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愁雲慘霧不足以形容蓓兒現在的心情。
「唉!」嘆息再嘆息,她細緻的臉孔佈滿了哀愁,惹人憐惜。
從來到機場開始準備事前工作,她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得麗莎忍不住乾咳暗示她工作要認真,但是她連提一疊報紙都要嘆上好幾口氣,麗莎終於開口。
「宋蓓兒,妳在搞什麼鬼?」麗莎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一吼,馬上把晃神的她拉回來。
「啊!什麼?」蓓兒還不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傻傻的看着麗莎。
「蓓兒,妳再分心,我就要扣妳考績嘍。」麗莎威脅着。
「啊!」蓓兒慘叫。「麗莎,我保證不會再犯了,拜託不要扣我考績。」蓓兒撒嬌的抱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
「如果妳現在乖乖的把工作做完,不要再當晃神公主,我可以網開一面原諒妳。」麗莎難得大發慈悲放她一馬。
她工作時是非常嚴謹的,馬虎不得,對手下的空服員也要求很高,不只是要最好,也要最快,像蓓兒這種態度,在平常是要被她訓一頓的,但是,嘿嘿!
設計蓓兒她也扮演一個很重要的角色,所以這回就不跟她計較。
Jeans真是一個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男人,竟然要求公司把放假中的蓓兒招回來,派飛到馬德里,一個星期後才原機飛回台灣。
這麼不人道的要求,他說的臉不紅、氣不喘,一派的鎮定,排班經理好奇地追問,他也毫不保留的表示,台灣有太多阻礙他追求蓓兒的絆腳石,西班牙是他的地盤,天高皇帝遠,絕對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共享兩人世界。
排班經理聽到后大笑,立刻把蓓兒的假期取消,通知她聯絡蓓兒隔天上飛機。
厚……聽到就好嫉妒,為什麼她家田村就沒有那麼浪漫的細胞呢?
「好,我會認真工作。不過麗莎,我有一個請求。」蓓兒明亮的雙眼露出小鹿班比般的無辜眼神。「到馬德里后我可不可以先回台灣啊?跟別的同事調班也可以……」
「不行。」麗莎一口回絕,完全沒得商量。「等原機回台北吧!」
蓓兒泄氣的垂下肩膀,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回到工作艙中,強打起精神好好的工作。
登機時間到了,蓓兒站在登機門人口,臉上掛着職業性的笑容,對所有飛往馬德里的旅客親切點頭微笑。
待所有乘客登機,飛機緩緩駛向跑道,示範完救生衣的正確穿法,蓓兒便回到座位。
等飛機成功起飛,機身穩定的在雲層上方飛行,蓓兒便和同事們忙着把報紙、飲料,影片目錄推出機艙,讓乘客們挑選。
正當她們要掀開布簾時,一個高大的男人閃進空服員專用的工作艙,引起眾女一陣驚呼。
「嗨,美女們,不介意我和蓓兒說兩句話吧?」一身休閑打扮的是介武雙手扠在褲袋裏,既瀟洒又帥氣,引得眾芳心一陣悸動。
唉!可惜全公司都知道,名草有主啦。
「你們慢慢聊。」麗莎推了蓓兒一把,意味深長地朝她眨眨眼,微笑領着一乾娘子軍離開。
總算只剩下他們兩人了,是介武朝蓓兒走近,站在她面前好笑的道:「怎麼,認不出我了嗎?」
蓓兒傻眼、晃神,直到他的手覆在她臉上,她才驚醒。
「介武。」她握住他覆在臉上的手,不敢相信他是真的。「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聽到她這麼不確定的語調,他輕輕的笑了。「搭順風機。」
「你也要去馬德里,怎麼沒告訴我?我昨天一直撥你的行動電話你都沒開機……」蓓兒一連串的抱怨脫口而出,突然想到什麼,像見鬼似的看着他,抱怨也吞回肚子裏。「怪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呢?」他怎麼會知道她今天負責的是商務艙?
雖然她很愛很愛他,非常非常的迷戀他,但是她可沒有被是介武三個字沖昏頭,忘了今夕是何夕。
「如果我告訴妳,妳突然被取消假期招回公司飛馬德里,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妳會不會生我的氣?」他笑笑地問。
聞言,蓓兒眼睛瞇了起來。「你的安排?」她怎麼有種被拐的感覺?
