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趙毅然側身轉身她的方向，雙手交握在膝上，以沉重的語氣說：“首先，關於昨天晚上的事，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果然！他後悔了，昨晚那個吻對他是錯誤的，她胸口彷彿被一塊大石壓住，窒悶得差點不能呼吸。“沒關係……”

一個吻不算什麼，雖然是她的初吻，好歹活了兩輩子，她也是嘗過初吻的女人，有進步了不是嗎？

“還有，我不應該偷看你的筆記本。”

“啊？”她愣住了，一下反應不過來，眨眨眼才能想通，原來他是看了她的暗戀筆記本！天啊地啊眾神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既然他看過了，不就知道她偷偷喜歡他的事？喔不——拜託讓她再重生一次吧，她會改用智能型手機記錄的！

“真的很抱歉。”他再次致歉，活了二十八年，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混蛋過。

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見她原本目瞪口呆，眨了眨眼就淚如雨下，低下頭嗚咽道：“我、我回去就辭職，絕對不會糾纏你……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喜歡你的……”

“你哭什麼？”他簡直手足無措，強吻他、偷看她秘密的人都是他，怎麼反而是她哭了？

“拜託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怎麼能放你一個人？”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顫抖的肩膀，看她還是哭泣不停，又刻意躲避他的視線，像個做錯事怕被大人責怪的孩子。

這些淚水都是因為他而流，而男人不該讓女人哭泣，他乾脆把她整個抱起來，自己先坐到沙發上，再讓她坐在他腿上，把她當小孩一樣哄慰。

他之前的兩任女友，都是聰慧大方、分手也不會哭的類型，他平常沒機會跟小孩子相處，雙胞胎小時候也輪不到他照顧，因此這時他只能憑想像來行動，希望先把懷中的女孩哄好了，再把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兩人如此貼近，男性的氣息和體溫傳來，劉美珠全身一僵，連眼淚都不敢掉了，低聲示弱道：“你放開我……我錯了行不行？你別管我了……”

“你別胡思亂想，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真的。”他拍着她的背又摸着她的發，深吸一口氣，有股清香透進他心中，就像她的人一樣，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朝夕相處才能明白她的好。

“真的？”她在作夢嗎？還是她幻聽了？

“等你不哭了，我才告訴你。”

“我……我想去洗個臉。”她猜自己現在一定很糟糕，又是鼻塞又是眼淚的，她不想用這種模樣面對他，本來就不是美女了，更要注意保持儀容。

“好，我帶你去。”說著他就把她橫抱起來，不顧她的驚訝喊叫，走到浴室前才將她放下，微笑道：“慢慢來，我去泡茶給你喝。”

他要泡茶給她喝？飯店是準備了各式泡茶，但她怎會有幸喝到他泡的茶？

不管劉美珠如何獃滯，趙毅然替她打開浴室門，輕輕推了她一把，才轉身去泡茶，茉莉花茶能安定情緒、鬆弛神經、消除焦慮，他不確定效果是否為真，總之茶包上是這麼寫的。

泡好兩杯茉莉花茶，他一邊等待一邊思索，現在還來得及回頭，但他一點也不想回頭，明知前方可能有種咱困難，他的心卻在對他說，如果這次不把握的話，以後不會再有這種心動了。

稍後，劉美珠從浴室走出來，臉上還有些濕潤，雙眼微紅卻亮晶晶的，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下，當然不是坐在他腿上，她沒有那麼大膽。

“喝茶，已經不燙了。”趙毅然提醒她。

“謝謝。”無論他要說什麼，她應該珍惜這杯茶，第一杯他泡給她喝的茶。

等她喝了半杯茶放下來，他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美珠，你才十八歲，你能確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或許我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好。”

他的語氣慎重，她也跟着認真起來。“我……沒有喜歡過別人，也不確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我只知道我這樣已經很久了，只要能替你做點事，看到你高興的樣子，我就覺得很滿足。”

“可是我們相差十歲，經歷、個性、相法也差很多，你考慮過這些問題嗎？”

她怎麼會沒想過？上輩子她就是因為考慮太多，眼睜睜看着他跟別的女人結婚，結果還因為他老婆的姦情而慘死樓梯下，由此可見安分守己也不一定是好事。

“你忘了說我們最大的差別，你是總經理，我是助理，還有你爸媽是我爸媽的僱主。”

他沒想到她會直接挑明，原來是他小看她了。“這也是要考慮的一個因素，你都想過了嗎？”

“我有想過，如果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更有能力在各方面幫助你，或許可以跨越這些距離，但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努力。”她曾經是個膽小的傻瓜，重生一次也沒變得多厲害，但至少有勇氣說出真心話。

他點個頭，讚賞道：“到止前為止你做得不錯，以你的年紀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喔……謝謝誇獎。”他到底要說什麼？難道是先鼓勵幾句再婉轉拒絕？她的心彷彿沉到海底深處，越來越沒有希望的感覺。

“抱歉，我扯得太遠了，其實我是要告訴你的，雖然我偷看你的筆記本很不應該，但現在我覺得很慶幸，因為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啊？”就像跳電的計算機一樣，她的腦袋一下就當機了。

“我現在不能保證什麼，也不確定該怎麼做，我上次交女朋友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在念研究所，學生時代的感情比較簡單，現在要考慮的東西就多了，還有一點就是……我沒想過會跟小我十歲的女生交往，一時還不能適應。”

