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1】

「之前提到爸爸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提到媽媽也是這樣，渝寧她家裏到底怎麼了？」我看着那負氣離去的背影，裏面似乎包含着一種徬徨的感覺。

眉頭一虯，我提起書包，用最快的速度追了過去。

「渝寧，渝寧，別生氣啊！」我跑到她前頭，喘了喘氣，這才開口說道。

「我沒有在生氣。」林渝寧賭氣地說道，腳步一跨便是繞過我繼續前行。

「等一下！」我拉住了她的手，她腳步一頓，卻是沒有轉過頭來。

「渝寧，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困難，但是我在這，我在你身邊，不要自己一個人承擔好嗎？」我柔聲道，語氣中甚至有一點請求。

「文降，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請你別管了好嗎？」林渝寧沉默了一陣，才緩緩地道。

「是不是你跟你爸媽吵架了？還是他們不在乎你？還是……」我話才說到一半，就已經被林渝寧的動作給遏止了。

她轉身甩了我一巴掌。

我捂著作痛的左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你那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林渝寧語氣中有着不加掩飾的憤怒，黑眸中有着複雜的情緒，不甘、哀傷、無助，還有一絲凄涼。

「我父親被殺了，我母親也被殺了，他們死在同一間房間。那時候我才五歲！我親眼看到他們倒在床上，冷冰冰的樣子，五歲，都沒了，我什麼都沒了！」說到後面，她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為什麼會那麼天真，好像什麼事都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看不出來？因為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去學習怎麼掩飾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我要對爸媽這個字詞避而不答？因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麼不堪的一面！」斗大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可是嘴角卻是笑着，彷彿在嘲弄著命運。

我沉默了，我從來沒想過在林渝寧天真微笑的背後隱藏着這麼沉重的秘密，而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揭開這個傷疤，我的行為是多麼的愚蠢？

「我不能和其他人一樣談着我的父母。每次家長會我總要編出一大堆理由來搪塞老師，因為我父母永遠沒機會去參加；我害怕別人問我家裏的事情，我也發作過幾次，於是我終於能好好的隱藏下來，一直到剛剛。」林渝寧擦了擦眼淚，用一種嘲諷的口氣問道：「好了，現在你知道了，然後呢？」

我一怔。是啊，我知道為什麼了，然後呢？

「然後你就繼續當我的男朋友，我也繼續偽裝下去，我們當做這些事完全沒有發生過，接着我們一直幸福到畢業。你不必有負擔，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她沒有理會我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一句一句如重搥般敲擊在我的心上。

雖然關心是一件最基本的事情，但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確是我的錯。

怎麼剛回到手中的幸福，還沒捂熱就又要溜走了呢？

因為不懂珍惜。

【32】

「我知道對不起也不會讓你好過一點，但我還是要和你說，抱歉。」我低下了頭，滿是歉意地道。

「說些什麼呢，我說過我習慣了。」林渝寧摸了摸我的臉頰，然後回復以往的那種天真，笑道：「你趕快回家吧，真的不早了。」

「那你……」我突然想到，難道這些年她都是一個人住在外面嗎？

「我？我當然也是回家囉，我今天還要付房租呢。」林渝寧似乎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了，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我。

「……」我看着她的笑，遲疑了一下，這才下定決心道：「以後別付房租了，我們同居吧！」

「啊？」她似乎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發言給驚訝到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我是說，我家還有空的房間，你可以來住我家，這樣就省下房租了。」我也意識到剛剛那個同居似乎有點超過，連忙解釋道。

「這個……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考慮一下。」林渝寧有些扭捏地道。

「沒關係，我也是提提，你不想的話也不勉強。」我也沒有一定要林渝寧住進我家，畢竟一個女生要住進男生家，難免會有些難為情。

「那、那我先回去了。」說了這麼害羞的話題，林渝寧似乎只想趕快離開，和我道了別便是匆匆的跑掉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的思緒清晰了些。