「是的。」他承認。
「嗯……如果你的理由讓我滿意,我就不會生氣。」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他刻意吊她胃口,遲疑了好久好久,才把俊顏湊近在她唇邊說:「離開台灣才能不受礙事者干擾,好好享受兩人世界。」
看他正經八百的說這種噁心的話,她忍不住笑了。
「妳笑了,是不是表示同意我說的話?那個沉世傑真的很礙事,妳不覺得嗎?」他皺起眉頭,非常認真的問。
「他現在已經不是我們的問題了。」她學他皺起眉,用很認真的語氣說。
「對。」是介武哂然一笑。「來到我的地盤,妳就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妳準備好接招了嗎?」
「嗯,走着瞧。」她必須儘力克制才沒有當場興奮尖叫的撲進他懷裏,瘋狂的吻他以示她的快樂。
剛才她還巴不得原機飛回台灣,現在,她只希望機長能把速度加快一點,讓他們儘快到達馬德里。
抵達機場,蓓兒準備跟着機組人員一同到下榻飯店休息,但是介武半途就把她劫走,只簡單的向麗莎打聲招呼,「一個星期後巴拉哈斯機場見。」然後揮揮手,瀟洒的帶走她。
他們到達馬德里的時間是當地下午一點,是介武這個在西班住了十年的地頭蛇,識途老馬的帶着蓓兒到馬德里市中心,投宿在一家房價低廉,但環境還不錯的二星級旅店--HotelMora。雖然這家旅店的位置不在知名地標太陽門旁邊,但因為就在車站旁,所以仍是許多觀光客的最愛。
房間的租金非常便宜,雙人房不過台幣一千四百元,以這種房間的價位來說,這裏的環境真是好的不象樣,蓓兒也很滿意。
在梳洗一番后,她穿着睡衣在柔軟的床上滾來滾去,好舒服啊!正當她昏昏欲睡,眼睛要閉上時,房門就被敲了兩下。
她連忙睜開眼睛,知道來人一定是他,柔美的唇綻放出一抹甜到不行的笑。
是介武是個紳士,沒有占她便宜的只要一間房間,而是非常客氣的要了兩間房間。
其實,當他告訴櫃枱要兩個房間時,她很想跟他說不用了,如果是跟他在一起,她不會介意。
但是女孩還是要有矜持,她只好硬生生的吞下到口的話,全憑他決定。
她立即從床上跳起,生龍活虎的模樣看不出來她剛才昏昏欲睡,一副快掛掉的樣子。
打開房門,是介武高大帥氣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露出會令全天下男人自卑的帥氣笑容對她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蓓兒驚問。「這是約會嗎?」
「有什麼分別?」
「當然,約會我要打扮得美美的,如果只是走走,那隨便嘍!」
聽她這麼調皮的回答,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在我眼裏,妳怎麼穿都很美。」
這種甜言蜜語,蓓兒聽到都不想聽了,但是從他嘴裏說出來,聽起來就是不一樣。
「那如果不穿呢?」
她抬頭看見他驚訝瞪着她的眼神,才會意到自己講了什麼。
小臉迅速泛紅,連裸露在絲質睡衣底下的身軀都泛起粉紅,她巴不得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天哪!她怎麼講這種露骨的話?這、這根本就是引誘嘛!
是介武使盡全身的力氣,才沒有把她拉進房裏,關上房門把她撲倒在床上,對她為所欲為。
他困難的清清喉嚨,退開一步,很有風度的微笑,「別勾引我,小妞,快換衣服,我們去吃點東西。」
她馬上關上房門鎖緊,整個人貼在門板上,捂住自己的臉哀嚎,「天哪!我怎麼說那種話?我、我是怎麼了?」
唯一能解釋的,只能說是氣氛太好,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吧?
