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前的女孩大約和蘇抹微同年紀,容顏清麗脫俗,秀雅動人,更有着蘇抹微以前從未見過的清貴氣派,無論是細白如瓷的肌膚,還是嫩如春蔥的纖纖玉指,都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而女孩顯然也對蘇抹微的楚楚動人感到訝異。纖秀的娥眉,挺翹的瓊鼻,嬌嫩的櫻唇,在那張巴掌大小的臉上無不恰到好處,而那雙點漆般的靈動水眸,更為這個出身平凡的女子注入靈秀之氣,讓人着迷。
女孩忍不住微笑道:「我原以為大嫂已是美到極致,早已無人可比,沒想到今兒個又讓我見識到一位天上下凡的仙女。」
蘇抹微弄不清楚這位「妹妹」的真實身分,不敢胡亂造次,只是回以羞澀的微笑。
女孩忽然想起什麼,拍了拍手,幾個丫鬟魚貫而入,她吩咐道:「快去準備些飯食,新姨奶奶餓了一天,多準備些清粥小菜,不要太油膩。喜蓮,你去準備熱水,一會兒伺候你們主子沐浴更衣。」
丫鬟們都聽令去忙碌。
女孩又對蘇抹微道:「我叫原宜之,是庶出的,日後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吧!我能稱呼你的閨名嗎?」
之所以互相稱呼閨名,原宜之也是無可奈何。
大家族規矩眾多,妾地位低下,按道理來說,就連庶出的少爺小姐也是他們的主子,比如原宜之的生母周姨娘在人前都要尊稱自己的女兒「小姐」,自稱「奴婢」。
蘇抹微就更不用說了,她雖然是原宜之二哥的女人了,卻沒有資格被稱為「二嫂」。對於原家的少爺、小姐們來說,大嫂、二嫂這樣的稱呼是只能給哥哥正妻一人的尊稱。
蘇抹微雖嫁入豪門,身分反而不如身為平民之女時,在貴人們的眼裏,小妾就是半個奴才。
其實蘇抹微也並非對大家族規矩一竅不通,出嫁前幾天她曾被蘇大娘惡補了許多常識,她雖然有點疑惑娘親怎麼懂得那麼多那麼細,但是蘇大娘一向自稱孤女,對自己的出身來歷,隻字不提。
蘇抹微有些拘謹地應了原宜之的話,回道:「我叫蘇抹微。」
「抹微?可是天邊一抹微雲的抹微二字?」原宜之奇道。
「是,家弟就叫抹雲。」
「令尊給你們起的名字很典雅。」原宜之讚歎,心底又有些驚訝,她以為市井平民取名多半很俗氣呢!
抹微、抹雲,這可不像一般人能取的名字。
「名字是家母取的,她識得一些字。」蘇抹微道。
「那你可識字?」原宜之更有興趣了。
原宜之也沒多少知交好友,難得來了一個蘇抹微,年齡相近,如果興趣也相投就更好了。
「粗略認得一些。」
「太好了!日後我們多多說話,聊聊天。」原宜之開顏一笑,然後忽然想到什麼,眼裏閃過一抹促狹,問:「抹微,你既讀過書,不知可否讀過一則有趣的故事?說是小姑子代哥哥入洞房,結果發現嫂子也是假貨,是嫂子的弟弟男扮女裝代嫁而來,於是……嗯,就那個假鳳虛凰、陰錯陽差……錯點了鴛鴦。」
蘇抹微呆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被原大小姐給調戲了。
她心底哭笑不得,第一眼還覺得原宜之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誰料想這麼膽大放肆?
