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只是在說飛雪,你臉紅什麼?”顧維京挑眉,伸手要她面對自己,“還是你想到了什麼『無聊』的事?”
易蓮若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了,狠狠甩開他的手,“你就不能正經點?”
顧維京認定她是受了某種刺激,不過這個刺激帶來效果非常不錯。他摸摸高挺的鼻樑,隨即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是我不正經,隨便輕薄飛雪,連帶着讓你害羞,行了吧?”
“我哪有害羞!”她一反駁,嬌羞情狀越發明顯,“你這人,如果今天就是來戲弄我的,還是趕緊走人好了,看着好生煩心!”
顧維京真想好好逗逗她,奈何她的話提醒了他的來意,事關重大,調情的事以後再做也不遲。想到此,他放下手,拉着她坐到椅子上,“不要惱,現在就跟你說正事。”
易蓮若斜睨他一眼,給自己倒了杯水,不再理他。
“事情有些複雜,一時說不清楚,但是蓮兒,我希望你現在收拾一下,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榕城。”顧維京表情嚴肅。
她放下茶杯,纖指挑起男人的下頷。真是成熟了,被她挑逗也不會再有生澀的反應,瞧他眼神沉靜,是因為她已經不足以撼動他了嗎?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得來的?”
“蓮兒……”不防她突然轉移話題,顧維京表情有些無奈,“早些時候失手傷到的,因為沒能及時找到大夫,才有了疤。”
“真是可惜,你這樣該讓多少少女心碎欲死啊。”她語氣輕佻,指尖毫不客氣地撫摸那條猙獰的長疤,心下想到他當時的情景不禁有些害怕,這刀傷要是再深一些,恐怕要削掉他半個頭骨。
顧維京苦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裏。“事情緊急,這些讓我路上再說給你聽,可好?”見她還盯着自己的臉看,他不得不說:“雖然對你可能有些突然,但別看現在外面那些官兵還沒有動作,榕國皇宮裏已經對王府不耐煩了。”
易蓮若抽回手,臉色冷淡下來,“若說讓王府遭遇如此變故的原因,魔鬼之地的鬼將大人,你無法逃脫干係吧?當初一聲不響地離開,現在回來不但攔下我父親,還讓我跟你逃命……怎麼,你在榕城的任務失敗了嗎?”
可能是看到顧維京臉上的錯愕,易蓮若撇撇嘴角,將跑到貓窩外面的小奶貓拎回去,順便給這一家蓋上毯子,才聽到背後他語調淡然:“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害我為要怎麼跟你解釋傷了不少心神。”
這不是她料想之中的反應,是以易蓮若微詫地看着他。
顧維京不以為意,上前用力圈住她纖瘦的身體,逼她正視他的眼,“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失望,以為我還會被你的三言兩語刺激到嗎?”
“你……”她倒吸一口氣,此時的他表情與往常沒什麼區別,但是周身的氣勢卻教她有些喘息不過來,她還沒說完,嘴唇就被他堵住,任她怎麼閃躲也無法避開,
他幾乎是用全力禁錮她,修長有力的手指插入她的發問,不讓她逃,只能迎接他的掠奪。
易蓮若掙扎、退縮直到妥協,最後不得不任他攻陷。這不是她熟悉的顧維京,不是那個跟在她身後稚嫩生澀的男孩,在她看不到的三年裏,他成了一個有着她無法抵抗的力量的男人。
“蓮兒,不管你想怎麼報復我當年的離開都可以,但是你今天必須跟我走,沒有商量的餘地。”
顧維京準備的馬車停在王府後門不遠處的樹下,有個相貌溫和的青年守在一旁。
見到顧維京懷裏的人,他展露一抹笑顏,“弟妹,終是把你盼來了。”
“你不介紹一下嗎?”她提醒顧維京將她放下,看着那個青年道。
“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你只管叫他林苛就好。”
易蓮若對林苛笑了笑,“舍弟多蒙你們照顧了。”還沒說完胳膊就被身後那人掐住了,她轉頭看去,顧維京黑着臉,一雙英挺的眉毛幾乎打了結。
“先上車,這些話路上再說也不遲。”說罷,就強行將她推進車廂。
易蓮若看到那叫林苛的青年對她聳聳肩,露出寬容又無奈的笑容去了前面。她怔了怔,尚未回神就感到右頰一陣刺痛,想躲開不防又被顧維京吻個正着。
“不是趕時間嗎?你怎麼還有這個閑心!”她微惱,捂着被他捏紅的臉頰,不禁向後退了退。
“別再逢人就說我是你弟弟。”言罷,他起身關上了車門。
“……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易蓮若暗自嘀咕,將懷裏一直抱着的竹籃放下。
“喵!”籃子裏探出幾隻貓,似乎對新環境很是好奇。
車外,林苛正在跟白浩商量如何能順利出城,見到顧維京走來,他停下交談,轉而問他.,“都準備好了?”