以後可得小心點了啊，差一些就又變光棍了。

回到家，老爸出奇的沒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倒是不見人影。

「王媽，我爸呢？」我想王媽應該會知道老爸去哪了吧。

「老爺和夫人剛剛上樓去了，還沒下來呢。」王媽朝我眨了眨眼，便是繼續打掃去了。

我先是一愣，隨後會意一笑。嗯，上樓去了。

一段時間后，老爸下了樓，我便是提起了林渝寧可能來家裏住的事情。

「什麼？小媳婦兒要來家裏住？」果然，老爸的反應還是如預料般的大。

「我只是說有可能。老爸，有空的話幫我清一間空房出來吧？」我扶了扶額，開口道。

「為什麼要清一間空房？」老爸一臉狐疑的看着我。

「不然她要睡哪？」我同樣一臉狐疑的看着老爸，難不成她睡我房間啊？

「不是睡你房間就好了嗎？」老爸理所當然地道。

「我暈！老爸你想太多了，還是給我清一間空房吧。」我真拿這老爸沒辦法。

「好好好，老爸清一間最乾凈的出來，免得到時候小媳婦兒來看了笑話。」老爸也沒多堅持，很快便是叫來王媽商量清理房間的事情。

「你小子確定小媳婦兒真的會來？」最後老爸還是不放心的問，你到底是有多希望她來？

「會吧？」我晃了晃頭，不肯定的回答。

「沒來我就叫你媽好好照顧你。」

「……」

【33】

隔了一些日子，放學時分的操場上，林渝寧才又向我提起搬進我家的事情。

「文降，我想了想，如果你家人不介意的話，那我就打擾了！」她說著，雙手合十的模樣煞是可愛。

「我想他們應該是不會介意的。」想到老爸這幾天迫不及待的樣子，我不由得一笑。

「我看你很高興的樣子？」林渝寧見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疑惑地問。

「那當然了。」我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這樣我也比較放心，而且……你也多了一對父母。」

「喔？那你不就變成我哥哥了？哥哥不能和妹妹在一起。」林渝寧狡黠一笑，裝模作樣地道。

我失笑，將她摟進懷裏，輕聲道：「可是哥哥不想和妹妹分開，怎麼辦？」

「那就看你表現囉！你現在可是留校察看喔！」林渝寧在我肩上蹭了蹭，接着竟是咬了下去。

頓時，我的額上冒出點點冷汗，卻硬是沒有發出聲來。

半晌，感受到肩上咬的力道減輕了些，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想想這幾天來林渝寧的行為，似乎在那天之後更開放了些？

「學生楊文降一定會努力改過自新，爭取早日脫離留校察看！」我放開她，五指併攏行了個禮，朗聲道。

「哼！少來，你什麼個性我還不清楚？」林渝寧輕哼一聲，轉身哼著小曲快步離開。

「我為人是很正直的……誒！你別走這麼快，等等我啊！」我小聲地咕噥了一句，隨後發現林渝寧已經走有一段距離了，連忙追了上去。

不過好險林渝寧還是答應住進我家了，不然真的被媽好好照顧一番我可真消受不起。

「這就是你之前住的地方？」我稍微打量了下四周，發現這個社區還蠻高級的。

「嗯，是我阿姨接我過來這邊住的，不過她在我懂事之後就和叔叔去國外定居了。我想搬家很麻煩，這裏離學校也不遠，於是就住下來了。」林渝寧點點頭，眼中有着深深的懷念。

「喔對了，我繼承了我父母的遺產，所以你不用疑惑說我錢從哪裏來的。」她隨後補充了一句，正好解答了我想問了問題。

到了林渝寧的住處，才發現她已經將東西都整理好了，比較讓我驚訝的是居然只有兩大包。

「就這兩包？」我指了指眼前兩個還算大的收納袋，狐疑地問。

「不然你以為我東西會多多啊？」她哼了聲，似乎對我這樣說感到不滿。

「沒，我沒那個意思。」感覺到她語氣中的不滿，我連忙改口。

「到樓下等我，我去謝謝房東順便退鑰匙。」林渝寧揚了揚手中的鑰匙，在我倆退出房間之後，便是鎖上了門。

我自然是到樓下閒等去了，不一會兒，林渝寧重新出現在我眼前，笑道：「走吧。」

我發現我沒有叫人來幫忙真是錯誤的選擇，提着這兩包重物整整走了將近四十分鐘才抵達家裏。

「你開門吧，我休息一下。」我扭了扭發痛的雙手，示意林渝寧開門。

她點點頭，伸手轉動門把。甫開門，便是傳來拉炮聲，還有老爸陽光過頭的笑臉。

「我的小媳婦兒，歡迎入住楊家！」老爸開心地把林渝寧給迎了進去，然後便是關上了門。

我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兩秒后才察覺不對勁。

老爸！你怎麼把我關在外面啊！不能這麼沒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