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來我店裏的人，都是我的客人。」她說：「沒吃到我做的甜點，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他不禁皺起眉頭，「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這個位子好嗎？不會太引人注目，又有自己的空間。」歐婷婷領着他來到靠內牆的單人座，和鄰座有一段可保私隱的距離。

「嗯。」張禮輝坐下來后，她將Menu遞給他，他卻看也沒看就把Menu還給她。「你決定就可以了，我沒有特別想吃的。」

「好。」她收起Menu，離開沒多久又折了回來，將黑咖啡和千層派送上。

「為什麼是千層派？」他以為會是蛋糕什麼的，千層派他實在沒什麼興趣。

「因為我覺得還滿適合你吃的啊。」

歐婷婷誠懇的表情讓他沒有當下拒吃，他吃了一口，眼底立刻閃過驚艷，這種綿密多層次的口感他從未吃過。

冷不防發現她一直盯着他看，他連忙輕咳一聲，故意說反話，「也不怎麼樣。」

對於他的口是心非，她並不在意，因為他很快又接着吃了第二口，這就已經是對她的讚美了。

她大抵猜得出來他為何找上門，坐到他對面，慢條斯理地道：「你是來跟我要答案的吧？」

「對，我沒什麼耐心了，這個答案需要想這麼久嗎？」他冷笑說：「還有閒情逸緻開業，其實你沒有誠意想解決問題吧。」他今天就是要來給她難堪的。

面對他的諷刺，歐婷婷沒有生氣。「即使你今天沒找上門，我也打算晚一點打電話給你。」

「是嗎？」張禮輝不是很相信。「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的結論是什麼，若不是讓我滿意的答案，你就得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當時他可沒說輸了要付代價，擺明陰她。

「當然是做我的女人。」他勾起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裘凱翔一定會崩潰的。」

他這幾天左思右想，還是認為歐婷婷是打擊裘凱翔最好的王牌，誰叫他最在乎的只有她呢？！算她衰，上輩子沒燒好香，牽扯進張家和裘家的恩怨。

歐婷婷一臉鄙夷，「你真夠沒品！」居然現在還在打這個主意，沒有其他把戲了嗎？

「嘖，我就當你是在讚美我。」張禮輝不痛不癢，攤手，痞痞的笑道：「在這個社會，勝利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先不說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爛提議，你也太篤定我會輸了吧。」她微微笑道：「不如先聽聽我的回答再笑吧。」

他聳聳肩。「快說啊，我等着呢。」說完，他又很自然的舀下一湯匙的千層派，老實說，若是屏除他們之間的恩怨，他一定會衷心讚美她的手藝。

「我上網查了一些你的資料，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歐婷婷慢悠悠地說：「裘凱翔參加過拳擊社團，你也參加過，雖然你和裘凱翔念的是不同大學，但科系同樣都是資訊工程。」

張禮輝拿着湯匙舉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頓，「那又怎樣，湊巧而已。」

「但你畢業后，在家族企業實習了一陣子后，卻選擇當模特兒，這，就不是湊巧了。」

「這沒什麼好意外的吧，讓一個男人在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里站不住腳，是高級的報復，讓他痛不欲生，連面子都不留。」

「是啊。」歐婷婷頷首，又說：「但進入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行業，是冒險的選擇，想要破壞一個公眾人物的事業，你可以用各種方法抹黑他的名聲，讓他流失粉絲和業界的支持度，這並不難，但你並沒有這麼做。」

他放下湯匙，十分不以為然。「所以呢？」

「你沒有你自己想像中的那麼仇恨裘凱翔。」真正想打倒一個人，可以有更狠辣的方式，而不會選擇他這種不自量力的方式，但他看起來並不是傻子，所以就只剩下一個答案可以解釋他的矛盾行為。「你在媒體面前說了一連串的謊話，不過其實你曾經說過一次真話。」

張禮輝面無表情的瞅着她，心卻狠狠撞擊了胸腔一下。

「你說你敬重身為前輩的裘凱翔，這不是假話。」歐婷婷說：「你其實佩服他、崇拜他，甚至想超越他，不然不會樣樣都學他，但因為家庭背景和身分的關係，你無法打從心底承認這份感情，所以你找了各種借口對付他，好為自己矛盾的情緒找出口，因為總是得不到他正眼的關注，所以行為更加偏激不擇手段，其實你只是希望被認同，你希望當他另眼相看的對手。」

