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與其說這是一場舞會，不如說是一次財富的聚焦，檯面下互傳着各種可靠的投資消息。
「帝昊」總裁，高大英挺的傅唯西，看着他對面的唐少珩暗笑。
唐少珩除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閑聊外，就是一直留心他的小女傭。
「唐少爺，既然這麼掛心，何必一來就把她丟到人群里不聞不問。」傅唯西微諷。
「唷，傅總裁這麼關心我，如此留心我的一舉一動。」面對傅唯西，他多了一份雅痞調笑的氣息。
「是少爺你敷衍我的態度太明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傅唯西扯動唇角，打趣的看着他。
既然嫌他不夠「重視」他，就狠狠的瞪着他看好了。
雖說傅總裁跟唐少爺兩人，總愛互相冷嘲熱諷，但交情確實非常好，堪稱為「生死之交」的朋友。
「你將她放在老夫人身邊，是想探聽什麼吧！」傅唯西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張羅得如此費心，別告訴我你沒有任何目的。」
「目的？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目的。」唐少珩身體放鬆的往後靠着，十指交叉合於胸前。
「就算你否認，也沒人會信。」司馬昭之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到某一天你自然就會相信。」唐少爺優雅的笑着，餘光不時瞟向角落的女孩。
灰姑娘似乎也學會自得其樂，用不着王子去搭理。
「老夫人那邊，你有什麼打算？」傅唯西忽然問。
「先看看吧！」忽然，他原本放鬆的狀態倏地一緊，傅唯西也察覺到他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我離開一會。」唐少珩瞬間站起，拋下一句話后便朝另一邊走去。
傅唯西回頭，看着唐少珩走去的方向，在瞧見唐家大少爺時，一向冷漠的臉，不由露出些許促狹的笑意。
「少珩又將你丟下了？」唐剛詢問着。
「他在忙。」一如既往的答案。
「今天是舞會，既然來了，不妨盡興些。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唐剛很紳士的詢問，看見她立刻微紅了臉，不由得笑開。
「跳舞？」簡迷離愣了愣。
「對不起大少爺，我不會跳舞。」簡迷離難得臉紅，只因忽然想起畢業舞會時自己的糗事。
「沒關係，我會帶着你。」唐剛非常堅持。
「可是……」她皺了皺眉，看着眼前的人，她並沒有特別的喜惡，不過他看上去似乎很認真……
簡迷離的聲音忽然頓住，視線凝聚在某一處，雙唇緊閉，目光有些閃爍。
在唐剛的背後，不到十米的位置，那個人正微眯着眼盯着她看。
笑意明明表露無遺，眸光卻像含着某種警告，透過空氣的流動直襲向她，衝擊着她的心臟。
簡迷離忽然覺得胸口一震，像被什麼擊中。
「怎麼了？」唐剛察覺到她的異樣，正想回頭一探究竟，卻聽她揚聲開口。
「對不起，大少爺，我先失陪一下。」說完便朝洗手間的位置走去。
唐剛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又像感應到什麼地朝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便獨自離開。
簡迷離埋頭行走，心裏卻掀起波濤，上下起伏、忐忑不安，為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情緒波動。
為什麼她會突然感到局促不安？為什麼自己會那樣輕易的就察覺到他的眼神？
方才唐少珩看她的眼神，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雖然在笑，看上去也沒什麼不對勁，可她就是感到緊張。
簡迷離一個勁兒向前走，橫衝直撞、心急如焚，突然被人長手一撈，把她擄了去。
「噓……」唐少珩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
簡迷離看見是他后，吸了好大一口氣，才緩緩的吐出來。兩人對看了數秒，對峙的眼神，誰也不讓誰。
「我有告訴過你，最好不要跟大少爺走得太近嗎？」他溫柔的開口。
「沒有。」簡迷離迷惑的雙眼直盯着他的臉龐。
「那麼現在說了，你得記住。」唐少珩微閉眼，不知是在醞釀，還是在壓抑什麼情緒，看上去有些異樣。
「為什麼？」她帶着不解地問。
「為什麼？」他輕聲重複，抬眼哼笑了一聲。「因為我不喜歡。」
在他的盯梢下，簡迷離沒有絲毫退縮的回視。「就我個人而言，我並沒有把自己賣給你。」
唐少珩眸色暗沉，流轉的眸光也悉數凝聚在她臉上，他的手握着她的肩膀，用身體優勢困住她的去向。
「你的話變多了。」這算是好現象嗎？
「我沒有靠近大少爺。」簡迷離直言，難道他怕她有什麼不良企圖？
「他靠近你也不行，你得避開。」唐少珩逼近她的面容，兩人的氣息交纏融合。
「不，避開對堅毅的大哥而言還不夠，要拒絕，因為他喜歡你。」
簡迷離像聽到外太空的話語，看他的眼神儼然當他是外星人。
「你是沒有賣給我，可是身上有我所給的印記。簡，你好像還沒搞清楚，自己應該聽誰的話。」
眼前這個女孩，是他打第一眼就定下的，難道別人還認為有機會從他這裏奪走？唐少珩的唇邊浮起一抹諷笑。
他會好好的愛護自己的東西，會給予真正的感情，前提是，她只能聽他的話。
「印記？」簡迷離感到困惑，他在說什麼？難道這也是劇本要求？自從進入唐家，一切都變得很奇怪。
唐少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傾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個吻，這個吻的感覺過於禮貌，似乎只是一個禮節，所以，她並沒有太強烈的感受。
