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是滕夕夢頭一回在翟國過年,翟國的年節習俗和滕國大同小異,此時不只朝臣,連分派外地的大臣也會回京參與新年朝拜,等年節過完之後才會回去。
而滕夕夢也終於在除夕夜見到翟政威的三名異母弟弟,二王爺翟政磊、三王爺翟政剛、四王爺翟政瑞,他們年紀和翟政威相差不多,一樣生得高頭大馬,擁有令人望而生敬的氣勢。
她和三位王爺並沒有太多交集,因為他們對她的態度很冷淡,和翟政威之間的關係顯然也很生疏,兄弟們一年才見一次面,除了客套話之外,就沒有再談其他的事情。
氣氛很怪,她總覺得他們兄弟之間暗潮洶湧,像是在互相提防什麼,不見半點兄弟情誼。
而今年參與新年朝拜的成員中,還有滕國來的使節,因為兩國聯姻之故,所以今年兩國互派使節問候以示友好之意。
朝拜結束后,滕國使節提出想前往拜見王后請安的要求,翟政威很爽快的應允了,即刻命宮人帶領使節前往鳳鳴宮拜見王后。
能在他鄉異國見到遠從家鄉來的訪客,滕夕夢當然是萬分開心,興奮地來到鳳鳴宮的正殿迎接遠道而來的滕國使節。
滕國使節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帶領着另外兩名隨從向滕夕夢行跪拜大禮。“微臣參見王後娘娘。”
“不必多禮,請起身吧。”滕夕夢待使節站起身後,迫不及待地問:“父王的病況可有起色?王兄還好嗎?”
“王上的病況還是老樣子,大殿下一切安好。”
滕夕夢邀使節到花廳內坐下,讓宮女們送來點心及茶水,乘機再詢問滕國的近況以慰思鄉之情,和使節相談甚歡。
而隨着使節前來的其中一名男子原本在花廳外候着,在紫娟走出花廳換茶水時突然擋住她的去路,朝她淡淡一笑。“你就是紫娟吧?”
“有事?”紫娟輕蹙起眉頭,不懂他想幹什麼。
“我也是從‘才園’出來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紫娟暗暗一訝,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才園”這兩個字,才園內人數眾多,而每個人入園與離開的時間也不同,她不可能全都認識。“你可有證據證明?”
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少主的親筆信函。”
紫娟接過信函,來到花廳外一處隱密的樹叢後頭,打開信函一看,確定是滕子浚的筆跡及用印,才真正相信男子的說法。
原來男子叫做左寬,埋伏在玄天城多年,這一回使節來到翟國,也帶來任務給左寬,左寬則藉由使節入宮的機會,假扮成使節團的一份子,和在宮中的紫娟搭上線。
滕子浚要紫娟配合左寬行事,務必達成接下來的任務。
滕子浚早在翟國布下眼線,暗中收集翟國情報,左寬就是翟國眾多眼線的首領,負責統合情報,指派任務及執行命令。
紫娟將信收起,不解的問:“少主要我配合你行事,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想辦法將翟政威引出宮。”
“為什麼?”
“翟國其他三王早已有謀反的意圖,咱們所要做的事,就是替他們製造機會。”
三位王爺此次回到玄天城已感到情況不對勁,猜到翟政威意圖軟禁他們,控制他們的行動,若再不下手,三人恐怕再也翻不了身,所以近日已着手策劃逃離計劃,待回到自己的封地就正式起兵造反。
翟國內部本就有矛盾存在,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衝突,滕子浚正是看準了這個機會,打算從旁推波助瀾,挑起他們四兄弟之間的矛盾,引起一場大混亂,到時滕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
左寬暗中派人分別去說服三位王爺,既然平安逃離玄天城的機會渺茫,何不放手一搏?聚集三人在玄天城內的隨從,伺機暗殺翟政威,只要翟政威一死,他們個個都有坐上王位的機會。
狗急跳牆,與其坐以待斃被軟禁一輩子,甚至會被安上罪名賜死,只有試了才有一線生機,三王最後決定冒險一試。他們兄弟本來並不親,各有野心、各自為政,但這回首次團結起來,暫時拋開所有顧忌。
紫娟明白計劃大概后,面露訝異。“那公主該怎麼辦?”