初初見面,她也不好指責對方開這樣的玩笑有失禮數,只好報以沉默的微笑。
幸好此時丫鬟們端着飯菜來了,兩葷兩素一碗清湯,米飯也是普通的白米飯,並非原家主子們常吃的胭脂米、碧粳米等上等米。
妾的身分之低下,當真是處處可見。
原宜之陪着蘇抹微吃了一點。
多交談幾句,蘇抹微才發現原宜之個性爽快明朗,愛說愛笑,是個大方體貼的好姑娘。
剛剛她開那樣有失身分的玩笑,其實是為了逗逗蘇抹微,讓她不要因為這個冷清怪異的沖喜婚禮而失意難過。
用完餐,原宜之又等蘇抹微沐浴完。
夜已深沉,喜燭也已燃燒近半。
原宜之看着沐浴后更顯柔美可人的蘇抹微,再想想已經在床上昏迷大半月未醒的二哥,心底不由得微嘆一聲。
她和蘇抹微對看了一眼,她很喜歡這個平民出身卻不俗氣的女子,衷心希望她不要和自己一樣命運乖戾,更希望二哥能夠早日好轉,讓能蘇抹微獲得幸福。
原宜之叫來了兩個丫鬟,都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一個濃眉大眼,一個細眼薄唇,身材都偏瘦,五官尚算端正,但說不上多俊俏。
伺候小妾的丫鬟,最高品級也只是二等,不管樣貌還是衣飾,都比不上一等大丫鬟的風光體面。
原宜之為蘇抹微介紹,濃眉大眼的叫喜桃,細眼薄唇的叫喜蓮,日後就是蘇抹微的貼身丫頭了,日常生活有什麼需要可直接要她們去辦。
原宜之最後輕嘆口氣,「我該走了。一會兒,讓喜桃和喜蓮帶你去二哥房裏歇着吧!」
蘇抹微直到被領到原家二少爺的卧室內,才真正明白二少爺「身子不好」到什麼程度。
原齊之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連呼吸都極為細微,如果不仔細打量,說不定會以為這根本就是個「活死人」。
而蘇抹微的使命,就是陪這麼一位「活死人」睡覺。
按那道人的說法,讓原二少爺貼她的身,沾點她的「活氣」,她的八字命格正好可以衝破二少爺的「天煞劫」,以此達到沖喜的目的。
喜桃、喜蓮被原家主母鄭氏再三囑咐過,一定要把蘇抹微扒光了再塞進二少爺的被窩裏。
就算二少爺一直昏迷不能人事,也要確保兩人肌膚相貼着。
蘇抹微又羞又窘又氣又急,卻還是抵不住喜桃、喜蓮的勸說加強迫,被剝得光溜溜地塞進二少爺的涼被裏,然後發現被子底下男人的身體同樣也是赤裸裸的。
喜桃、喜蓮完成任務退了出去,到外面的小隔間值夜。
小隔間裏還有原本就伺候二少爺的大丫頭和安、和寧,四人擠在一起監聽房裏的動靜,就怕蘇抹微出什麼岔子。
一般而言,值夜的丫頭有一個就足夠了,平時丫鬟們會輪流值夜。今夜鄭氏卻把四人統統安排了過來,足見當家主母的重視。
想當初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成親時,也僅僅安排了兩個丫頭值夜而已。
大紅喜燭熊熊燃燒着,黑色檀木雕花床內卻靜寂無聲,泛着絲絲詭異氣息。
這種貴族床的床頭有百寶格,四周有棚架,上面還有頂棚,床的一側還有腳踏,簡直奢侈得像個小屋子。錦帳帷幔一放下來,就隔成了一個密封的小天地。
腳踏是連接着床體的大塊木板,位置比床矮,比地板高。主子年紀幼小時,或者主子上了年紀,或者生病需要就近照顧時,丫鬟就會睡在腳踏上,方便照看。
在沖喜之前,二少爺的值夜丫鬟就睡在這裏,而不是睡在外面的隔間。
現在,這個密封的小天地里就只有蘇抹微,以及一直昏迷不醒的新郎倌。
蘇抹微戰戰兢兢地靠在大床的外側,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可仍然止不住牙齒因為害怕而發出輕微的喀喀聲。
身邊的男人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很細微。
明明天很熱,她卻從骨子裏感到了陰寒。
明明該是大喜之日,該是旖旎浪漫的洞房花燭夜,她卻一個人默默抹着止不住的眼淚。