「真是無聊的論點。」他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起身越過她要走，卻看見不知何時倚在不遠處牆柱上的裘凱翔，他的下顎瞬間繃緊，更是加快腳步離去。

歐婷婷並不在意張禮輝的態度，也沒追上去要他的答案，只是低頭開始收拾起桌上未吃完的餐點，要是他能立刻接受事實，她會以為他的靈魂被調包了呢。

老實說，她一開始也並非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論點是正確的，但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卻悄悄出賣了他，讓她知道她贏了，接下來就只剩等待，希望他能說話算話，不再來打擾她和裘凱翔的生活。

待她收拾好，一轉過身就發現裘凱翔站在身後，難掩驚訝。「咦，你什麼時候來的？」剛才的對話他應該沒聽到吧？

「才剛來而已。」他淡淡一笑，一副什麼也不知情的樣子。「剛好工作的地方在附近，休息時間就抽空過來，想吃你做的甜點。」

歐婷婷不疑有他，因為要是他聽到了什麼，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更不能接受她的論點吧，思緒轉過一輪后，她稍微放心了，對他笑道：「我馬上幫你準備，你先去員工休息室等我。」

裘凱翔伸手拉低了鴨舌帽帽檐。「好。」說完，他無視余小雨和雙胞胎保鑣訝異的眼神，快步走了進去。

歐婷婷端了草莓大福跟熱咖啡進來，發現他正在發獃，關心地問：「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他回神，神色難得的溫和，「沒什麼……」

「真的嗎？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沒事，我現在的狀況，再好不過了。」裘凱翔接過她手中的餐點，默默的吃了起來。

歐婷婷總覺得他有心事，坐到他身邊，不放心地又道：「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聊聊啊。」

他望着她，嘴角微彎，「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把你帶回家見我家人。」

「什、什麼？！」她倏地漲紅了臉，他們才交往沒多久，進展會不會太快了？

「難道你不想見我的家人嗎？」

「欸，不是啦……」歐婷婷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只是還沒有心理準備而已。」

「我之前曾向我大哥提過你，他很想見你呢。」裘凱翔寵溺的笑說。

「你大哥就是知名的演員裘弘儒吧。」她馬上睜大眼看向他，他不提她還差點忘了。「哇，光想像就讓人緊張，他那部出道偶像劇很有名，我有看過。」那時可是掀起一陣席捲海內外的旋風呢！

裘凱翔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你是他的粉絲？」

注意到他打翻了醋罈子，歐婷婷尷尬地笑道：「單純只是那種……嗯，欣賞他在戲中的角色，不是欣賞他這個人啦。」她決定不告訴他，她曾經在電視前對他的大哥尖叫過，這不能怪她啊，他將角色演得太迷人了。

「是嗎？」他不是很相信的眯起眼，好似正在考慮是不是該取消把她帶回家認識家人的主意。

「真的啦！」她怕他打消主意，趕緊扯着他的衣袖，用力的保證。

「算了，跟我大哥計較也太孩子氣了。」裘凱翔心不甘情不願地輕嘆了一口氣，也只能認了。

「你怎麼會突然想讓我跟你家人認識啊？」他剛才沉思的事情真的就是這個嗎？

「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我的家人也把你當成自己人。」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

「嗯！」他真誠的話語，讓歐婷婷情不自禁地勾起幸福的笑，身體很自然的貼靠向他。

被人珍視的感覺，無論何時，感覺都那麼美好。

當天晚上，裘凱翔主動去找在書房看書的大哥，坦誠道：「我沒想到，釋懷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

當他抵達咖啡店時，他切切實實地聽見了歐婷婷的論點，也清楚看到張禮輝那張無法坦率承認的痛苦表情。

她化解了他無法解決的難題，要是換做是他，不可能讓張禮輝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也沒想到，原來，這就是張禮輝非得要針對他的真相，頓時間，他對張禮輝已經沒有任何責怪，更發覺對於歐婷婷的愛又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