左寬要她想辦法引翟政威出宮,離開王宮護衛的層層保護,三位王爺才有機會以最少的人力襲擊他,但如果王上真的死了,公主的處境會變得何等難堪?
她一路看着公主是如何得到翟政威的認同,兩人進而相愛,這段感情得來不易,想到翟政威一死,公主會有多麼悲痛,她就感到於心不忍呀。
“找機會帶回滕國,咱們要以大局為重,就算得犧牲公主的婚姻,那也沒辦法。”左寬沉下臉色。“難道要等翟國越來越強盛,反過來并吞咱們滕國才知道後悔?”
這世道就是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能牢牢抓緊機會的人才是最後的勝利者,該舍的就得舍,該拋的就要拋,婦人之仁只會壞事。
和親公主自古以來註定就是犧牲者,這也是她們難以逃避的宿命。
“紫娟,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
左寬這句話猛然點醒了紫娟,她終於不再猶豫,狠下心來接受任務。“我明白了,我會遵照你的意思,配合行事。”
“王上,聽說玄天城在上元夜時會大放煙火慶祝,是真的嗎?”入夜後,滕夕夢在房內親自幫翟政威換下禮服,改穿常服時順口問道。
“滕國難道在上元夜時沒有放煙火慶祝嗎?”
“當然也有。”
“那你為何一臉興緻勃勃的模樣?”他輕捏她柔嫩的臉蛋,瞧着她那一雙異常晶亮有神的大眼,這分明是有其他意圖呀。
“因為以往在滕國時,臣妾從未有機會出宮看過煙火慶祝。”
這是紫娟突然向她提議的,聽說翟國的上元夜很熱鬧,公主何不請王上帶她出去看看,既然要融入翟國的生活,適時出宮走走,才知道翟國百姓真實的生活情況到底是如何。
她雖然有些納悶一向寡言的紫娟怎會突然有此提議,但這提議的確勾起她的興緻,想出宮與民同樂。
“所以上元夜你想出宮去看看?”他終於搞懂她在打什麼主意了。
“可以嗎?”她一雙美目眨呀眨的,萬分期待,希望他能夠答應。
“有何不可?話說我也許久沒到民間走走瞧瞧了,乾脆就趁這個機會,帶你出去繞繞吧。”
她嫁來翟國后,不是學騎馬,就是不斷閱讀學習翟國風俗習慣,還不曾放鬆下來過,既然她對上元夜的煙火有興趣,他當然要帶她出去走走,就當作她這段日子以來辛苦的犒賞吧。
“多謝王上!”滕夕夢開心的漾起燦笑,已經迫不及待上元夜趕緊來臨了。
正月十五上元夜一到,用完晚膳后,翟政威和滕夕夢就換下華服,改穿平民的衣裳,準備微服出宮。
因為是微服出宮,不想彰顯自己的身份,所以翟政威只挑了四名護衛跟隨,而滕夕夢的貼身宮女則盡數留在宮中,沒有跟隨。
出了宮門,外頭就是一條寬廣且熱鬧的長街,街道兩旁都是商販,並且掛着長長的紅燈籠,綿延不絕,照亮漆黑夜色。
翟政威握住滕夕夢的手,免得她在人來人往的熱鬧長街上走丟,而護衛們就跟隨在後,滕夕夢的臉頰羞澀的微微泛紅,漾起無比幸福的笑意,和夫君一同走在熱鬧的街道上。
此時他們有如民間的平凡夫妻,不必顧慮在宮內必須遵守的規矩禮儀,她好喜歡和他並肩而行的感覺,多麼希望這條長街沒有盡頭,永遠都不要走完,他們也就不必回宮,又被許多王宮規範給隔開距離。
煙火還未施放,翟政威微俯下身問着身旁嬌小的人兒。“再過一會兒才會施放煙火,這段時間你想做些什麼?”
“嗯……妾身想嘗嘗道地的民間小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嘴饞了些,聞到街上飄來的不知名香味就覺得肚子餓了,但她分明是用過晚膳才出門的。
“那好,咱們現在就走。”
“走這邊!”
