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葉知秋臉燒得通紅,也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窘迫,她搞不明白怎麼會這麼巧,這個男人總能聽到她肯定不願意讓他聽到的話。她努力想想,自己剛才似乎還說到了一夜情,幾乎有無地自容的感覺。

可是許至恆表情實在輕鬆,她決定自己最好也別認真,權當剛才只是開了個沒弄清對象的玩笑好了。

“真巧,又見面了。”她訕訕地說,打算抬腿走人,可他正正擋在了她面前,笑吟吟看着她。

“是呀,很巧,看來我們有緣,都在過孤獨的、借酒澆愁的、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她只能勉強一笑:“有趣。”

許至恆脫下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天氣太冷了,進去吧,這裏風大,小心着涼。”

葉知秋本能想閃避,可畢竟喝多了點,搖晃一下,反而立足不穩,直直撞進了他的懷裏,他攏住外套摟住她,葉知秋猛然抬頭,兩人的臉隔得極近,呼吸的熱氣觸到一塊再裊裊散開。許至恆只見葉知秋一雙眼睛滿含着苦惱,頓時放棄了調笑的念頭,扶她站穩。

“對不起,剛才我確實是在開玩笑,別放心上。”他看着她,輕聲說,聲音低沉溫和。

葉知秋鬆了口氣,苦笑了:“抱歉,我大概是喝多了……”

她還沒說完,落地長窗再度被拉開,兩人同時轉頭看過去,只見戴維凡拿着瓶酒邁着長腿走出來,但他看到二人,馬上剎住了腳步,做了個誇張的吃驚表情,對他們擠下眼睛,舉酒瓶致意,不等葉知秋叫他,他就退了回去,隨手關上了長窗。

葉知秋哭笑不得,暗想如此曖昧的姿勢落到戴維凡眼裏,這廝指不定想哪去了。她轉回頭正要說話,恰好許至恆也回頭,他的嘴唇一下觸到她額上,那個溫度讓她大吃一驚,頭猛然向後仰,他的嘴唇順勢滑到她的唇上,兩人嘴唇交接到一處,他的溫暖,她的冰涼。葉知秋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他已經吻住她。

他的呼吸中跟她同樣帶着酒的味道,同時沖入她鼻腔的還有須后水的清淡氣息,這個吻由輕柔到加重力道,葉知秋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張開嘴在回應他,嚇得頓時酒醒了一半,頭再往後仰擺脫他的唇,雙手用力撐開他,掙開他的手臂,披着的西裝外套滑落到地上也不管了:“我先走了,再見。”

她疾步走去拉開落地長窗進到裏面,看自己剛才坐的位置,戴維凡已經無影無蹤了,她也懶得去找,下樓直接出了酒吧,冷風迎面吹來。她坐戴維凡車來的,根本沒穿外套,只能急急走向行人路邊準備攔出租車。

許至恆緊跟她身後出來,重新將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走吧,我送你回家。”

葉知秋愕然回頭,懊喪地看着他:“不用了,我等出租車。”

“你喝多了,打車不安全,而且現在真的不好打車。”許至恆笑着說,“我送你,保證不亂動了。”

葉知秋向行人路邊一看,果然站了好些成雙成對的男女,正望眼欲穿等着空車。她這會酒意上涌,倒是沒覺得冷,可知道吹着冷風等下去恐怕得招來感冒,而她現在就算有任性生病的體力也沒有那個時間,只好嘆口氣,決定妥協,跟在許至恆後面去他停車的位置。

許至恆控遙控開鎖,替葉知秋拉開車門,然後上了司機座,先動車子開了暖氣,再設定gps,葉知秋住的大廈還在目的地收藏里,直接找出來就可以了。他轉向葉知秋,探身過來,葉知秋往後一縮,警惕地看着他,他暗暗好笑,拉過安全帶替她繫上,葉知秋窘得臉再度漲紅。

車子動,熱風一吹,葉知秋馬上有點昏昏欲睡了。她只能努力挺直身體瞪大眼睛看着前方,許至恆瞟她一下,覺得她那個樣子頗有點稚氣好笑:“放鬆點,我是有正當職業的良民,連身份證複印件都在你那裏,不用這麼緊張吧。”

葉知秋也瞟他一眼:“正當職業么?你是浙江人對吧。”

許至恆點頭。

“我在浙江出差,倒是看到過不少你這樣的人。”

“我還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說來聽聽。”許至恆不免有點好奇。

“上面一件armani西服,下面名牌牛仔褲,腳踏限量版運動鞋,斜挎一個LV的包包,開卡宴,據說就是你們那邊放印子錢的人的標準配置。你只差個LV包了。”

