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現在看什麽都是糊成一團的……對不起啊，等一下要拜託你寫名字和聯絡方式給我，我一定會聯絡你的！下一次在路上看到我，要和我打招呼喔！不然我恐怕認不出來……」

原來如此。李肅懂了。難怪幾次照面，魏米勉都硬是沒有察覺他是個男的，因為她根本視力不好！

既然這樣，跑錯廁所什麽的，也可以理解了。

「你連鞋子都買給我了！」魏米勉感激得幾乎痛哭流涕，「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是超級無敵大好人！」

李肅已經把自己的門面打理得差不多，握起大提包，他打算默默離開了。

並不是行善不留名那種偉大情操，李肅純粹是懶得生事。

不管是魏米勉走錯廁所，還是他去幫一個女人買衛生棉，又或者是魏米勉毫無防備的把倒霉事都跟他說……就兩個陌生人而言，都覺得交流太深了，何況根本不同性別，他不想沾麻煩。

但不知道是因為魏米勉換衣服的速度太快了？還是因為她嘮嘮叨叨的聲音雖然很吵鬧，卻意外的軟柔好聽，完全吸引了李肅的注意力，總之，等李肅終於回過神，要從洗手台前離開時，她也走出隔間了。

米白色的復古洋裝，在兩肩和腰身上點綴着貓耳和鬍鬚，裙擺前後點着四隻貓爪，看上去俏皮可愛，針織的短版小外套還沒穿上，捏在手裏，而腳下一雙楔型牛津鞋更添上了學院風，這麽一身打扮，看起去可愛又歡快。

李肅捂着心口，覺得呼吸有點不順暢。

他都不知道模特兒身上端莊的服飾讓魏米勉這麽一穿，居然是走可愛俏皮的路線，而且讓他目不轉睛。

李肅有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上的肉痛感。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會喜歡這種嬌小又貧胸的幼兒體型……

心臟怦怦怦。

不要是一見鍾情，絕對不要……

魏米勉笑盈盈的在他面前轉一圈獻寶，然後才湊到洗手台前照鏡子，不是要看自己可不可愛，而是想弄弄頭髮，最好還能補一點口紅。

但想當然，她看出去一片模糊的眼睛，不添亂就不錯了。

李肅眼睜睜的瞪着她第三次把口紅畫出了嘴角，好好一張粉嫩的唇被弄成血盆大口，她卻完全沒有發現。

李肅在內心呻吟。

真是夠了！

這麽狼狽，又笨拙，還貧乳！但為什麽他心跳這麽快？

李肅上前，粗魯的搶過口紅，再用濕紙巾把她慘不忍睹的嘴巴擦乾凈。李肅雖然從沒化過妝，更別提幫女人化妝，可他會畫畫。

描個唇什麽的，不是問題。

兩三下搞定，李肅乾脆好人做到底，連頭髮都幫她重新用五指梳攏，綁成一個公主頭，然後用剛才店家綁衣服用的紅緞帶纏兩圈，打個蝴蝶結。

魏米勉變成漂亮嬌俏的小淑女。

李肅很滿意，魏米勉很嬌羞。

她真的真的真的遇上一個超級大好人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好人的身上味道怪怪的……

描唇時靠得近，魏米勉能聞到李肅身上乾凈的體味，怎麽說呢，完全不是女孩子身上有的那種甜軟香氣，而且李肅的胸口，是不是也太平了一點？

況且，這個高身兆的平胸女人，骨架好像比她還大了兩倍……

魏米勉摸摸自己的胸口。唔，她雖然貧乳，但至少還有個荷包蛋的說，倒是李肅，好像連小小的荷包蛋都沒有啊。

「多揉揉就會大了。」魏米勉一臉認真。

「啥？」李肅愣了一下。

什麽東西揉揉？

魏米勉睜大眼睛，那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實在不像是視力不好，但李肅已經知道了，那就是純粹擺飾用的。

