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狄亞旭,你是孬種!”這是他第一千零一次罵自己,抱過了、親過了,還共度了一夜,結果他不把握這個機會向守了多年的女孩表明心意,一覺醒來,看着她甜甜的睡顏,他竟然慌了!
“可惡——”他爬着頭髮,待在學生會辦公室自厭。
“狄顧問?”
接續軒凈司工作的新任學生會長是個大三的女學生,與軒凈司相比較之下,太過單純和不解世事,他毋需防備被人暗捅一刀。
“你……還好吧?”
“繼續開會,別管我。”他站到窗戶旁看着樓下來往的學生們,繼續自厭。
原本想等她一起醒來,好好的把話說清楚,可看着她熟睡的容顏,不吵下鬧,不會對着他吼:離我遠一點!但是她醒來后呢?
他不後悔昨晚衝動之下吻了她,一點也不怕,可他怕她後悔沒有拒絕他,他不想看她受傷難過的表情,再加上——她整個人貼着他,帶給他好大的誘惑。
想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就在自己懷裏,他怎麼可能坐懷不亂?
所以他逃了,不敢回家直接到學校,怕她找人還關機,結果後來才想起,他這樣似乎會造成誤解。
“女人太難懂了……”他搖頭嘆息,煩惱着該怎麼補救。
依他們過往的相處情況來看,千這次應該想殺了他吧——
“快五點了,狄顧問為什麼還在這裏?”副會長奇怪地問。“平常時間,您不是都在體育館裏?”
“少啰唆。”他啐了一口,學生們訕訕聳肩,不敢多問他什麼,便自行聊起天來。
“成為學生會的成員之後,我就在想畢業舞會的舞伴要邀誰。”負責公關部的是個一年級的男學生,剛入學,長得很男公關。“今年我想邀岑千意,嘿,跟她一同出席,一定很有面子。”
狄亞旭倏地扭過頭,瞪了那學生一眼,轉身離開學生會辦公室。
上學年,千意大一時,在畢業舞會上當蒲獍的女伴,他已經老大不爽了,如果今年她再當別人的舞伴,他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他對自己這麼說。其實他很怕千意討厭他,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要討她歡心,但他好像越搞越糟。
好不容易,他們見面總算不再是用吵架結尾,在他的小禮物攻勢之下,她也會對他笑了,結果馬上被他給搞砸,真是——蠢!
而她早上還蹺課,都沒來學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氣得不想上課了?
越想越擔心,他一邊走向校外一邊掏出手機,正要撥給讓他定不下心的人,卻看見她穿着紅白相間的啦啦隊制服,背着包包在校園裏奔跑,直接奔向體育館。
她跑的速度很快、很急,但姿勢很漂亮,酒紅色的馬尾在腦後甩呀甩,青春活潑。
“讓開、讓開!”岑千意急急忙忙的衝進校園,趕着啦啦隊練習。她已經遲到半小時了。
連經過他身邊時也沒有停留,這讓狄亞旭覺得奇怪,她竟然沒有停下踹他一腳?
他在原地想了想,還是無法放心她的練習,但又想逃避,於是就這麼天人交戰的慢吞吞走向體育館。
這一走,正好看見心上人與一個身高跟他差不多的男隊員正在示範新的舞步,姿態十分親密,她身側靠着男學生,身體貼着身體,幾乎沒有縫隙。
狄亞旭眯起眼,氣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雙手環胸,殺氣騰騰的看着他們練習。
待練習告一個段落,中場休息時,岑千意才氣喘吁吁地走到他身旁,拿自己的開水仰頭喝兩大口。
“咦?今天比較晚哦。”她語氣輕快地道,以手背抹去臉上的汗水。
她剛剛喝水時沒有太注意——或者說是太豪邁了,水從嘴角泄下,滑過頸項鎖骨,沒進起伏的胸口。
“咳咳——”狄亞旭推了推眼鏡掩飾自己的狼狽,假裝沒事,可心裏還是很在意,也感到疑惑。
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
“你在跟我說話嗎?”她刻意展現甜美的笑容,美美的眼睛眨呀眨,連聲音都刻意放得很甜美。
原本就天生的娃娃音,這麼一來更加殺傷力十足!