她繼續保持當機狀態，痴痴獃呆的看着他，雖然她聽得很清楚，還是不能相信，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琉璃瓦，真的有點喜歡她？還說要跟她交往？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先試試看，等過一段時間再公開，你覺得如何？”

他耐心等着她回答，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要……試試看什麼？”

“試着交往，做男女朋友，培養感情，如果相處得來又能長久在一起，等你滿二十以後，我們再談結婚的事。”他無法想像自己和十八歲少女結婚，等到她二十歲應該就沒問題，當然前提是他們能順利交往到那時，誰也不知道兩年後會是何種光景。

“這樣啊……”她又當機了，而且中毒了，完全不能啟動了，原來太高興會造成故障，怎麼辦才好？其實他說的話一點都不浪漫，不是表白也不是請求，就是一份未來的計劃書，但他的未來有她，如果她表現得好，就有可能成為趙太太，如此理智還附帶條件的情話，卻讓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願意嗎？”

“我……”討厭的眼淚又掉下來，這回卻是喜極而泣。

趙毅然又吃了一驚，年輕女孩都這麼愛哭嗎？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厭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再次把她整個人抱起來，讓她坐到他大腿上，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姿勢，可以全面包圍她，她想逃也逃不了。

他輕輕取下她的眼鏡，拿面紙擦過她的淚滴。“別哭了，我的提議這麼糟糕？讓你難過得想哭？”

“我不是……我是……我很高興就對了。”

“所以你是願意跟我交往了？”

“嗯！”這還用問嗎？如果他現在求婚，她也會哭着答應的！

“很好，不過要委屈你一陣子，現在還不適合公開，你可以先讓丹書和比豪知道，如果我惹你生氣的話，你就找這兩個大哥來修理我。”

他說完后忍不住低笑兩聲，呼吸就在她耳畔，害她半邊身子一陣酥麻，低下頭不看他，怕他會看出她心動意亂。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含笑問：“怎麼都不說話？”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單戀忽然變成了相戀，一切來得太突然，她會反應遲緩也是正常的。

“那就先討論到這裏，閉上眼睛。”

“為什……”她沒來得及問完，就被他的吻封住了。

剛才還在冷靜分析的男人，其實慾念早已蠢蠢欲動，一旦吻上了就不會客氣，唇舌反覆糾纏，雙手上下游移，既然成了情侶就要做卿卿我我的事，否則怎麼對得起這般良辰美景？

她從驚慌中回過神，緩緩閉上奶，放鬆身心任他索求，他越是熱切她就越是安心，因為這表示他喜歡她、需要她，原本對外表不太有信心的她，漸漸能確定自己對他的吸引力。

趙毅然並沒有打算太過放縱，只想回味一下昨晚的滋味，誰知稍不留神就擦槍走火，才沒多久他的臉已深埋在她胸前，他的手也探進了她的裙底，而她居然一點抗拒也沒有，就那樣乖巧的、顫抖的接受一切，讓他自覺像個誘拐小女孩的怪叔叔，趕緊幫她整理好衣服，抱着她嬌小柔軟的身子，長長的嘆口氣。

“怎麼了？我……我做錯了什麼？”她不知他為何突然中斷，還嘆了一口那麼大的氣。

“是我不好，把你嚇到了吧？”今天才說要交往就大吃小女友的豆腐，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做得出這種事，況且她才十八歲，他還有得等呢！

“沒有啊……”她沒交過男朋友，不知道情侶間的進展應該多快或多慢，只因對他的感表和信任，就覺得他怎麼做都是對的。

看她傻乎乎的模樣，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心想這真是個傻女孩啊，願意跟他談地下情，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還不懂得保護自己，叫他怎能不心疼？或許傻人有傻福，正因她的毫無保留，讓他更放不下了。

這段戀情從南方出發，灼熱如艷陽，等他們回到陰冷的北部，是不是還保持同樣溫度？尤其隨着時間的延展，濃烈會不會變得平淡？決心能不能堅持？感情的事瞬息萬變，一切仍是未知數，他只盼自己不會傷害到她的一片真心。

歡樂的員工旅遊終告結束，眾人回到繁華而忙碌的台北，說聲掰掰各自回了家，明天還得上班呢。

晚上八點，趙毅然和劉美珠一起抵達趙家大門，如回往常一般，她走在他後面一步的距離，表示尊重上司的意思，誰也看不出他們是一對剛出爐的情侶，更沒想到他們有天會手牽手公開現身。

劉美珠明白他的用意，畢竟男女朋友交往就有可能分手，現在不不確定兩人能否長久相處，公開了只會引來軒然大波，如果公開后又不幸分手，對雙方家庭更是尷尬的難題，她可以離開擎宇企業，但她爸媽能離開趙家嗎？他們在此工作快二十年了，如果因為女兒的私情而被迫離開，她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要怪只怪自己愛上這樣的男人，太遙遠、太優秀，即使接吻擁抱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仍存在。

“毅然少爺回來了，路上都順利吧？謝謝你這幾天照顧美珠，這孩子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劉志達對趙毅然禮貌問候道。他先前接到司機小王的通知，就和妻子林玉珍站在門口迎接。

“劉叔、劉嬸。”趙毅然先點個頭致意，笑容可掬道：“美珠這麼乖，哪會給我添麻煩？倒是幫了我很多忙，我給大家買了禮物，都是美珠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