為了對抗無法抑制的恐懼,蘇抹微忍不住邊流淚邊小聲自言自語:「對不起,娘……我不該流眼淚……嗚……可我想要個疼我愛我、會說會笑、會睜開眼睛看我的夫君……嗚嗚……玉帝、王母娘娘……如來佛祖、觀音大士……無論誰都好,請讓夫君醒過來吧……我會給禰們燒一輩子香的……嗚……我不想做寡婦……嗚……我討厭貴族少爺……嗚嗚……」
燭光透過重重紗簾、錦帳照進來,光線已變得黯淡許多,所以,一直龜縮在床沿邊,恨不得滾到腳踏上去睡的蘇抹微,並沒有發現她身邊男人的額角青筋在隱隱跳動。
外面敲響了三更鼓,夜更深了。
蘇抹微默默哭了一回,小聲念了一回,又祈禱了一回,終於睏倦地沉沉睡了過去。
而在她睡着之後,一個翻身,如暖玉般溫軟的身子就自動滾進了男人寬厚的懷裏,因為夢裏還在和大怪獸搏鬥,她甚至主動抱住了男人的胳膊,一條修長的粉腿恰恰伸進了男人兩腿之間。
身無寸縷的一對男女,如此緊密地肌膚相貼,而蘇抹微還不老實地不時動一動腿,男人胯間原本一直偃旗息鼓的慾望終於不堪騷擾,憤怒地站起來耀武揚威了。
深夜幽幽,男人慢慢睜開了那雙比子夜更幽深的眼睛,他微微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伏在自己胸膛上那睡顏嬌柔甜美的女孩。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燈下看美人,更有種恍惚如夢、驚心動魄的美。
欣賞着懷中女子秀美脫俗的容顏,感受着懷中嬌軀的綿軟嬌嫩,從十四歲就到沙場歷練,從勤務小兵一路浴血拚殺,靠自己的真正功績在十八歲就被皇帝親口御封為「朕的少將軍」的男人,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生命存在的另一種意義,與另一種美好。
鐵骨錚錚、以沙場為家的男人,這一刻,卻為了懷中的嬌弱女子,心動了。
炎炎夏日,天長夜短,人們好不容易剛眯個盹,睡覺時剛翻個身,再一眨眼,天就亮了。
因為習慣了每日早起幫助爹爹做豆腐,蘇抹微在東方亮起一絲魚肚白時就醒了,只是人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懶懶地不想睜眼,伸了個懶腰,手腳觸到溫熱的物體,她嚇了一跳,人立即清醒了。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意外地與一雙幽深的眼眸不期而過。
水靈靈的剪水明眸,深沉幽暗的子夜星眸,在這一瞬間,視線膠着、糾纏、定格。
篛水明眸上蝶翼一般的長睫毛眨了眨,然後蘇抹微終於如男人預期的那樣發出一聲驚訝的叫聲:「呀啊!」
男人濃密的睫毛同樣眨了眨,視線從蘇抹微的小臉向下滑動,滑過纖秀的玉頸,玲瓏的鎖骨,再向下時,目光陡然一暗,喉頭猛地有些發乾。
此時的蘇抹微,因為過於驚訝,雙手按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曲線玲瓏的曼妙玉體正趴伏在男人身體的正上方,此刻的她頭微抬,前胸挺起——於是,胸前那飽滿豐潤便招搖誘惑般的呈現在了原二少爺的眼前。
與蘇抹微苗條的身材、纖細的蠻腰相比,她的胸部發育當真稱得上「波濤洶湧」,就連貼身小衣的抹胸,她的尺寸都要比同齡女孩大了兩個尺寸,蘇抹微鄰居家一位已經嫁人生子的姊姊曾羨慕與嫉妒地對她說:「奶娘都比不上你那兒有料,將來鐵定讓你男人狂流口水。」
其實,蘇抹微很是為此感到羞窘,胸脯比同齡姊妹們大得太多,總讓她覺得不對勁,胸前老是沉甸甸的,幹活都覺得累贅。
蘇大娘倒引以為傲,胸大屁股翹代表好生養,不是比風一吹就倒的平板竹竿身材強多了嗎?
至於蘇抹微為何發育如此之好,蘇大娘說醫書上說豆漿利於美顏豐乳,對女人有益,而從小就與豆製品為伍的蘇抹微或許就是因此沾了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