「胸部啊！」嬌小的魏米勉語出驚人，「我看到了，你胸部小小的，雖然我胸部也是小小的，可是我喜歡去的那家蛋糕店的老闆娘跟我說，要多揉揉，揉揉就會變大喔！」

他一個男人是要胸部變大幹什麽？滿臉黑線的李肅沉默不語，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瞥向魏米勉的胸部。

唔，不是他看錯，是她真的小小的。

大概他一隻手……不，只要用手心就能蓋住吧？

就像着了魔一樣在心中比劃着的李肅，沒注意到魏米勉又伸手去轉水龍頭，但因為洗手台就只有兩個水龍頭，左邊的讓李肅的大提包佔據了，魏米勉就去轉右邊那個。

可右邊那個水龍頭，上頭貼了紙──已損壞，請勿使用。

視力不好的魏米勉根本沒留意到歪到一旁的警告標示，還以為是沾濕的衛生紙上糊了什麽黑泥呢。

偏偏她動作太快，分了心的李肅根本來不及阻止，她伸出手，啪的一下把水龍頭轉開了。

暴沖的水流一下子就像利箭一樣噴射出來，方向還不是正對着的魏米勉，而是靠近門的李肅。

千鈞一髮之際，李肅飛快的閃開了，袖子上濺了一點水星。

那道水箭嘩啦的全噴到後面進來的那個人身上去了，而且源源不絕，因為水龍頭根本沒扭上。

「是哪個混蛋偷襲我！」被噴得渾身濕透的男人，在滿地的水裏憤怒的跳腳。

倒霉的魏米勉又闖禍，白凈的小臉上卻滿是無辜與茫然。

李肅在心中長長的嘆一口氣。

「魏米勉，你為什麽在男廁里？」一身昂貴的訂製西裝泡湯，梳好的髮型崩塌，從頭到腳被淋得濕透，被連累的楊俊文朝着魏米勉怒斥。

魏米勉還是一臉沒進入狀況的迷惑。

「這裏明明是女廁……」魏米勉嘴裏嘟喃。

她小心的瞄一眼李肅的方向，看着這個在她眼中「高大的平胸女人」沒有尖叫，也沒有生氣。

楊俊文還在原地蹦跳，「還弄得我一身濕，你知不知道我這套西裝很貴啊！笨女人，果然是笨女人，你就不能偶爾機伶一點？簡直一無是處！」

魏米勉在楊俊文的大吼之下縮起肩膀，手足無措。

李肅皺眉。

他覺得兩男一女在男廁里待着，實在不是好事，尤其他不喜歡楊俊文這樣責罵魏米勉。

他才把小兔子的情緒安撫好，又打理得皮毛豐亮，這不識相的楊俊文一來，就把和平的情勢給弄砸了。

他得把魏米勉帶離這裏。

但指望視力不好的魏米勉能自己平安的越過水線，而不是把自己砸進地上的水坑裏，李肅是不抱期望的。

那邊楊俊文已經避到一旁去，嘴裏依然怒氣衝天的抱怨，雙手憤怒的在自己身上拍打。

「看看你把我害得這麽慘，把你賣了，都賠不起我一隻袖子！你想想你要怎麽跟我賠罪！你這個倒霉貨！」

魏米勉已經把自己縮得小小的藏進角落了。

李肅幾個跨步到她身邊去。

「過來。」

李肅伸手握住魏米勉的手腕，把她拉進懷裏，然後他單手兩三下搞定了噴着水的壞水龍頭，把它重新轉緊了，然後小心的踩過水灘，要把魏米勉帶出男廁。

楊俊文還想攔着，「你誰啊？裝什麽英雄？告訴你，這女人是我家的下人，我要怎麽發落她，都是我的權利！」

李肅不接着他的話，只是冷漠的瞥他一眼，「你是南石遊戲今天報到的新人？」

楊俊文愣了一下。

這話問得這麽高高在上……靠，這位該不會是公司的主管吧？

李肅的態度太鎮定了，個頭又比楊俊文還高上個三、五公分，那一點點的身高差距，卻在氣勢的對比之下，顯出了格外冷酷的上司威嚴。

楊俊文果然完全誤會了，興師問罪的氣勢一下子弱了。

「我是今天要去門市部的新人……」

「歡迎會九點開始，現在已經九點三十分，你不趕緊打理一下？」李肅用目光掃視他全身上下的狼狽模樣。

一開始就遲到的楊俊文果然被轉移注意力，趁着他分心，李肅趕緊把垂着腦袋的魏米勉拉出男廁。

魏米勉乖乖的跟着走。

兩人直奔電梯，南石遊戲的地盤從八樓到十三樓，但十二跟十三樓是員工和主管的宿舍，歡迎會在九樓的交誼廳。