HotelMora離馬德里的阿塔加火車站步行約兩分鐘左右,即使是走到太陽門廣場,也只要五到八分鐘的時間。對於觀光客來說,這間旅館真是方便,而且避開太陽門這熱鬧的景點,也避開了雜亂和治安的問題。
來到馬德里若不參觀美術館就太可惜了,正好他們所住的旅館對面,就是赫赫有名的「普拉多美術館」。
並列西班牙三大美術館之一的普拉多美術館,地位如同台灣的故宮博物院,建築物外觀古典,展覽場地廣大。
參觀完美術館,兩人步行到太陽門廣場,一路上他們討論着方才欣賞藝術品的感想,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麼,演變成對西班牙歷史的激辯,兩人誰也不讓誰各持己見。不會是介武在和她爭辯之餘,不禁對她了解西班牙的歷史感到佩服。
「不用佩服我。」蓓兒得意的抬高下巴。「我對語言本來就很有興趣,而且我有個習慣,如果我要學習那個國家的語言,那麼我就會把那個國家的歷史搞清楚。」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自大呢?宋小姐。」
「有,一個佩服我卻又礙於大男人自尊心不肯承認的人,他叫是介武。」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她聰穎的反擊讓他怔楞了下,隨即失笑,大掌摟着她的肩頭,像街頭常見的情侶在街上漫步。
太陽門又稱為零公里,因為它是六條通往西班牙各地主要道路的起點,也是馬德里的市中心,觀光重點之一。由太陽門沿着梅爾路走,大廣場就在左手邊。
大廣場的中央有菲利浦三世的騎馬雕像,在十七世紀,這裏是鬥牛的發源地,但現在卻成為年輕人聚會的地方,餐廳、酒館林立,到了晚上,不只是當地年輕人找樂子的地方,也是各地旅客的聚集點。
找了一家有露天雅座的餐廳,兩人坐下來歇歇腿,打算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來西班牙我一定會吃西班牙海鮮飯。」蓓兒連考慮都沒有,直接對侍者以流利的西班牙文點餐。
是介武看她快樂點餐的模樣,不覺跟着她微笑,待兩人點好餐,等待餐點上桌時,蓓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們現在吃晚餐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啊?」她戲謔的對是介武眨眨眼。「我到西班牙都沒這麼早吃過晚餐呢!」
現在時間是下午六點,以台灣時間來算,這個時間吃晚餐沒什麼不妥,但西班牙人用晚餐的時間卻非常與眾不同,通常是晚上十點之後一直到深夜。
「真要到那麼晚才吃晚餐,我怕妳撐不住。」他好笑的回答。「馬德里很多隨時都供應正餐的餐廳,不一定要照着規矩來。」
「也是,站了一整天,我真的好累了。」她皺皺眉。
「妳好象特別容易腿酸,是因為膝蓋那條疤的關係嗎?」他不經意的提起。
想起腿上的疤痕,蓓兒一楞。「嗯,舊傷口了。」
「是車禍?」是介武笑問。
「年輕不懂事和朋友出去玩摔了車,讓我現在站久腿都會酸得想叫救命。哎呀!不要談這個了,你在西班牙的生活一定很有趣吧?」蓓兒不願再提腿上的疤,怕他要問出個所以然來,趕快轉移話題。
「與其談我的過去,我還比較希望我們聊一聊未來。蓓兒,我安排妳到馬德里,妳不會覺得……很唐突?」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便讓她不得不因公來到馬德里,連假期也被迫取消。沒錯!他的用意是想在異國的浪漫情境下,好好的追求她,但他的表現太霸道,而且很蠻橫。
「不會啊!」她嬌笑着。「我只是覺得你多此一舉,想找我出國渡假就明說啊,我又不會拒絕你,何必用這麼迂迴的方式。」現在仔細回想,難怪哥哥會說沒告知是介武她臨時要到馬德里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看來他早已經跟哥哥報備過了。難怪哥哥的笑容那麼詭異,可惡!把她蒙在鼓裏,害她擔心了一整晚。
「所以照妳這麼說,妳早已經肯定我們進一步的關係,是嗎?」他漆黑如夜的眼如鷹般鎖定她,不讓她逃離。
蓓兒沒有避開他侵略的視線,勾唇一笑。「我一直在等你把我扶正呢!」
「扶正?」他為她的形容詞失笑。「妳認為妳妾身不明嗎?」
「是啊!我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她順着他的話往下接。「要不要把我扶正啊?還是,你的太子妃另有其人?」
「我可不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妳這麼說就把我看得太輕了。」
「有什麼辦法?我感覺不出你的心意啊!」蓓兒理所當然地道。「所以我當然認為你心裏另有其人嘍!」
「如果我心裏有別人,還會特地為了妳請調到台灣?這樣還表示的不夠明白嗎?」
「哼!」她冷哼一聲。「你們男人啊!追女孩子的花招特別多,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沒想到她除了主動之外,還這麼刁鑽,但是刁鑽的可愛,他喜歡。
「好吧!我在這裏慎重的告訴妳,宋蓓兒小姐,我對妳只有四個字能形容。」他莫測高深的看着她。
「哦?」蓓兒好奇心被挑起了。「哪四個字?」
「勢在必得。」他輕輕吐出四個令人震撼的字。
「哦。」蓓兒只是輕哼一聲,點點頭,沒怎麼表示。
然而,她的沒反應讓是介武完全不能接受。
「怎麼?就這樣,只是一聲哦,小姐,妳連一點感動的表情都沒有。」
「呵!」蓓兒只是輕笑,沒有回答他,笑容爬滿小臉,看得出來她很快樂。
很好,她就是不肯給他一個痛快就是了,這小妞不只刁鑽,還很難纏,可惡!
