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算了啦,你該慶幸現在府里有少夫人,要不依着銀月夫人的性子,做不好她吩咐的事,她准讓少爺把你打一頓不可。」

「可不是嗎?當初魚雁兒不過是放耳環時發出的聲音大了一點,就被少爺狠狠打了一頓……」

木春熙睜開眼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兩個丫鬟遠去的身影,耳邊什麼聲音也沒有,只聽到她心跳聲如擂鼓。她沒有看向在旁侍立的少女,只淡淡道:「魚雁兒,辛苦你了。」

魚雁兒從干平就跟着聞人玉,忠誠度可想而知,聽到木春熙的話,她連忙行禮,「是奴婢做得不好,惹銀月夫人生氣。」

木春熙咬咬唇,緩慢地說:「銀月夫人的脾氣真的這麼差?」

「少爺就喜歡銀月夫人直爽的性子。」

「呵,你有一張巧嘴。」不着痕迹地掩下眸色,木春熙接着問:「發生這樣的事,銀月夫人可忍得下?」

魚雁兒淺笑,「忍不下又如何呢?現在外面大部分的店鋪都關張了,銀月夫人就是把丫鬟們都趕出府,也找不到人給她做衣裳、打首飾呀。」

木春熙感到自己的呼吸緊了,卻依舊不動聲色,「哦?一家店都沒開了嗎?」

「也不是吧,只有白記商號下面的店鋪全部關門,其他的也有關,但不是很多。不過話說回來,奴婢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京城有那麼多家店鋪是在白記商號旗下的。」以前在干平的時候只聽說白家生意做得很大,現在可算是親眼見到了。

魚雁兒剛一說完,旁邊捧着暖爐的丫鬟忍不住插嘴:「不全是哦,奴婢知道還有一家白記商鋪開着呢。」因爲木春熙待人一向親善,這些丫鬟便不再像以前那樣拘謹,「就是離咱們府不遠的延順齋嘛,昨兒個我見小翠給銀月夫人買回了不少延順齋的糕點。」

「好啦,就你知道得多,少夫人還沒問,你先廢話一大堆。」魚雁兒阻正那個丫鬟,這些新進的丫鬟真是沒大沒小,什麼話都說。

木春熙眉眼彎彎,可能是因着身孕的緣故,她的姿態越發傭懶,總是不自覺地發散出少婦韻味,「隨便聊聊嘛,瞧你這嚴肅勁兒,我倒真想知道哪個男人降得住你。」

旁邊的丫鬟都捂嘴竊笑,魚雁兒羞紅了一張俏臉卻不敢反駁。

之後,涼亭里不再有談話聲,沒一會兒,木春熙借口疲倦,回房去了。然而剛剛的談話,讓她的心情一直平靜不下來,她幾乎要用全身的力氣去抑制自己不衝出去—

他要來了!他真的要來了!她相信,她的夫君不久就會來接她回家!

御書房裏,皇帝滿面怒容,狠狠地拍響龍椅扶手上的龍頭,「區區一家商號就能讓整個京城陷入恐慌,爾等居然毫無所覺,真是一群飯桶!」

底下寂靜無聲,一會兒,一名花白鬍子的大臣直起腰,道:「皇上請息怒。臣以爲應儘快抓住這家商號的幕後之人,方爲上策。」

「這一抓,又不知抓到什麼時候!難道就這樣讓朕的百姓無處買衣,以至於衣不蔽體嗎?」要是抓有用,他早就抓了好嗎?

一開始京城商銹關門引起衆人關注的時候,他就有暗地派人抓過幾個人質問,可問出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結果——居然是因爲他們少東家的娘子被擄,所以集體關門!

這是哪兒跟哪兒的關係!娘子被抓不去報官,反倒在京城鬧出這麼大的事,簡直荒謬!偏偏涉及的商人太多,他抓一個兩個會有人抗議,可全抓起來,京城還有沒有人敢開商銹?