簡迷離仍然搞不清楚他想要什麼，這些在劇本中並沒有寫到。自己還要聽他的話嗎？她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
他沒有強勢霸道的行為，只是從一開始就主導了一切。簡迷離重重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自己在這其中，真正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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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越來越擅長做女僕的工作。
不是說每件事都完美得無可挑剔，而是夠眼明手快，只要唐老夫人一個眼神、一句話，無論言傳還是意會她都能夠領悟，因而做得得心應手。
在唐家這幾個月的女僕生涯，讓她深深體會，原來貼身女僕是一份很偉大的工作，灰姑娘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勝任的。
有所改變的還有唐家大屋的氣氛，往來走動的人似乎變多了，唐剛原本就常回來看老夫人，自然不足為奇。
怪異的是唐少余，因為算不准他二哥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他跑回大屋的次數也增多。
唐少珩並不會提前告知他哪一天會回來，當你覺得他今天不可能出現時，他偏偏就回到唐家。
雖然不像唐剛那般得到老夫人親匿的偏寵，但唐二少爺就是有這個本事，讓人不自覺敬仰，絕不可看輕。
他的不定期到來，除了讓愛纏着他的唐少余煩惱，簡迷離也感到有些不便。
自從那次舞會後，她便下意識避開唐剛，但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受唐少珩的影響，所以也同時避開他。
可是無論她躲在哪裏，他都能找到她，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安裝了追蹤器。
簡迷離端着一杯溫水、一杯咖啡送到客廳，放妥后便退到唐老夫人身後。
唐少珩坐在對面，手掌撐在腦側，臉色略顯疲憊。
「已經親自去印度看過了？」老夫人開口問。
「嗯，供應商提供的貨品款式、成色跟質地都不錯，只是需要再衡量誠信問題。」揉了揉眉心，他的手掌改托至下巴。
「奶奶想看一下項目書嗎？」
「不用了。」唐老夫人擺了擺手，緩緩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說道：「你也累了，今晚就留在大屋這邊吧，免得來回奔波。」
「好的，奶奶。」唐少珩笑送老夫人離開，尤其是在看到簡迷離尾隨而去后，雙唇抿成一直線。
她是越來越入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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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一天的忙碌算是到了尾聲。
老夫人習慣回房一個人待着，不讓人打擾，簡迷離也藉此獲得休息時間，可以選擇到花園閑晃，或是回房休息。
然而此時，她寧願回房睡大頭覺！
離房間還有十幾米遠，看見站在門口的人，簡迷離當機立斷折返，下一秒就聽見他的聲音。
「我累了。」唐少珩靠在門板上，眼圈下的點點黑影顯示了一連數天的奔波，如果她就此跑掉，他也沒力氣去追，但秋後算帳可就有她受了。
簡迷離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回去，他很累，她看得出來，但用得着故意說給她聽嗎？
唐少珩移開身，讓她開了門后，便逕自走進去，隨意找了一處坐下。
簡迷離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就像遠方天空那片雲捲雲舒般愜意，如清風如漣漪，沒有壓迫感，適時跟她說一兩句話，不問過往，不提將來，風輕雲淡的，讓人感覺舒服。
如今在這裏，她是女僕，他是少爺，身分的懸殊增添了她的壓力。
「奶奶的身體狀況如何？」唐少珩忽然開口打斷她漫無邊際的浮想。
「很好。」活過一百歲應該沒有問題。
「有提過什麼特別的事嗎？」
特別的事？簡迷離嗅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麼敏感。
「比如我大哥，或是公司的事。」唐少珩漫不經心的問起，卻見她投來憤怒的目光。
「把我安排在老夫人身邊，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不是要追究是非對錯，而是他的存心隱瞞讓她生氣。
「這個目的？」唐少珩聳聳肩。「不是，因為你在奶奶身邊，所以隨口問問。」討個便利罷了。
「簡，還是要拜託你在奶奶身邊，幫我多加留意。」
「我不想演了。」簡迷離緩緩的回道。
「這麼容易說不演就不演嗎？」好像她在鬧小孩子脾氣般，唐少珩笑望着她。
「那什麼時候結束？」
「我無法給你確切的答案。」
簡迷離垂首想了想，才抬起臉問道：「假如我執意不演呢？」
「不想見清晰了嗎？」唐少珩微揚眉，饒有興味的反問她。
「拿清晰來威脅我？！」簡迷離反常的揚高音調，她三兩步跑到他跟前，張牙舞爪的指着他的鼻子。
這位小姐此時的模樣，還真有亡命之徒的氣勢。也是啊，她不就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挂，什麼都不怕嗎？
「哪有？」唐少珩笑了笑，伸出手握住她咄咄逼人的手指。「既然知道你是冷血的人，這又怎麼會威脅到你？」
「冷血的人？」簡迷離眉心一皺，由他口中說出的這句話，就算是事實，聽上去也不舒服。