滕夕夢欣喜的拉着翟政威來到一處賣串燒的攤販前,她就是被串燒的香味給吸引過來的,再看到小販爐火上烤的一串串美味肉串,口水都忍不住要流下來了。
她向小販要了兩串肉串,後頭的護衛付錢后,便期待萬分的咬了一口,那烤得恰到好處、又香又多汁的肉塊一進到嘴裏就征服了她,簡直好吃到無以形容,她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要一併吞下了。
“爺,這肉串真是美味。”她興奮的將肉串遞到他面前。“您也嘗嘗吧。”
真有那麼好吃?他隱隱含笑,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咬了一口肉串,非常配合她。
“如何?好吃嗎?”
“……還不錯。”的確如他預料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烤肉串。“你喜歡,那就多吃一些。”
或許是他早就習慣國內的食物,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對她這個異國之人來說,則是處處都有驚喜。
滕夕夢吃完肉串后,又一連吃了好幾攤的小吃,胃口簡直好得不得了,翟政威雖然納悶她嬌小的身子,怎會有如此大的胃口,但看她吃得開心,他也就不甚在意,她能吃多少就讓她吃多少。
此時她的笑容是難得一見的輕鬆自在,少了宮中的包袱,多了一股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生氣。
他喜歡她此刻無拘無束的活潑笑容,更加確信自己帶她出來是對的,也開始盤算,以後三不五時就帶她出宮來逛逛,她肯定非常開心。
咻——砰——
此時黑暗的天際爆出燦美的五色煙火,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滕夕夢興奮的緊拉住翟政威的衣袖,隨着他一同看向天際。“開始放煙火了!”
五色煙火次笫綻放,由少漸漸變多,一時之間煙火燃放的咻咻聲不絕於耳,再加上眾人歡呼的聲音,很難聽得清楚身旁的人在講什麼。
“爺……啊——”
滕夕夢正要說話,沒想到卻有另一道強大力量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往一旁扯過去,瞬間便和翟政威分開了。
“夕夢?”翟政威一發現滕夕夢被人給拉走,馬上反應過來追上。
人潮洶湧,大家都忙着看煙火,根本無心理會在身旁穿梭的陌生人,因此滕夕夢就算被人拉着走,還連連掙扎尖叫,也沒有人理她,她的尖叫聲全被煙火爆炸聲給掩蓋了。
翟政威和護衛們焦急的穿梭在人群中,擁擠的人潮讓他們無法順利追上,只能眼睜睜看着滕夕夢被一個頭戴毛帽遮住臉的陌生男子拉着走,不知要到什麼地方去。
那陌生男子抓她到底有什麼意圖?
“夕夢!”
“爺——”
滕夕夢被硬拉到一條陰暗的小巷道里,現在所有人都擠到街上看煙火了,小巷道內沒有半個人,只能靠着天空中時明時滅的煙火暫時照亮巷道。
翟政威終於追到了巷道內,沒有人潮阻礙步伐,他快速的上前一手抓住滕夕夢的手臂,另一手擊向陌生男子的前胸,將他狠狠震退。
“快放開她!”
“噗——”
陌生男子吐了一口血,不得不鬆開手,卻又在退開的同時,另一隻手朝翟政威及滕夕夢撒出不明粉末,緊接着負傷揚長而去。
翟政威將滕夕夢緊抱在懷,來不及阻止粉末撒來,只能用自已的身子替她擋住,無法避免的吸入些微粉末。
“咳……咳咳……”滕夕夢在他懷裏輕咳出聲,雖然粉末被翟政威擋下了大半,她還是不小心吸入了一點。“這是什麼?”
“王上小心,有埋伏!”
十數名黑衣男子突然從兩旁的屋牆上一躍而下,將他們團團包圍,護衛們趕忙將主子護在中間,拔出劍開始和黑衣人纏鬥,狀況頓時變得危險起來。
其中一名黑衣人逮到空隙,快速越過護衛,劍尖直指翟政威,滕夕夢嚇得驚呼出聲,將頭埋在翟政威的胸膛內,連看都不敢看。
翟政威緊護着懷中的人兒,身手俐落的避開這一劍,緊接着扭傷黑衣人的手,反刺他一劍,哀號聲頓時響起,翟政威將那人踢得老遠,力道兇猛,毫不留情。
此時情況兇險異常,翟政威已看出黑衣人是衝著他來的!抓走夕夢只是誘餌,目的是將他誘到暗巷中。
這不像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預謀好的,他和夕夢微服出宮賞煙火的事除了親近之人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究竟會是誰泄漏出去的?