顧維京點點頭,“白侍衛是王府的人,對榕城比我們熟悉,讓他帶路會省很多事。”
“如此,那就有勞白侍衛了。”
因為皇帝只是派御林軍包圍王府,並沒有封城,所以出城還是非常順利。趁着夜色,馬車很快就駛出榕城。
“你們從魔鬼之地帶來的人怎麼辦?就留在榕城嗎?”在客棧休息的時候,易蓮若忍不住問。
林苛笑笑,“那些人大部分是來時招的,幾個一路跟來的僕從幾日前已經讓他們相繼離開了。”
這老僕從和新僕從待遇就是不一樣,易蓮若想到仍舊守在王府的侍衛和下人,心下有些愧疚,但願皇帝不會為難他們。
白浩走進來,稟報道:“小姐,剛剛收到王府的消息,說是太后已經發現我們不在了。”
“這裏已經離開榕城的地界了,太后的勢力能追到這裏?”易蓮若萬分訝異。
“太後有屬於自己的燕子軍,那是太後娘家留給她的,雖然人很少,但兵力比皇家御林軍要強,御林軍無法做到的事,燕子軍卻能做到。”白浩語氣微沉,要不是因為這支處在暗處的燕子軍,當年王爺也不會那麼快就向太后妥協。
“說是軍隊太高估他們了,燕子軍只有十六人,雖然個個精英,但遠沒達到軍隊的程度。”林苛微笑着說,“看來我們路上不會寂寞了,鬼將,你可要好好保護弟妹。”
顧維京沒有回答他,反道:“既然如此還是趕路吧,盡量不要被他們發現。”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絲為此困擾的樣子。自從出了皇宮,他就再也沒戴過面具,據說那僅是因為不想被榕國皇室見到他的容貌。
“也好。”說完,他們就離開客棧,臨走時顧維京打包一些飯食,讓易蓮若在車上吃。
“看你們這樣急,不如我也騎馬好了,只讓我在車上坐着,感覺像在連累你們。”易蓮若皺眉,馬車的速度比不上馬匹快,要是在半路上被那什麼燕子軍攔住,她會過意不去的。
顧維京聞言,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別胡鬧,乖。”接着就把車門關上了。
乖?這小子是反了吧!易蓮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從小都是她拉着他跑前跑后,現在怎麼輪到他說她乖?
又行了一夜,第二天天空一片陰沉,像是有一場大雨。
易蓮若在車廂里安撫這兩天憋壞了的小貓們,突然馬車一個顛簸,車廂劇烈地搖晃起來,接着竟停下了。
“怎麼……”她剛探出頭,就看到幾條人影從道路兩旁的樹林中竄出來,嚇得她又躲進了車廂。
外面響起刀劍相碰的聲音,易蓮若將小貓們趕進籃子裏,拿毯子罩住,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裏。
只聽一聲:“鬼,帶弟妹先撤!”
