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六章:敲詐不露情面~問詢頗費思量
這本來似乎只是獵人挖來捕獸的陷阱,卻不知被誰加寬加深,景昭然將及地面,忽聽嘎吱一聲,急伸手在壁上一撐,向另一方躍過,腳底又是一壓一軟,只得手臂一垂,把手裏的劍鞘餵了進去,咔的一聲咬緊。
小北顯然也受了點驚嚇,飛快的抽回了枯枝,隔了一息,才小心翼翼的湊到陷阱邊,猶擺着一個隨時準備逃走的姿勢,陷阱中一片黑暗,小北揚聲道:“哎!兔子,你沒摔死吧?”
景昭然不答,仰頭看着那一輪天光中冒出的腦袋,饒是他目力驚人,在這背光的時候,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一對晶亮的大眼睛微微忽閃。
那個腦袋忽然消失,隨即,幾塊石頭投了下來,景昭然略閃身避開,撲撲幾聲,落到地面。小北笑道:“我才不信你會這麼容易就摔死,想不出聲騙我呀!”
景昭然悄悄伸手,緩緩的把劍從那夾子中抽了出來,在地面上輕輕敲了一圈,幸好並沒有別的夾子,壁上泥土坑坑窪窪,觸手微澀,要出去,實在並不難。景昭然仰了面,溫言道:“不知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合姑娘心意了?”
呃?人家好像一直在幫忙耶!送錢包送錯了?殺狗救人殺錯了?小北有點羞赧,笑道:“沒有啊,可是你對我圖謀不軌,我只好忍痛下殺手……”
景昭然心平氣和的笑:“不知姑娘有什麼可被我圖謀?”
小北卻是一句不肯讓人,飛快的回道:“既然沒啥可圖謀,那你為什麼大半夜的跟着我?”
景昭然笑道:“我已經說過了,是令姐要我過來。”
小北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么?”
景昭然沉默下來,其實他心裏也一直有些疑惑,北堂蝶清既然明知有這樣一個妹妹在此,為何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來找過她?聽小北笑的得意,緩緩的道:“你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么?”
小北哧笑一聲,似乎忽然來了興味,笑道:“你好像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這就好像面前垂了一個鉤子,上面寫着,願者上鉤,偏偏他還要上趕着去咬。景昭然有點苦笑,卻只能答道:“不錯。”
小北笑道:“想問問題也可以,拿銀子來買。”
景昭然略略沉吟,道:“成交!”
陷阱口火光一現,小北已經點燃了手中的枝枝,然後就手拾取身邊的枯枝,聚起一個火頭,景昭然自然不會以為這大熱天她要點火取暖,所以問道:“怎麼?”
小北笑眯眯的道:“你的錢袋子在我這兒,你再給,當然是給銀票啦!我總得看看啊,不然誰知你會不會拿張紙來糊弄我?哎,兔子,聽說你一出手,就給了嬌嬌一千兩,那我這兒一個問題,少說也要兩千兩吧!”
景昭然下意識的去摸腰間的銀票,苦笑道:“我沒帶這麼多錢。”
小北笑道:“知道知道,一看你就是大少爺,不會抗着這麼多錢走路的,這樣罷,大家怎麼也是熟人,不如你身上有多少,全都丟上來,然後我一看之下心情大好,許你多問幾個問題好了!”
若是信了她,只怕一個問題也問不到了吧?恐怕是一看銀子腿腳大快吧?景昭然笑笑,索性在地面上坐了下來,道:“還是一千兩銀子一個問題好了。第一個,你叫什麼名字?”
小北在陷阱上方張牙舞爪,說:“銀票!”
他抽了一張,折成一個方勝,指尖一彈,直飛上去,直擊在小北掌心,小北哎喲一聲,卻飛快的收指抓住,湊着火頭看了許久,總算放心,收進懷中,很乾脆的笑道:“北堂蝶澈。”
雖然早已經有備,景昭然仍是吃了一驚。原來她真的是北堂蝶澈,青樓的小廝,夜半的賊偷,財迷心竅的小老鼠……景昭然苦笑一聲,再抽銀票擲出,問道:“你背上的傷痕從何而來?”
蝶澈沉默良久,哼道:“這個問題,要兩千兩。”
景昭然也不打價,再擲上一張,蝶澈笑道:“我小時候被人一劍刺成糖葫蘆,所以身前身後就留了這個傷疤。”
其實景昭然本意,只想確認一下這是否是為北堂蝶清所知的那個傷疤,想不到竟是這般的由來,他沉吟了一下,才又問道:“你不知你姐姐北堂蝶清,現在身在何處么?”
一邊說著,一邊擲上一張銀票,蝶澈本來似乎有點不想回答,可是就着火光瞅了瞅銀票,卻似乎開心了不少,急急收進袖中,很快的答道:“不知。”
景昭然自然知道一千兩的銀票已經用光,這張不知是兩千兩,還是三千兩,居然只買到這兩個字。雖然有些閑錢,也犯不着這麼花吧?搖了搖頭,也不說破,續道:“那麼,你為什麼不信我是令姐派來?”
蝶澈收了銀票,笑道:“因為我不想死。”
景昭然再抽銀票時,只余了最後的一張,拈在手中,試着學習賴帳,溫言道:“這句話不清不楚,似乎不能算是回答?”
蝶澈停了一息,笑道:“你沒錢了呀?”
景昭然不意她竟一語道破,竟是面紅,輕咳道:“是,所以想請北堂姑娘再多說一點。”
蝶澈從火堆里抽了一根燃着的樹枝,遙遙的照下來,左搖右晃,也不知看到了沒有,把樹枝丟回火堆,笑道:“你是不是還有一張銀票?我許你問兩個問題好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幹啥了就仁至義盡?景昭然猶豫了一下,緩緩的道:“我來此不過是完成令姐的託附,絕無半分惡意,實不知北堂姑娘為什麼提到生死之事。難道在下看上去不足取信么?或者姑娘有什麼難言之隱?”
蝶澈有點兒不耐煩,在上面晃蕩着右手:“銀票!銀票!你死命攥着,也變不成兩張!”
景昭然只得把銀票擲了上去,蝶澈又湊到火頭前驗貨完畢,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笑道:好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景昭然微怔,道:“北堂姑娘!”
蝶澈笑道:“我已經答一送一,你還要怎麼樣?”
“哦?”景昭然迅速反思中……
蝶澈笑道:“你問,難道在下看上去不足取信么?或者姑娘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兩句學着景昭然的口吻聲調,聽上去居然有九成相似,一邊笑眯眯的湊到陷阱前,續道:“我答得意洋洋的攤攤手,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