「我說錯了嗎？」他眼中的笑意慢慢隱去，神情也漸漸凝住，抓住她手的力量卻更緊。
「霍清晰是死是活，你自認看不見就當作不知道，如同我給你偽造的父母，你什麼都無所謂。」
簡迷離微張嘴，神情目瞪口呆，眼中出現一片陰霾，灰濛濛的如同那個雨日的天空，什麼也看不清。
「清晰她……我會管的……」
「是嗎？那為什麼不去看她？也不問我她的近況。」
「有你的照顧，她應該會過得很好。」她撇開臉，避開他敏銳傷人的眼神。「你現在是在跟我討白吃白住一年的代價？」
唐少珩失笑，空出的一隻手優雅的半掩着唇，笑聲從指間流泄而出。
「你還不起。」唐少珩笑睨着她。
「也是。」沒想到她竟認同的點了點頭。「可是，我跟你之間，既無契約也無明文規定，我如果跑了，你也不能怎麼樣。」
「沒有契約？」唐少珩突然將她拉近身前，搓揉她的臉頰，似乎想讓她清醒點。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還能忘記什麼？簡迷離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沒有什麼忘記的……
「當初，你既然選擇跟我走，現在想離開就難了。」唐少珩戲謔的笑着，分不清他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你要我一直在這裏當女僕？！」她大驚。
「我會讓你當公主的。」他動了動身子，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同時瞥了她一眼。
「你不記得我說的話了？想離開，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吧！」不是離開這裏，而是……離開他的身邊。
簡迷離被他的話語嚇得愣在原地。
「簡，你可知道我對於你像什麼？」
「不知道。」簡迷離回答得既坦白又直率。
「如果我像你的親生父母那樣死掉，你會掉眼淚嗎？」
聽到「親生父母」四個字，彷彿被不愉快的記憶所傷，她的嘴角奇怪的抽搐了一下，好一會才恢復過來。
「不會。」她堅決的說著，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唐少珩眼中閃過一道隱晦的光芒，或許是失望、或許是興奮，他吐了一口長氣，將她抱進懷中。
「我累了。」說完他便闔上眼，就像睡着的嬰兒。
簡迷離被他像洋娃娃一樣抱着，可她畢竟不是洋娃娃。在直不起身，又不好將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時，身體因而變得僵直。
這樣的姿勢好難受，要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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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足輕重的管家大人突然告老還鄉，唐老夫人竟讓簡迷離臨危授命，接下管家一職。
這到底是重視她還是要整她？簡迷離在進退兩難之際，想將情況告訴唐少珩，可他幾日來都沒出現在大屋。
此時，她才發覺，除非他本人站在她面前，不然她完全聯繫不到他，沒有電話、沒有地址、沒有其他聯絡方式。
看似緊密的維繫，沒想到事實卻是如此薄弱。
簡迷離想找老夫人談一談，至少爭取考慮的時間，再從長計議，可當她看見唐剛與老夫人兩人談笑風生時，她的步伐立刻停住。
時機不妙，現在還是不要過去。尤其避開唐剛是唐少珩下達給她的命令，簡迷離轉身就想逃走。
「迷離，你過來。」
老夫人的聲音很不湊巧的從背後傳來，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轉身走了過去。
視線直直的落在地上，儘管如此，還是可以感覺到唐剛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他真的如唐少珩所說的那樣，對她有不一樣的情愫？簡迷離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詫異多過於欣喜。
「你說她有這個能力，是嗎？」唐老夫人笑看着唐剛問道。
唐剛點頭，瞄了她一眼，那一眼，竟傾注了許多不明喻意的色彩，看在老夫人眼中不由覺得有趣。
「剛，這應該是你第一次主動跟奶奶說一個人的優點吧？」
唐剛淡笑，不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迷離，你要謝謝大少爺，是他跟我引薦，認為你有能力勝任管家一職。」唐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流轉在兩人之間，最後定在唐剛身上。
「看來你對她有諸多好感。」唐老夫人疼惜的看着唐剛。
「還好。」這回唐剛給了肯定的答案，但他卻不只看她一眼，而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瞧。
「迷離，你的意思呢？」唐老夫人轉頭問向這位沉默不語的女孩。
「老夫人，這件事情……」簡迷離話接得頗趕，幾乎是順着唐老夫人的尾音開口。
可當她看見唐老夫人那張佈滿皺紋，氤氳着嚴厲跟強勢的臉孔，忽然有些體諒唐少珩。
面對這位老佛爺，需要細心跟謹慎，隨時都得步步為營。明明對自己的大孫那樣寵愛，換一個人就變成截然不同的一副表情。
她沉默不語，不答應也不反駁，茫然且慢半拍的反應，給了旁人揣測的空間。
「好吧，你考慮一下，這件事的確有點急。」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她點了點頭，漸而轉身走開。
「這孩子有點怪。」唐老夫人的話讓唐剛不由得一愣，看着簡迷離走遠的背影，他的眼裏有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