正當是介武準備問個所以然來時,侍者正好送上他們點的餐點,金黃色的西班牙海鮮飯和烤得恰到好處的烤乳羊,還有生火腿及血紅雞尾酒。
「哇,看起來好好吃哦,不管有什麼天大事情,都沒有比享用美食重要,開動吧!」蓓兒拿起刀叉就吃起來。
可能是因為剛才聽見他對自己強烈的感情和決心,蓓兒心情大好,胃口大開,連酒也多喝了兩杯。
看她吃東西的模樣是一種享受,是介武實在不想打擾她,追問他們感情的事情,所以也就任由她逃過這一次。
「多吃一點。」他體貼的切了塊羊排到她前面的盤子裏,催促她多吃一點,溫柔體貼的像是殷勤的情人。
她抬起頭,朝他露出甜蜜的笑。「謝謝。」
坐在露天雅座的他們完全沒有身在公眾場合的自覺,兩人自然的流露出濃情蜜意,讓路過的人投以欽羨的眼光。
吃到一半,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冒了一句,「好吧!我是你的了。」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像吃晚餐一樣正常、平凡到不行,連高低起伏都沒有。
但是介武聽到之後傻住,差一點被嘴裏的羊肉噎到。
「妳說什麼?」
「我說你是我的。」蓓兒勢在必得給他一個痛快。「沒有異議對吧?嗯,就這麼決定嘍。」
真是忍無可忍,她就這麼吃定他了。
她正張口準備吃掉生火腿片,突然她握着叉子的手被他捉住,下巴被他抬起,然後--
兩片薄薄的唇就這麼覆在她唇上,嚇得她眼睛都瞪突了。
「你、你……」一吻既畢,她伸出顫抖的食指指着他,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反倒是是介武心情忒好。「嗯,沒錯,妳是我的人了,從今天起請妳向所有親朋友好友宣佈,妳的情人、男友,未來老公名叫是介武。」
「哪、哪有人這樣的!」她紅着臉,生氣的指控。
「怎麼樣?」他笑着逗她,她臉紅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人家在吃東西耶!」蓓兒不敢相信的大吼。「你竟然、竟然在這時候吻我,怎麼那麼不會挑時間?很不衛生耶!」
聽她叨叨絮絮的抱怨,是介武忍不住哈哈大笑。
「沒情調的是妳吧!這時候妳應該要害羞的低下頭,不然就是含情脈脈的看着我才對啊,哪有一個被男友吻完的女孩會像妳一樣,拿着叉子指着人哇哇大叫?」
「哼!我另類。」她抬高下巴,一副拿喬的模樣。「不管,重來,一點情調都沒有,我們的初吻耶,一定要找一個有情調的地方,哪有人吃飯吃到一半就偷親的!」她憤憤不平的要求重來一遍。
他見狀笑得直不起腰。天哪!她真是太可愛了,可愛到讓他又忍不住在她吃飯吃到一半時停下來吻她。
這個吻比起剛才蜻蜓點水般的吻,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他吻得她透過不氣來,小臉微紅,呼吸急促。
「你、你……」
「我怎麼樣?」是介武笑着問。
「你欠我兩次。兩次燈光美、氣氛佳的吻。」蓓兒堅持。
情人要求他怎麼會不從呢?
兩個浪漫到不行吻,沒問題。而且他會記住,不能在她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吻她,不然就算他吻得再好,也是會被要求重求來一遍。
不過不管她要求幾次,他都會欣然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