許至恆聽得差點吐血。他知道他的家鄉的確有一批以放高利貸、開地下錢莊為業的人,而且行事相當張揚,在當地也頗引人側目。可是他堂堂一個斯坦福的碩士,在上海混了幾年外企的標準白領,居然頭回被人劃到那類人中間。

不過再一想,他今天的裝束的確和葉知秋說的分毫不差。armani西裝上衣是在上海工作時女朋友堅持讓他買的,其實他平時更鐘情比較隨性點的衣着風格,並不愛好歐洲的奢侈大牌,只是出門時隨手拿了穿上。gap牛仔褲還是在美國讀書時置下的,穿了好幾年,正是磨合得舒服的時候,上身的頻率很高。球鞋他的確買了不少限量版,完全是個愛好。至於卡宴,則是家人買給他的禮物,直接遞鑰匙給他,他對座駕並沒特別的愛好,也就接下來了。沒想到一組合下來,竟然成了這麼個效果。

葉知秋看他做聲不得,暗暗爽快,一個笑意忍也忍不住地在嘴邊擴大,只能用力抿住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許至恆一瞥之下,大笑了起來:“你就別忍着了,笑吧笑吧。”

葉知秋笑倒在椅背上,一邊笑一邊說:“還好,你這人還算開得起玩笑。”

許至恆見她笑得開懷,一掃剛才的鬱悶之色,許至恆先伸手過來替她解開安全帶,看着她,突然正色說道:“我可不是放印子錢的,我有份正當職業。”

“哎,你還是介意了呀?對不起,我開玩笑的,哈哈。”

“不,我不介意玩笑,不過一定要解釋清楚,”許至恆仍然目光炯炯看着她,“因為以後我想約你出來,我猜你一定不會跟個放印子錢的人約會。”

葉知秋吃了一驚,呆了一下才說:“我好象也不會想跟自己的房客約會。”

許至恆笑了:“那個好辦,如果你堅持,我先搬家再約你好了。”

“別,重新找房客太麻煩了,我沒那時間呀。”葉知秋舉手認了栽,“我說,該不是我剛才在露台上說的話讓你誤會了吧。我沒找一夜情的打算,今天去喝酒純粹就是解個悶。”

“我也沒有。我說的是約會,一塊吃飯、看電影,如果你愛好逛街,我也可以陪,看看有沒繼續展的可能。”

葉知秋疑惑地看着他:“幹嘛要約我?不會是因為那個……吻吧,那不過是兩個人的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一起罷了,算不了什麼。而且我喝多了,不要你負責。”

“這可是我到這邊來了差不多半年的初吻,你得對我負責。”

葉知秋張口結舌,只能懷疑地打量眼前這個人。他穿着鐵灰色襯衫,領口敞開一粒扣子,眉目軒朗,嘴角微微含笑。這個神情過於篤定,彷彿百分百肯定她不會拒絕,讓她有點惱火。然而看到他弧線分明英挺的的嘴唇,葉知秋不免馬上想起剛才的那個吻,雖然被自己匆匆掙開,可是她得承認,那感覺確實不錯,溫暖又讓她心旌搖動,如果她能做到放縱自己,那麼跟他吻下去也不失為一種享受了。一念及此,她的臉馬上又紅了,馬上提醒自己鎮定。

“呃,我看我喝多了,你好象也喝得不少,我們還是說再見好了,開車小心。”她拉開車門,頭也不回下車,疾步走進了大廈。

許至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內,才動車子。他當然不是心血來潮,那個匆忙的吻浮上心頭,他嘴角微笑加深。回到家,他走進書房,拉開書桌最下面一個抽屜,取出一個文件袋打開。

這是他的房東葉知秋遺落在這裏的。他住進來安頓好以後,開始6續添置自己的東西。過年前一個星期日的下午,無意間拉開這個抽屜,看到文件袋,隨手打開一看,裏面是厚厚一大迭手繪的房屋裝修效果圖。

看得出來,這些圖不是一天完工的,紙的材質大小不一,有的用的是鉛筆,有的是馬克筆加彩色鉛筆,有的則是鋼筆,另有幾幅卷在一起,展開一看,居然是水彩畫。

他一張張細看着,現鉛筆、鋼筆的那些有的明顯是匆匆畫就,類似寫,只是用大致的線條勾勒出裝修構想。而剩下馬克筆加彩鉛的比較多,則顯得十分精緻。基本每一處都畫了幾個色調不一的備選方案,從散佈角落、冰箱的綠色植物到書架的結構、廚房置物架的形狀,餐桌椅的擺放,沙、藤質搖椅、窗帘,直到從不同角度看各個房間、浴室、廚房的效果,還有封閉陽台和開放式陽台分別的效果,可說詳盡至極。整個房間的裝修躍然眼前,有些還在角上附加着簡單的說明,字跡清秀漂亮。