「皇上,臣有事請奏。」一名中年大臣出列。

少年皇帝一臉不耐,沒好氣地道:「准奏。」

「臣的弟子跟這白記商號的少東家曾是同窗,對此事頗有耳聞。據悉白記商號這麼做跟新進榜眼聞人玉有些關係。」

「聞人玉?」少年皇帝皺起英挺的眉,他對那個榜眼印像不深,唯一記住的便是他曾在金鑾殿上,跪求過一紙賜婚。這種省銀兩又拉攏人心的事,他這做皇帝的沒道理不答應,之後因那榜眼只宮紙上談兵,也沒讓他參政,僅打發到翰林院做事了。

「不應該啊,聞人玉不是要朕賜婚嗎?怎麼還跟別人的夫人扯上關係?」

這時,一邊侍奉的李公公臉上已近無人色,桔槁的老手顫巍巍的,連托盤都快端不住了。

「李總管,朕沒記錯的話,那道聖旨是讓你去傳的吧?當時可有什麼事發生?」

李公公聽到皇上叫他,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奴才當日並、並不曾遇到什麼事……」

糟啊,他回宮就徹底把這檔子事忘乾淨了,現在在這京城鬧得滿城風雨的關口,他要是說出來,可是知情不報的大罪!他萬念俱灰,然而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畢竟在他看來那是一介平民,肯定鬧不出多大的事端。

少年皇帝冷眼看他,「既是如此你抖什麼?」

「奴才……奴才爲京城百姓擔憂……」

「好了好了,滾下去做你的事。」皇上一臉不耐,擡眼卻見剛剛說話的中年大臣欲言又止,他挑挑眉,張口打了個呵欠,「今日朕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大臣面面相,不知皇帝怎麼想的,國事尚沒談完就讓他們下去?但既然皇帝說了,他們也不好反駁,只得高呼萬歲,退下了。

「殷愛卿,你留下看看朕前幾日的字帖臨摹得怎樣。」當中年大臣走到御書房門口時,皇帝突然截下他。

延順齋一直是京城口碑最好的糕點房,更不消說現今全城的糕點房差不多能關的都關了,只有這一家猶如獨秀,開在京城最繁華的街上。

「你是聞人院士家的丫鬟吧?又來替你們銀月夫人買糕點?」即便外面排起了長龍,掌柜的似乎還很有閑聊的心情。

「這次不是,我是給我們少夫人買的。」丫鬟隨口答,一邊看着櫃枱上的木牌,尋找少夫人要她買的糕點名字。

店小二也機靈,聽她這麼說,連忙從旁邊騰出一個桌位,又拿出另一套木牌供她挑選,「姑娘這邊慢慢挑吧。頭回聽你說起你們少夫人呢,是第一次光顧吧?可要多買點我們的招牌糕點啊!」

那丫鬟見掌柜和小二都這麼熱心,喜逐顔開,「那是那是,我們少夫人最近有了身孕,口味變化大,上次嘗了你們家一塊點心,歡喜得差點哭出來。」

掌柜和店小二聞言都是一愣,下意識地往樓上看去。丫鬟猶不自覺,翻着店小二給她的木牌。

「姑娘,不知她現在有什麼偏重的口味?」一個略帶深沉的聲音在丫鬟身旁響起,溫柔的語調好似飽含着感情在裏面。

丫鬟愣愣地擡起頭,看見來人,俏臉一下子就紅了,支支吾吾地說:「我……偏重什麼的,我不太清楚,就是……少夫人說,她特想吃家裏的綠豆糕。」

天哪,好俊的男人!她從不曾在京城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啊!小丫鬟只覺得在他的眼神下,腦袋成了一團漿糊,什麼詞都想不起來。

只聽男人又說:「只是綠豆糕嗎?」

他的眼睛好像能招魂,竟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她,嗚,她快呼吸不過來了。

小丫鬟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回答男人的問題,不僅如此,連他沒問的都說了:「嗯,少夫人最近胃口不太好,害喜的狀況滿嚴重,她要吃綠豆糕我們都好意外,這可是最近幾天她唯一一次有想吃的東西呢……呃,也不真的是唯一,那天她也想吃蜜酸梅,可整個京城都找不到,少爺甚至派人去外面找呢……不過好像沒找到……」

