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尋尋覓覓,找了很久很久,沒有想到,孩子就在她身邊。
諾頓也拼湊出可能性,那時他來到鎮上不久,就遇到琳娜車禍、早產的事情,那時候艾許就出現了,以時間上來說是可能的。
他也同樣激動。可能嗎?他看着長大的小孩,其實是他的孩子?他怎麼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確認。”DNA,科學的方法總不會錯。
“我知道有個人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給我們結果。”卞珏看着諾頓,神情同樣緊張。
“要花多少錢都無所謂。”只要能確定,艾許,那個可愛的小傢伙是不是他的孩子!
“不用花一毛錢,可能還會得到一大筆錢!--只不過需要你打一通電話。”卞珏神秘地道。
“打給誰?”
卞珏有點為難的回答他這個問題。“我哥。”
卞珒,卞家的太子,現在擁有卞氏三分之一股權的男人。
如果是他,的確能透過管道用最快的速度測得結果,只不過,跟卞家人打交道讓諾頓不情願。
但為了她……好吧。
卞家如今擁有的可稱之為富可敵國。
面對這個王國的未來繼承人,卞珒,諾頓可以說是非常不舒服,他總會想,這個傢伙現在擁有的,都是斗垮他的家人得來的,但不得不承認,自己站在貴氣的卞珒面前時輸了一大截。
而卞珒對他的敵意也非常的明顯。
“現在換我搞不懂了,既然不願意幫忙,大可拒絕,何必板着一張面孔面對我們?”
打了那一通電話的三小時后,諾頓和卞珏被送上了私人飛機,來到最近的一家教學醫院,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艾許--不知卞珒用什麼方法打通關節,讓艾許在最快的時間內離開機構,在社工的陪同下來到醫院。
抽了血液做為檢驗體,接着,就是等。
在等待期間,艾許在社工陪同下,於遊戲間裏玩遊戲,大人們則在另一個房間,大眼瞪小眼起來。
對於諾頓的挑釁,卞珒只是投以了記不咸不淡的眼神,然後回過頭去,低聲對下屬交代事項。
那不在乎的死樣子激怒了諾頓。
“畢竟你是獨生子又沒有姊妹。”卞珏小手搭在他手臂上,語調也是淡淡的。
“你這麼想,如果我們有女兒在十八歲未婚懷孕,即使男方真心誠意想要負責--”
“我會殺了他!”諾頓想也沒有想的回答,神情肅殺。
“那就對了。”卞珏憋笑道。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長得讓人焦慮、心急--在過了長達八小時后,總算有了結果。
看了剛出爐的檢驗報告后,卞珏雙手不停的發抖。
鑒定指數高達九十九%,無論是父親和母親,結果都只有一個。
艾許,這個一直在他們身邊的孩子,是他們的小孩,而他們完全沒有發現。
“天哪,艾許是我的小孩……他叫艾許……”卞珏顫抖,喊着他的名字。“艾許是我的小孩……天哪,我該怎麼告訴他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他會不會恨我遺棄?他會不會不能接受我突然變成他的母親……”
無法從容沉着,知道珍視的寶貝就在身邊,在伸手就能觸摸到的地方,卞珏害怕起來,無力地靠着諾頓的肩膀,既開心又難過。
諾頓的激動不在她之下,但兩人不能同時慌亂,得有一個人先泠靜下來,於是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后,才握着卞珏的肩膀,用沉穩的語調道:“聽着,你不能再繼續自責,艾許出生--應該說自他來到鎮上起,我就認識他了,我看着他長大,卻沒有發現他就是我的小孩,你得這麼想--如果不是妳想找回他,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
他說得有道理,卞珏泠靜下來。“可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你只是緊張,我懂。”諾頓點了點頭。“我是小孩的父親,也是一家之主,艾許那裏由我來說明。”
說是這樣說,但該怎麼跟艾許開口,這一點諾頓也沒有頭緒。
社工那裏已經知道了檢驗結果,便將他們帶到艾許所在的房間。帶艾許來的社工是在鎮上服務多年的資深人員,她看了看艾許和卞珏,對他們微笑,鼓勵地拍拍他們肩膀后把空間留給他們。
“諾頓,珏!”艾許坐在玩具間,笑着向他們招手。“你們也在這裏?”