“你……沒話要跟我說嗎?”狄亞旭忍不住問,她怎麼可能對他笑得這麼甜美?而不是直接踹過來要他死?
實在太意外也太令他受寵若驚了!
岑千意不解地眨眼,疑惑地問:“我有什麼話要跟你說?”
裝傻,她不會輸的,哼!想跟我裝沒事,那就來比比看誰先沉不住氣吧!
“啊,對了,我想到了,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她突然拍手大叫,嚇了狄亞旭好大一跳。
“你想說什麼?說吧!”是指着他鼻子大罵,還是質問他昨晚的事?無論如何,就趁着這機會把心意說出來吧。
“我一直想這麼做。”她燦爛一笑,突然將十指伸進他發中,輕柔的撥着。“我老是覺得你的髮型很糟,一點都不適合你的個性,這樣好多了。”再用水在他的頭髮上製造水潤感。
她的手在他的發中穿梭,動作輕柔,讓他都要陶醉了,而且她靠得如此近,胸口就在他的臉前面,近得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還有她完美的鎖骨,隆起的胸部隨着規律的呼吸起伏……太致命了。
“這樣好看多了……咦?你怎麼了?”她好心詢問。“你不舒服嗎?”
狄亞旭捂着鼻子。“嗯,不太舒服。”
“怎麼這樣呢?”她一臉憂心。“你是醫生,怎麼不舒服還不快點回去休息?有沒有發燒啊?”她額頭貼着他的,測試他的體溫。
喔——鼻血真的要噴出來了!她這是在做什麼?她被邪靈附身了嗎?
“你——”狄亞旭實在很想問她對別人也是這樣嗎?還是只有對他?可他開不了口,現在他要用什麼身份去問她這種事?!
“沒發燒啊,你還好吧?”
看着她關心的凝視,從她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頰上、耳根冒着熱氣,狄亞旭一時臉上掛不住。
“我、我有事先走一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逃了!
“欸——”岑千意伸手假意欲阻止,在他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體育館后,她嘴角才勾起一抹壞心的詭笑。“你死定了,狄亞旭!”
經她實驗證明,她果然是他的“弱點”,連跟她眼神相對都不敢,還會想逃跑,對一個二十六歲的大男人來說,真是害羞到可笑的地步!
“不讓你嘗嘗我這些年來的痛苦折磨,我就不叫岑千意!”她的鬥志全部都被激起了。
“嗯……剛剛我們好像看到很奇怪的畫面,隊長,能不能問一下?”剛才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密曖昧,全部都被看到了。
“嗯?”她挑了挑眉。“問啊。”好心情地應允。
“到底你跟狄校醫告白是被拒絕還是怎樣啊?要是被拒絕的話,那你們剛剛是在演哪一齣戲?”
岑千意聞言,揚起一抹自信飛揚的笑容,女王般對她的隊員們道:“你們覺得,如果是本小姐主動的話,哪個男人逃得出我手掌心?”
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然後開始對狄亞旭致上一萬分的同情。
“我這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她粉嫩的唇瓣,扯出一抹艷媚的笑容,讓人見了腦中立刻浮現兩個字——
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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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現在是怎樣?
狄亞旭在外頭繞了一圈,沒地方可去的他,最後回到家裏,可當他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他那差點把他搞瘋的鄰居還沒有回來,隔壁的燈還是暗的。
“什麼意思啊?”他站在陽台抬頭問月亮,當然月亮不可能回答他。
他昨晚因為情緒失控吻了她、抱了她,因為害怕她遭遇不測,擔心受怕一整晚,所以他失控了,抱着她一夜到天明。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只記得自己緊緊抱着她,以像是要融進自己身體的力道一樣,不斷的吻,不斷的在她耳邊說:“你是我的!我的!”