但現在想是誰泄漏出去的也無濟於事,他得儘快帶着夕夢脫離危險,回到王宮去。
煙火聲響不停,完全掩蓋了暗巷內的廝殺聲,四名護衛們奮勇迎敵,他們身手雖然不凡,但畢竟寡不敵眾,還是漸漸處於劣勢,再加上黑衣人越來越多,情勢對王上非常不利。
滕夕夢發現自己成了累贅,雖然害怕,還是毅然決然地催促道:“王上,放開臣妾吧,別再管臣妾的安危了!”
“這怎麼行?”
“臣妾死不足惜,但王上絕不能有事,拋下臣妾這個累贅,王上肯定能夠順利逃出去的!”
都是她提議要出來看煙火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不能害他遇害。
翟政威怎麼可能舍下她不管,放她白白受死?他還是緊緊抱着她不放,揮劍一一殺退來襲的黑衣人,銳不可當,氣勢驚人。
“王上!”滕夕夢焦急的喊着,再拖下去,情況只會更加危急呀。
“別再說了,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突然之間,翟政威的身子顛了一下,一股異樣的無力暈眩感瞬間襲來,他大感不妙。
原來剛才的粉末是迷藥,此時迷藥已經開始在他的體內起效用了!
他才一個恍惚,又有一名黑衣人朝他正面襲來,這次他已經來不及回擊,只能拉着滕夕夢側身迴避,卻還是被黑衣人在肩上劃下一劍,鮮血頓時迸出。
“王上——”滕夕夢親眼看見他被砍傷,驚恐的叫出聲來。
下一刻,突然又有一名蒙面男子身手俐落的衝進混亂的打鬥中,逼近翟政威,翟政威本以為這名男子的目標同樣是他,正要打起精神繼續應戰時,沒想到男子卻是伸手搶奪他懷中的滕夕夢。
“別碰她!”
翟政威揮劍砍向蒙面男子,卻一連好幾次都被順利躲過,而迷藥的效力越來越強,他開始使不上力,甚至已無法保持清醒。
“王上小心!”
後方又有黑衣人逮到空隙襲擊,其中一名護衛拚死上前阻擋,不慎受了傷,情況對他們越來越不利。
蒙面男子再度逼近,趁翟政威的注意力被引到對方襲擊的那一瞬間,將滕夕夢猛力拉出翟政威懷中,扛到自己的肩上,以非常俐落的身手退出混戰。
“夕夢!”
“王上——”
翟政威想追上前,卻又遇到黑衣人阻撓,努力強撐着意識揮劍迎擊,卻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
滕夕夢在男子的背上掙扎,眼睜睜看着翟政威和護衛們被黑衣人包圍在中間,寡不敵眾,護衛們更是個個受了重傷,心痛如絞。
怎麼辦?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沒人來救他們?
“王上——”她大聲哭喊着,就算要死,她也要回去和他死在一塊兒,但不管她如何掙扎,還是脫離不了男子的箝制,離他們越來越遠。
怎麼辦?誰來救救他們?她不要他死呀!
翟政威吃力的繼續迎敵,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只能任由護衛的血濺在他身上,眼睜睜看他們一個個接連倒下,而敵方的人碼就算死了一半,還有一半繼續進逼,沒有停止的跡象。
直到最後一名護衛也在他腳邊倒下,他急喘着氣,瞧着緊圍住他殺氣騰騰的黑衣人們,突然間感到非常荒謬,他堂堂的一國之君,難道真的要葬送在這些人手上,死得不明不白?
“哈哈哈哈……”他狂笑出聲,緊接着咬緊牙關,氣勢驚人的怒吼:“全放馬過來,本王絕不認輸!”
他不甘心,就算真得死,他也要拖這些人陪葬,一個都不留!
紫娟在翟政威帶着滕夕夢離開王宮后不久,就偷偷的潛出王宮,來到王宮外頭不遠處的一間普通民居內。
左寬要她在這裏等着帶公主離開,她本來不同意左寬以公主為誘餌引翟政威中計,這太危險了,但滕子浚將此次行動全權交由左寬負責,左寬有信心能確保公主安全,紫娟也只能配合。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紫娟終於等到左寬帶着昏迷不醒的公主進到民居內,一見到公主昏過去,紫娟便擔心的問:“公主怎麼了?”