“嘿,小傢伙,我們談談。”諾頓搔搔他的頭,看着艾許的心情已經不一樣了。
不是看着鄰家小孩,而是像看見自己生命的延續,看見他的兒子、他的家人。
父母親就是為了讓他看見他的小孩,才要他好好活下去的吧?
他總算明白,有了這個小傢伙,什麼復仇……都可以拋到天邊去,他只想守護……他的兒子,擁有小小的幸福就已足夠。
“男人的對話嗎?好吧。”艾許找了張椅子坐下,表情無奈地等待諾頓。“我生病了是吧?我可以承受的,說吧。”小大人的模樣讓人想笑。
“我得對你說抱歉,我跟珏對你撒了謊,這個周末我們不是去度假,我們是去見強森和琳娜。”
一聽到父母的名字,艾許的笑臉僵掉了。
不是正常的反應,他應該要興奮的,開心的哭出來,追問他,父母是不是要來接他回去了,可他僵掉了。
“他們告訴我一件事情--”
“不要說!”艾許受傷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疼。“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小孩。”
他摸摸自己巧克力色的頭髮,神情哀傷。“我跟他們不一樣。”
那種被遺棄小狗的神情讓卞珏心碎,她不禁憎恨起那對夫妻,像買只寵物一樣買走她的小孩,不要了便隨意丟棄,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先別難過,這個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在這裏,你也在這裏嗎?”
艾許想到,雖然被帶來這大概是醫院的地方,但他有玩具玩、有好吃的食物吃,只是他也的確被抽了血,想到針頭,艾許就皺眉。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送來這裏,搖了搖頭。
“其實我跟珏有一個小孩。”諾頓實在不知道怎麼婉轉表達,就乾脆直接說了。“送你來醫院不是因為你生病了,而是我們想確定,你是不是我們的小孩。”
“我是嗎?”艾許楞住了,驚訝的看着他們。
“我很抱歉--”諾頓聲音沙啞。
艾許神情頓時顯現失望。
“……你剛出院時我就抱過你,還看着你長大,但我卻沒有發現,你竟然是我的孩子。”
艾許張大嘴巴看着諾頓發楞,久久說不出話來。
“艾許?”他的說法是不是太震撼了,以至於小孩子無法吸收?
可下一秒,諾頓就被艾許的飛撲撞倒,小小的身子倚在他懷裏,小小的手臂緊緊環抱着他。
“我一直希望你是我的父親,我作夢都希望珏是我的媽媽……這幾個月來,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禱,求祂把你們給我,現在你們真的來找我了,我的父母真的來了!”
這個孩子單純的接受了,沒有問為什麼遺棄他,只看結果,他們要他!