“是男人就該解釋清楚,怎麼你活到了這歲數還這麼幼稚?跟你說的都沒在聽嘛,女人要的是誠懇的男人啊!”好友靳翔越洋給他忠告。“你小心,女人心是很難捉摸的,趁還來得及趕快補救,不然啊,你就跟我當初一樣,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跟別人走,當別人的舞伴吧!不過你可能沒有我的好運氣,我的對手是軒凈司,你的對手可是多到數不清哦……”
那個痛,狄亞旭感同深受。
“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如果當初他沒發神經跟靳翔打那個賭,他和千意不會更形同水火吧?
其實他一直很怕,很怕她真的討厭他,可他越想討好,越是讓她討厭,因為他不懂該怎麼討好一個女孩。
從對她好奇到喜歡,其實沒有太長的時間。
原以為她是那種被父毋寵坡的蜀生女,就像他一樣——可她沒有。
從小就被他逗得哇哇叫,不只一次朝他大喊討厭鬼,說討厭他,再也不要跟他說話,可儘管他們兩人相處得水火不容,她對他的父母、爺爺依然很有禮貌,嘴巴很甜,非常有長輩緣,不僅他父母把她當成自己女兒疼愛,連一向難討好的爺爺也對她疼寵有加,視如親孫女。
“從來不告狀。”回想當年,狄亞旭嘴角噙着一抹懷念的笑。“如果回到當初,我們相識的那一天,我……不會那樣嚇你。”他對着她暗淡的窗口輕聲道。
不管怎麼被他惡整,她從來不曾向兩邊的雙親告狀,總是一個人非常有勇氣的挑戰他,掄起小小的拳頭,尖叫着撲向他狠揍。
在外面受了委屈,她回來絕對不會說,因為不想讓媽媽擔心,是個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小女孩,堅強得讓人想疼惜。
可他不懂怎麼表達他的疼愛之意,只有逼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好的做功課
“我的功課不要給你看,你會全部擦光光叫我重寫!我不要——”
好吧,他承認他的要求是高了那麼“一點點”,每次都會教她教到她一邊寫一邊哭。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千意的胸襟。
雖然她看起來一副嬌滴滴的子金樣,從小嬌生慣養,可每次社區辦的吃吃喝喝聯誼大會,那些零食餅乾她從不第一個挑,就算要讓她第一個挑,她也不會拿最好的,反而總是拿賣相最差的、沒有人要的,把好的東西、漂亮的東西全部都留給別人。
正因為她的個性是這樣才老是吃虧,平時被他耍着玩也就算了,別人要是想來動她,他是絕絕對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尤其是那些對她有非份之想的,不怕死的就都來吧,他會準備好足夠的福馬林
“唉——我到底在做什麼啊……”他搖頭苦笑,想把自己的頭開一個洞,看會不會比較開竅,知道要怎麼做。
他可以對別人用盡心機,裝瘋賣傻,卻老是在她面前說錯話,詞不達意,真是遜到家了。
在狄亞旭掏出煙——只有心情煩到無比時他才會點煙,而多半他心情之所以煩躁,百分之兩百的原因都是來自於從岑千意身上感受到的挫折。
就在他將煙點燃時,看見遠處有輛重型機車由遠駛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狄亞旭早卸下平光眼鏡,他眯眼細看,悄悄的,藏身在陽台和窗帘后。
急促的煞車聲在岑千意家門口響起,狄亞旭沉着一張臉,看着她從機車上跨下來,脫下安全帽交給騎士,並湊耳去跟那騎士不知道說什麼。
從他這角度看過去,正好看見騎士的下巴,因全罩式安全帽的關係,沒法看清他的臉。
但是那輛古董哈雷,那頂火焰紅的飛行造型安全帽,還有那少有的高大身材,一眼就看出——
“媽的,是蒲獍?為什麼是他送千回來?!”看到他就想到去年的畢業舞會,這傢伙竟然敢邀他的幹當舞伴,差點把他給氣死!
今天還敢送千意回來,不會開車啊?耍什麼帥、騎什麼哈雷?!
光是想到她貼在別的男人背後,親密的抱着別的男人的陵,他就一肚子的妒火!