男人薄唇一勾,語調依舊溫柔,只是聲音不知何故有微微的沙啞,「你真是個稱職的丫鬟,繼續挑吧,別客氣。不過綠豆糕要稍等一會兒,可以嗎?」

「沒、沒問題,我可以等……」

半個時辰后,她看到那個男人一手拿着延順齋的糕點盒,另一手提着一個醬色罈子,向她走來。

「久等了,這罈子蜜酸梅就當我們延順齋送她的,她還有什麼需要都可以來找我。罈子有些重,要不要我找人送送你?」

「啊,多謝……呃,我是說,不用了,府里查得緊,不認識的人不讓靠近府門的。」

幾乎一瞬間,小丫鬟以爲男人生氣了,但定睛一看,他還是在對她溫柔地笑,「那好,趕緊回去吧。」

是她眼花了吧?這麼溫柔的人,怎會有比少爺還恐怖的怒氣呢?

丫鬟搖搖頭,抱着東西走沒幾步,又覺得不對——少爺翻過整個京城都沒找到的蜜酸梅,這個人是怎麼用半個時辰就找到的啊?她扭頭看向延順齋,可哪裏還有那個男人的身影?她再一次狠狠地搖搖頭,快步離開了。

「少爺……」華石擔心地看着自家少爺,他的樣子比前幾天還恐怖耶!那時候他晝夜不眠地計劃京城的事,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他這麼耗,現在又聽到少夫人的消息,真怕他會撐不下去。

「我沒事。」白鏡如臉上依舊掛着笑,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華石,你聽到了嗎?她有身孕了,她有我們的孩兒了!」

這是幾天來華石第一次看到少爺這麼高興,可心裏非但沒感到開心,反倒很是心疼自家少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還是旁邊的來俊勸他:「我說姑爺,小的勸您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我想小姐還是希望親口告訴您這個消息,如果到時候讓她發現您已經知道了……」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小心後果自負哦。」

這可是他在大小姐身邊十幾年的血的教訓啊!

白鏡如聞言笑得更開心,用袖口擦拭一下眼角,道:「說的也是,她那個性子執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

明明周圍人都變得越來越成熟,偏偏他的愛妻拒絕長大,要他做什麼事不是對他撒嬌就是耍賴,任性起來能把聖人都氣瘋。說到底,還是他寵得太厲害。

就在這時,大堂傳來一個陌生公子的聲音:「這就是唯一開張的白記店鋪?!」

以前軒轅烽也曾在微服私訪的時候進過這家糕點店,只不過那會兒這家店並沒給他留下什麼深刻印像,畢竟跟宮裏的御膳房比起來,延順齋的用料還是不夠細膩。

他輕蔑地看了看店外排隊等新出爐糕點的人群,雙手背在身後,「也不過如此嘛。」

「公子,在下已經訂了二樓的房間,請。」旁邊年輕的公子對他道。

軒轅烽隨着那人的帶領,上了安靜雅緻的二樓,音量絲毫不減:「范懸,那什麼少東家的,今天真會來嗎?」

年輕公子早看到一邊的白鏡如,暗地裏抹了把腦門的汗,「是,公子,他在店裏了。」說完,便將軒轅烽引到白鏡如身前,「白公子,多日不見,氣色倒是好些了。」

白鏡如抱拳,「多謝范兄關心。實在是前陣子太忙,顧不上整理儀容,白某慚愧。」接着他看向軒轅烽,又行一禮,「這位便是袁公子吧?久仰久仰。」

軒轅是皇姓,不宜招搖在外,是以軒轅烽微服出訪時,大多以「袁野」自稱。他上下打量着白鏡如,態度甚是傲慢,「對大名鼎鼎的白記少主,袁某才是久仰大名啊。」這兩天奏摺上沒少見這廝的名字,害得他想起來就牙痛。

白鏡如不以爲意,微笑着將兩人帶至爲他們備好的雅間,接着便要離開。

范懸連忙攔住他,「這幾日可有弟妹的消息?」

原本在飲茶的軒轅烽聞言,將注意力轉回白鏡如身上。只見白鏡如露出苦笑,「尚未有消息,實在是……」

「聽說白公子的夫人是被擄的,那公子爲何不報宮?」這是軒轅烽最大的疑問,他向來唯我獨尊,是以直接截斷了白鏡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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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嫁狐狸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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