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嚴格說來，你要怪的人應該是你的父母，這些問題又不是凱造成的，你小的時候，凱跟你一樣也還是小孩，凱能對你做什麼？」歐婷婷越罵越氣。「你無法責怪父母加諸在你身上的不快樂，就可以隨便責怪別人嗎？！」

「你……」張禮輝被說到啞口無言。

「無論你說什麼都只是借口，好讓你找上跟你一樣無法選擇親生父母、被迫承擔生父犯的錯誤的可憐人發泄情緒！」

歐婷婷越罵，張禮輝越是往後退，他沒想到她看起來溫厚，發起脾氣來氣勢十足。

「你這不是幼稚是什麼，滾回家好好反省自己吧！」

張禮輝看了歐婷婷一眼，又看了裘凱翔一眼，裘凱翔卻別過頭不想多看他一眼，他氣憤地緊咬着牙。

他從不覺得自己的理由和怨慰有什麼錯，如今被她這麼一教訓，他突然有個念頭，難道他一直以來都做錯了嗎？無法面對的事實讓他呼吸一窒，他狼狽地閃身坐回車上，連忙叫司機開車，揚長而去。

看見車子消失在視線中，歐婷婷這才腿軟地跌坐在地。

老天，她實在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勇氣挺身而出和試圖想綁架自己的人對罵，但聽到他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又看到裘凱翔猙獰的表情，她真的心疼又氣憤。

平常看媒體報導他的事情，都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直到親眼見證，才切身體會到，原來他遭受到比她想像中還不明就裏的對待，難怪他的個性這麼冷漠，肯定是長期被傷害的關係。

她想保護他，保護這個衣衫凌亂趕來，為了她的安危而怒髮衝冠的男人。

這個想法，讓她在那剎那間遺忘害怕，她真心希望能帶他遠離傷害。他沒有道理要接受這樣的污辱，張家的人實在太過分了！

裘凱翔一看到歐婷婷虛軟地坐在地上，心裏既焦急又自責，他咬牙忍着對張禮輝的恨意，連忙扶起她。「你還好嗎？」

她果然嚇壞了吧？若他思慮深遠，防範周全，她今天就不會受到這樣的驚嚇。

可他也沒想到，她竟為了他挺身而出，字字句句都在為他抱不平，那護在他身前的背影，勇敢到令他既心憐又着迷，怎麼會有女人像她這般溫柔又堅強？

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怎能讓她為他受苦？她的勇敢不該用在這裏，對方是個不擇手段的男人啊，她這麼做太莽撞了，要是對方惱羞成怒，而他也沒來得及趕到，情況又會如何？他光想像就冒出一身冷汗。

「沒什麼……」歐婷婷擠出笑容，不想讓他擔心，眼角餘光瞄到余小雨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默默地回店裏去了。

裘凱翔發現她們似乎不太對勁，關心的問道：「你們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只是……吵架了。」她尷尬地笑了笑。

「因為我的關係嗎？」她們感情甚好，該不會起因是他？

「這……」歐婷婷怕他亂想，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有些慌亂。「不、不是的……」

她的反應令他莞爾。「你真不會說謊。」

謊言馬上就被拆穿，讓她不禁漲紅了臉。

「吵架了還是第一時間出來保護你，看來你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呢。」

「是啊……」歐婷婷望向門口的目光有些沮喪。

「我去幫你說說好話吧。」

「可是……」

裘凱翔知道她要說什麼，打斷道「我知道你朋友討厭我，不過既然是我引起的，我就要替你解決，畢竟這不是你的錯。」說完，他直接推門進去，沒有絲毫遲疑。

看着他進門的背影，她心一跳，總覺得不太安心，她慌忙地跟了進去，看到裘凱翔和余小雨講了幾句話后，兩人就一起進到員工休息室了。

歐婷婷緊張地衝進櫃枱，來到員工休息室前想打開門，卻發現上了鎖，擺明這場對談不想讓人打擾。

她不知所措地在外頭乾等，每一秒度曰如年，五分鐘后，門打開了，她緊張地看着兩人從裏面出來。

裘凱翔一出來就看到她一臉緊張，先是微楞，然後目光柔和，大掌輕撫她的頭，不等她開口問就離開了。

歐婷婷傻傻的望着他的背影，錯愕到甚至忘了要追出去。

余小雨目送裘凱翔離開，這才轉過頭看向歐婷婷。

「小雨……」她無暇顧及尷尬，趕忙開口問：「你們談了什麼？」

「我對他改觀了。」余小雨回道：「他是真的喜歡你呢。」

「什麼……意思？」

「他拜託我跟你和好，還答應我，以後不會再來店裏找你。」

歐婷婷先是詫異的瞪大眼，隨即又氣又想哭。他們怎能背着她協議這種事情，都沒想過她這個當事人的感受嗎？裘凱翔，這就是你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的原因嗎？我才不要這種方式換得和余小雨的和好！