“別回頭,狄在看我們。”蒲獍低聲對岑千意道,眼角瞄到那躲在二樓的人影,嘴角揚起一抹訕笑。“煙沒熄,泄露了他的行蹤。你,笑。”
“哈哈哈哈——”岑千意聽話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然後壓低聲音說:“笑什麼?”
“少啰唆,照着做就是了。”蒲獍沒耐性地道,心裏暗自埋怨凈司給他找麻煩。“我數到三你直接進屋子裏,用跑的,不準回頭,也不準看隔壁,回到房間向我招手。”
“為什麼?”
“一!”
“說清楚啊!”她皺眉。
“二。”數到二,蒲獍作勢在她頰上親了一下。“三,快跑。”當然根本就沒有親到,但是別人看到的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嘍!
“誰想出這一招的?!”岑千意趕緊轉身就跑,一邊抱怨着這麼惡毒的招是誰想出的?!
然後她乖乖的跑上二樓,回到自己房間,將燈打開拉開窗帘,最後推開窗戶,帶着甜美的笑容朝樓下的蒲獍揮手。
蒲獍發動機車,亮了亮大燈,油門一催,飛快離開。
“軒凈司,竟然要我做這種事……”蒲獍語氣危險,大有回去找人算賬的意味。
岑千意靠着窗戶看着蒲獍離去。其實,她一直在注意隔壁的動靜。
果然,還以為他不在家,燈都是暗的,但是煙沒熄,一直在空中飄呀飄,泄露了他的行蹤。
“這麼愛偷看?那你就慢慢看吧!”她沒有拉上窗戶和窗帘,就這麼若無其事的轉身,走出房門。“看你能忍多久。”愉快的哼着歌,洗澡去。
那窗戶從他回國那年前就被她關上了,小女孩長大了,要有自己的私隱,不讓他窺視她的生活。
可就算她拉上了窗帘,他每晚仍會站在陽台,看着她房間的燈熄了,才會對她窗戶的方向道晚安,然後回自己房裏睡下。
可她今天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把窗帘打開,不是為了他……
狄亞旭抽着煙,心裏的鬱悶濃得化不開,他只好一根接着一根毒害自己的肺。
隔壁突然有了聲音,只見她洗好澡,圍着一條粉紅色圍巾走進房間,還可以聽見她正愉快的哼着歌。
“心情這麼好?”他趴在欄杆前,鬱卒的想着。她就這麼開心跟別人約會,回來還哼歌,完全忘了他們前一天晚上在她房間裏做了什麼嗎?
他心裏相當不是滋味,醋意橫生,沒注意到隔壁的小粉紅正撩起浴巾一角,美腿拾起,正在擦乳液。
“浴巾?!”等等,他是不是看錯了?!
揉了揉眼睛,定眼細看,發現他沒看錯!她只裹着一條浴巾,胸部到膝上被包裹在粉色浴巾中,但隨着她的行走和全身保養動作,若隱若現的十分誘人。
他又覺得鼻子一陣發熱,似乎有流鼻血的前兆,最後的方法應該君子的轉身進房裏,不該偷窺。
但是那畫面太誘人,他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直到手上的煙燙到了他,他才狼狽的逃回房間裏,刷地一聲關上落地窗,連窗帘都拉上。
“噗——”擦乳液擦得很像一回事的岑千意,聽見隔壁拉窗帘的聲音時,忍不住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她笑倒在床上。“盯着我看很久呢,狄亞旭,你這人——真是一頭大色狼!”當然是故意的,她要撩撥他,一方面又對他姿態親密,再裝無辜,看他能忍耐這種曖昧多久!
覺得扳回一城的她笑完后,坐直身子正式開始保養,愉快的哼着歌。
此時一隻懷孕的母蟑螂展翅高飛,尋找可以產卵安家的地方,然後它找到了一個粉紅色的房間,從窗口大搖大擺的飛進去。
忘了關窗的岑千意,抹完小腿的按摩精油后,轉頭正要拿梳妝枱上的其它保養品,可卻看見一隻會飛的蟑螂從她的窗戶飛進她的房間,然後停在她的梳妝鏡上。
楞了三秒鐘,她立刻跳起來,扯開喉嚨尖叫。
“啊——救命啊——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