那幾幅水彩畫,全是畫的花卉風景,明顯和客廳牆壁上鑲框掛着的幾幅是一個系列,出自一個人手筆,說不上有多少藝術性,但畫面乾淨明快,色調柔和悅目,稱得上養眼,居然被這樣漫不經心卷放着,確實有些可惜。

許至恆展開一一細看着,尤其喜歡其中一幅秋色和另一幅江景。

秋色那張上面,大片的法國梧桐,樹榦蒼勁挺拔,樹葉泛黃,隱約現出紅磚牆壁的樓房輪廓,彎曲的路上有幾個行人背影,陽光從樹葉中灑下斑駁光點,滿地金黃落葉,有幾片正隨風而動。

許至恆早注意到這個城市路旁行人路上種的很多是法國梧桐,高大而枝繁葉茂,他來此地時正當秋天,樹葉剛開始轉黃,而現在已經是樹枝光禿一片蕭索之意了。

江景那張畫面是一帶江水橫亘,一隻輪渡堪堪將要靠到對岸,而對岸隱約是密集高樓,雲層厚厚堆積江上,落日餘暉透過雲的間隙,照得半江瑟瑟半江泛紅,遠處一橋跨江而過,所有的景物全泛着點金光。

當時天氣還算好,他拿了這幅畫站到陽台上。無框陽台的窗子已經推開,冬日午後,有點慘淡的陽光照在小小的圓几上。他坐下,持着水彩畫對照眼前的江景,現夕陽以及橋的角度和畫面正好相反,而對岸看去也沒有那樣密集的高樓,想了一會,他才恍然,這幅畫應該是以對岸的角度畫的。而自己處身的樓房則在那一片模糊林立的高樓背景之中。

所有的畫右下角都很不顯眼地簽著小小的“知秋”兩字,無疑是出自他的房東葉知秋之手。許至恆頗有點驚異,那個精明能幹全寫在臉上,看着世故成熟、談吐簡潔幹練的女人,和前男友爭執起來言辭犀利寸步不讓,居然也有這樣細膩感性的一面。

他將幾幅畫全都展平放好,將裝修效果圖裝入文件袋放進抽屜。再看下此時自己租住的房子,現這樣的實際裝修效果和那些圖一樣,確實精心到了極致,每一處的搭配都十分細緻講究,處處看得到主人花費的心思。

過了幾天就是大年三十,許至恆請幾個經理吃飯,出來時就在酒店門前看見了葉知秋。她穿着黑色大衣,肩上背着個大大的紅色漆皮包,微微皺着眉,清瘦的面孔蒼白,長被寒風吹得向後飄拂,正無可奈何看着一輛輛出租車從身前掠過,那個有點慘淡的神態讓他不禁心中一動,馬上將車開過去請她上來。

葉知秋很是爽快,上車后卻並沒和他搭訕的意思,只不停擺弄着手機,接了一個電話后就怔怔出神,到下車時卻突然回過神來一樣,對他微微一笑,那個笑容溫暖而開心,整個人面目頓時明朗起來。

許至恆承認,自己的這個房東遠比頭兩次見面看上去要討人喜歡得多。他不知道是那些精緻的畫還是她那個動人的微笑讓他有了這個看法。

站在喧囂的酒吧里,看到她獨立在露台上那個單薄孤獨的身影,燈光照到她的臉上,那張妝容精緻的面孔有掩飾不住的寂寞。他的心驀地一動,走到她身後,聽她聲音低啞地自嘲,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吻住她柔軟的嘴唇。

她已經回應了他的吻,他能聞到她絲傳來的清香,能感受到她纖細的身體無力地靠到他的手臂上。她卻猝然後退掙脫了他,還真是個自控能力很強的女人。

許至恆知道自己是動心了。

此時他坐在書房,再次端詳着那幾幅水彩畫,決定改天去把它們都配上畫框掛起來。書房有一處牆面明顯留白。看那些手繪裝修效果圖,他知道這裏本來是打算弄成照片牆掛各類紀念照片的,顯然主人沒來得及完成這個構想就改了主意將房子出租,用來掛這些畫應該不錯。

他放好畫,出了書房準備去洗澡,看看自己隨手放在客廳沙上的armani西裝上衣,想起葉知秋帶着調侃說的關於他職業的推斷,不禁再度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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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愛情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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