接着車門被人一腳踹開,顧維京大掌一把抓住躲在角落的易蓮若,“蓮兒,跟我走!”說罷就將她提抱在懷,破開眾人奔向樹林裏。
有兩個人追了過來,顧維京不得不單手對付他們,直到將那兩人徹底甩脫,他們才一路跑進密林深處。大約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兩人尚未有空停下,天空突然一陣電閃雷鳴,緊接着大雨瓢潑而下,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為了確保安全,顧維京帶着她在雨中走了一段時間,直到他確定身後沒有追兵,才找了一個還算乾燥的山洞躲雨。
“看樣子,得先等雨停了再去找他們。”他轉頭看到她冷得發抖的模樣,“我去生火。”還好隨身帶的火摺子沒有被雨水打濕,山洞裏也有足夠的枯柴,讓他順利地將火生了起來。
“那些是燕子軍?”易蓮若看着他在火堆旁支了兩個簡易的架子,忍不住問。
“應該是吧,我沒見過真正的燕子軍。蓮兒,把衣裳脫了,穿着濕衣容易着涼。”他用乾草堆起了一層墊子,並儘力將之按壓平整。“只好先在這裏將就一下了。”
小時候到山上打柴,再簡陋的情況她也遇到過,現在重溫當年的艱苦,倒讓易蓮若有幾分懷念,只是……
“怎麼,你是等着我幫你脫嗎?”顧維京嘴角微翹,好整以暇地看她窘迫的樣子,“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哦!”
易蓮若咬唇躲開他的賊手,“知道了,我自己來。”她將濕透的衣服褪下,遞給顧維京,讓他把濕衣服搭在火堆旁的架子上。
“還有小衣,都貼到你身子上了,不覺得涼嗎?”
易蓮若瞪他一眼,“不用,一會兒就幹了。”連小衣都脫,是要她在荒郊野外光着身子嗎?
顧維京搖搖頭,因為之前一直在騎馬,所以他身上有穿擋風的斗篷,雨水並沒有將他身上的衣服打濕。是以他脫下乾燥的上衣將它披到她身上,自己動手去解她小衣的衣結。
“喂,你……”她身上那件衣裳還殘留着他的體溫,烘得她臉頰發燙。
“你乖,一會兒烘乾了再給你,嗯?”他像是在哄小孩,摸摸她的濕發,轉身將她的衣裳悉數鋪在架子上。
又說她乖,他是真忘了誰才是年紀大的那個了吧?
籃子裏的小貓都出來烤火取暖,易蓮若看着籃子像是想起什麼,從籃底拿出一件黑色斗篷來。那天晚上過後,她就把這件斗篷塞到籃子裏的軟墊下,想不到現在能派上用場。把斗篷鋪到乾草堆上,她才坐下。
“就這麼不喜歡我的斗篷啊?竟然用它給飛雪墊屁股。”顧維京看她動作,真是哭笑不得。
易蓮若白他一眼,“不是不喜歡斗篷,是不喜歡它主人。”
“哦?”忙完了手邊的事情,顧維京緊挨着她坐在草堆上,“為什麼不喜歡我?”
“因為你變醜了。”她故意氣他。
他倒是不以為意,大手摸着下巴,“我怎麼記得你一直很想讓我變醜?”
“你胡說!我哪有?”有他那麼個丰神俊朗,相貌堂堂的弟弟,她是很自豪的。
“哪裏沒有?每次上街你都恨不得把我的腦袋用布罩起來,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好整以暇地回應。
心思被他戳穿,易蓮若惱羞成怒,“臭美,真以為你有多好看?跟你說,在我眼裏你以前的模樣跟現在沒有差別。”她也就是不爽那些女孩子總是對她投來敵視的目光罷了,根本不是不高興他被別人盯着看——根本不是!
她沒注意到身邊人眼神益發柔和。如果說全天下會有一個人在乎他,不是因為他傑出的相貌,那麼恐怕也只有她了。毀容對顧維京來說完全不值一提,周遭女孩子的目光由愛慕轉到恐懼,也根本撼動不了他的心情,真正在乎他的人是不會因為他的樣子而改變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