昨晚還說什麼他的本性會傷害她，瞧瞧，這不是選擇退讓成全嗎？這個笨蛋！

歐婷婷還來不及對余小雨生氣，早已看穿她心思的余小雨便搶先開口，「傻瓜，你不會以為剛才那場衝突都沒人看見吧？雖然現在才早上十點半，還沒有客人上門，但這裏是鬧區，還是有人來來去去，附近店家的工作人員一定也會注意到。」

歐婷婷頓時啞口無言，他們想的永遠比她深遠。

余小雨輕輕搖頭，逕自續道，「裘凱翔和張禮輝目前可是媒體大幅報導的大紅人，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很高，剛才那件事情會被傳成怎樣，我們難以預料，要是事情真的發展到難以預料的地步，我們這間店可能得暫時歇業避風頭，他不再來店裏，一方面是不希望再讓你惹上麻煩，影響到你熱愛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他得做好處理風波的萬全準備。」

歐婷婷沉默，垂下眼眸。

「他還保證，在確定張禮輝不會再來騷擾你之前，他不會再見你，就怕會更刺激張禮輝，讓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

歐婷婷迅速抬頭，難掩錯愕。不會見她，這就代表，他也不會去她家找她嘍？

「他重視你的安全和工作。」余小雨說，「這個男人不自私，也不會只想着自己，原來他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男人。」

歐婷婷苦笑道：「他雖然看起來冷酷，但其實很溫柔，只是他自己也還沒發現。」

「婷婷，對於早上和你的爭執，我道歉，是我的錯。」

「不，你只是替我着想而已，你擔心我，我為什麼要責怪你呢？」歐婷婷握住她的手。

余小雨露出笑容，一把抱住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歐婷婷也回抱住她。爭吵完還能心無芥蒂地和好如初，才是真正的朋友。

歐婷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想着今天發生的事情，心情複雜，忍不住撥了一通電話給裘凱翔，可是一撥出去，她又忍不住感到憂心，白天他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萬一現在也不接電話怎麼辦？

雖然他在告白后曾答應過她不會再失聯，但面對這個善變的男人，她沒有太大的把握。

等待接通的嘟嘟聲，讓她的心跳又急又快，每一秒都變得好漫長。

過了半晌，裘凱翔終於接電話了，溫醇的聲音從手機那頭響起，「小熊？」

剎那間，歐婷婷有种放下心中大石的虛脫感，不禁哽咽，明明想說的話有很多，一出口卻是，「你……你這個混蛋！」

等待的時間雖然短暫，卻讓她徹底明白，她多麼恐懼再次和他斷了聯繫。

冷傲的他願意放下身段拜託小雨和她和好，已經夠讓她吃驚，他思慮周詳，為了她的安危和工作，二話不說地擔負起一切責任，她更是感動到不行。

但是，她發現她也會寂寞，不能見他，竟然讓她難以忍受，就像現在，光是聽着他的聲音，她仍無法滿足，多麼希望此刻他在自己面前，讓她能夠觸碰擁抱他。

這份渴望，讓她驚訝，也讓她失笑，原本她早就對他動了心，否則怎麼會輕易答應他的追求？若她是隨便誰都能接受的人，也不會獨身至今，是她太呆、太遲鈍，竟然現在才明白。

電話彼端沉默了一下，然後傳來有些無奈但寵溺的聲音，「嚇到你了？抱歉，我無法當著你的面說最近不能來見你……我說不出口。」

他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她膩在一起，這份迷戀，煎熬着他的身心，讓他無法親口對她說出為了保護她而做出的決定，也怕因為他而遭受危險的她，嘴上雖然沒抱怨，或許心底會嫌棄他，所以到了晚上都沒有打電話給她，心裏焦躁不安的無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