪眨眨眼,唇瓣留着他的餘溫,鼻中儘是他的味道,她的心快被激動的情緒淹沒,有點想哭。
可是,她忍住想哭的衝動,頓然明白,她得學會忍耐。楚越說得對,她是公主,她再也不能任性,她不能讓他擔心、為難,她得學會宮中的一切,才能走進他的世界。
她要快快改變,熟習宮廷的禮儀,跟上楚越的腳步才行,這樣,才能讓他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