暈暈呼呼的魏米勉被牽着手腕，在電梯門前停下，半晌，才突然怯生生的問一句，「原來那裏不是女廁啊？」

李肅沒想過她第一句話是問這個。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的？楊俊文在跳腳的時候？

魏米勉滿面通紅，「對不起啊，我就是看不清楚，要不是少爺進來了，我還不知道原來我走錯了地方……那個，我、我還讓你幫了這麽多忙……我居然跑到男廁去，還換了衣服……」

眼看着小兔子嗚嗚咽咽，害羞得幾乎要哭了。

李肅想了半天，只吐出這一句安慰，「不要在意。」

「可是，我、我還把你誤認成女孩子……」

「沒關係。」李肅很努力，但他心裏萬分懊惱自己怎麽嘴巴這麽笨。

「噢……」被安慰的魏米勉張了張嘴，又閉上。

肉肉的十根指頭捏着裙擺，又想到自己現在從頭到腳的行頭都是李肅買來的，就連衛生棉也……

她剛才在廁所里還講了很多很害羞的話啊！

而且她一個女孩子，卻跑進男廁去了，還把隔間的門打開了！雖然她視力不好，什麽都沒看見。

魏米勉小臉通紅，覺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燙得驚人。

「我還把門打開了……」她幾乎是哀號。

李肅超鎮定，「沒事，反正你什麽都看不到吧？」

「看不到……」她嗚咽。

但這到底是哀嘆她看不到呢？還是哀嘆她居然沒看到？

李肅本來想問她，就算再怎麽視力不好，男廁女廁最大的差別就是小便斗，一進門就能辨視出來吧？

「你眼睛看不清楚，是怎麽分辨男廁女廁？」

魏米勉迷惑的歪頭，「不是男左女右嗎？我要去女廁，當然往右邊走啊，我還分得清左右的！」

但偏偏大樓底下的洗手間，不是男左女右啊。

李肅抿嘴，「誰告訴你廁所一定是男左女右的設置？」

「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李肅想想，好像大部分也確實是這樣的，不過，她難道看不見小便斗？貼在牆上這麽明顯的一排……

「啊，也對，前面還放了擋片隔住……」李肅回想了男廁的空間規畫，原本是為了私隱，但偏偏魏米勉身下血流滾滾，急着打理，又視力不佳，沒有留意也是正常的。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李肅牽着她的手腕進去，「我會在業務部，你考進哪一個部門？」

「公關部。」魏米勉左腳絆到右腳，一腦袋撞在李肅的胸前，被他硬邦邦的肌肉反彈回來，「痛……」

李肅摸摸她的腦袋。

毛茸茸的，手感很好，他奇妙的有了一種飼養寵物的愉悅感。

鏡子裏映照出高大男人懷裏擁着嬌小女人的甜蜜影像。

但李肅只覺得，他這是揣了一隻素食小兔子在手裏，疼疼寵寵，收拾善後，也許還可以親手餵食一下？

總之，跟男女情慾什麽的，毫無關係啊。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門外站了一個穿着雪紡長裙的女人，精緻漂亮，像個公主。

「俊文，你怎麽這時候才來……」柔軟的責備停住，半轉過身的汪淑琪看着電梯門裏偎得極近，還意外很相配的男女。

她臉上那個優雅的笑容無懈可擊。

「你是米勉？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了男朋友呢。」

「魏米勉，你為什麼在男廁里？」一身昂貴的訂製西裝泡湯，梳好的髮型崩塌，從頭到腳被淋得濕透，被連累的楊俊文朝着魏米勉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