諾頓更加緊緊擁抱懷裏的小傢伙併發誓,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諾頓,不對,D……”艾許習慣性地想喊諾頓的名字,想想不對,他應該要喊一聲爹地,但是彼此太熟了,從出生起就知道這個人,是兄弟、朋友,而不是父親。
是希望沒錯,但要真正當成父親,還需要一點適應期。
“在你習慣之前,你可以先喊我諾頓。現在,你要不要跟珏說說話?她是你媽,她為了找你橫跨了美國,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你。”
諾頓讓艾許轉身朝向一臉期待的卞珏。
艾許看着卞珏,有些瞥扭地邁開腳步往她走去,但在快靠近時,停住,凝視了卞珏的黑髮黑眼,跟他完全不一樣的五官,看不出相似之處。
下意識地,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髮。他希望上帝給他跟媽媽一樣的眼睛和發色,他不想跟父母不一樣。
“珏……”艾許可憐地問:“我可以叫你媽媽嗎?妳……真的想要我嗎?我們長得不一樣。”
艾許這種問法讓卞珏心疼淚崩,心疼的拉過他,高跪在他面前。
“你當然可以喊我媽,我連作夢都想着你。天哪,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吃這麼多苦,如果我知道的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我會更早來找你,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沒有料到卞珏會哭泣,還哭得這麼慘,艾許僵住。
“不、不要哭……”
艾許習慣了卞珏的優雅從容,教他生活常規的嚴格樣,也看慣了她的笑容,從來不知道她會掉眼淚,還哭成這副樣子,於是他僵掉了,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只能笨拙的安慰,一臉不知所措。
同樣不知所措的人不只是艾許這個小朋友,連一旁那個大隻的也同樣手足無措。
“別哭。”諾頓粗聲粗氣,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擺。
在一旁冷靜觀看這段認親戲碼的卞珒,在看見哭得很有人性的妹妹時,他嘴角上揚,眼中浮現笑意。
可看向那僵硬笨拙的父子時,他很難克制不笑出聲來。
“我甚至不需要驗DNA,就可以肯定你們的親子關係。”蠢蛋父子倆。
“艾許,你來。”卞珏抹乾眼淚,將艾許帶到兄長面前,為他介紹。“這是你舅舅卞珒,他特地從紐約來看你。”
“你可以叫我珒。”卞珒神情溫和地看向侄子。
艾許從沒有看過這麼貴氣的人,雖然穿着看起來很貴的西裝,一臉冷淡的神情,但是艾許不討厭這人,還從他身上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大概是因為他跟卞珏有點像。
“珒。”他笑,喊着舅舅的名字。
聽見這一聲呼喊,卞珒神情一變,看着小孩的眼神似乎浮現了特別的情緒,好像是羨慕。
“這是給我侄兒的見面禮。”他從西裝口袋內掏出一隻信封袋交給卞珏。
那見面禮非常的薄,薄到裏頭只能放一張支票。
“哥?”卞珏不解地晃晃信封袋。
“以禮貌來說,收到禮物應該要當場拆開。”卞珒的回答很迂迴。
“……艾許,你千萬不要學到這種說話方式,絕對不要!”諾頓把兒子的耳朵捂起來,拒絕他被這對兄妹污染。
卞珏把信封拆開,不意外看見一張支票,可意外的是支票上的數字。
她挑了挑眉。“這份見面禮很貴重。”貴重到連她這從小嬌生慣養的人看了都覺得誇張。
“你應得的。”卞珒淡淡地道。
諾頓湊過來,看見支票上的數字也同樣驚訝。“你瘋了嗎?”
卞珒決定討厭這個妹婿,因此忽略他的問題。
“這筆錢,足夠你東山再起,重新開始。”他對妹妹說。
“就算我成為你的對手?”
“放馬過來吧。”
兄妹兩人的對話一點也不溫馨。
“給你,好好保管。”令人訝異的,卞珏把那筆天文數字的見面禮,交給了諾頓。“這是艾許的大學學費。”
“不必,我兒子的大學學費我出得起。”諾頓一點也不想要卞家的錢,連一毛也不拿。
“隨便你。”卞珏也沒有太過堅持。
卞珒不禁訝異。“就這樣?”沒有半點企圖心,這是卞珏嗎?
“就這樣,因為我最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卞珏笑着回答,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看着身邊的諾頓,以及她失而復得的小孩。
當個住在冰冷城堡里的公主,一點也不讓人留戀,她要的幸福在這裏,雖然他們剛重逢,學着當一家人,因為有三種不同的性格,勢必得磨合一陣子才會有家人般的默契,可卞珏只要擁有他們,其它的東西,那些身外之物,一點都不重要。
現在起,她要過的新的人生,才真正屬於她。
卞珏的眼神閃閃發光,有她以往充滿企圖的眼神,也有蓬勃的熱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