“你放心,她只是吸入迷藥,藥效開始發作罷了,這迷藥對身子無害,最快一日之後就會蘇醒。”
左寬將滕夕夢交給紫娟。“公主就交給你了,越早離開越好,之後的事情由我來善後。”
翟政威的死是第一步,之後要再挑撥離間,讓三位王爺為了爭奪王位起爭執,可以預見,翟國即將會有一場大內鬥,而他們只要作壁上觀就好,最後得利的終將是滕國。
“我知道。”紫娟點點頭。
“嗚……嗚嗚……”
她的頭好昏,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只知道耳朵旁邊似乎一直有個人在低聲啜泣,哭得她心煩意亂。
為何要哭?發生什麼事了?
努力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從昏睡中慢慢恢復意識,睜開疲累的雙眼,才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馬車內,紫娟及央兒各在她左右兩側看顧着,而她所聽到的哭聲,就是央兒發出來的。
央兒及紫娟看到滕夕夢蘇醒,莫不欣喜的漾起笑顏。“公主。”
滕夕夢無力地在她們的攙扶下坐起身,撫着暈眩的額頭,虛弱地問:“咱們為何會在馬車內?這又是要去哪裏?”
她迷惑地看着央兒及紫娟,奇怪兩人為何都沉默不語,她昏睡之前到底……
滕夕夢猛然一震,瞬間清醒,緊抓着央兒的衣袖,焦急的問:“王上呢?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她想起來了,她和翟政威出宮去看煙火,卻遇到有人襲擊,不知王上……是否有逃過一劫?
央兒原本停住的淚又再度流下。“王上他……駕崩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總而言之,上元夜時,紫娟帶着她急急離開王宮,坐上已經備好的馬車,她才發現昏迷不醒的公主躺在裏頭,馬車連夜離開玄天城,過沒多久,喪鐘響起,就傳出王上駕崩的消息。
滕夕夢呆愣住,無法做出任何反應,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無血色。
“我不相信……”她哽着嗓音輕聲喃道。“我都沒事了,王上怎會有事?這肯定是有什麼錯誤……”
“公主,請節哀順變。”紫娟神情凝重地證實。“王上……真的已經遇刺駕崩了。”馬車離開玄天城已經整整一日,正往滕國的方向走,左寬派人傳消息過來,確定翟政威已死,翟政威一死,三位王爺迫不及待的爭奪翟國王位,正爭吵不休。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滕夕夢捂住臉蛋尖叫出聲,幾乎是使盡全力排斥這個消息。“他肯定還活着、還活着、還活着!”
他怎麼忍心留下她一個人在世上?他們倆好不容易才認定彼此,開始幸福的日子,他怎麼捨得離她而去?
他還等着她替他生兒育女呀,他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做,他怎能走、怎能走?
紫娟擔心地趕緊安撫。“公主,請冷靜一下……”
“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她聲淚俱下的咆哮。“我要回去,他肯定還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公主——”滕夕夢激動地奮力掙扎,紫娟和央兒想阻止,卻反被她重重地往兩旁推,撞上車板,滕夕夢就趁這機會打開門,猝不及防的從快速行駛的馬車上跌了下去。
“停車,快停車!”紫娟焦急地朝前方的車夫大喊。
滕夕夢重重摔到地上,還滾了幾圈才停住,全身疼痛難捱,但她強忍住痛,努力爬起來想往回走。
她一定要回去,沒有親眼見到翟政威的屍體,她死都不願意相信他已經離開她的事實!
“公主!”央兒哭着趕緊跳下車,追向前去。
滕夕夢站起來,都還沒踏出一步,肚子卻傳來一記強烈的異樣絞痛,她緊皺雙眉,撫住肚子慢慢跪倒在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絞痛一陣強過一陣,某種濕熱黏滑的液體從兩腿間不斷流出,越流越多,她冷汗直流,意識到自己恐怕即將失去非常寶貴之物。她懷孕了……
“痛……”她再度趴倒在地,淚水與冷汗一併流下,痛哭失聲。
別對她這麼殘忍,她已經失去夫君了,她不能連孩子都失去,至少讓她保住孩子吧。
誰來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絕不能失去孩子呀——
紫娟和央兒衝到滕夕夢身旁,見到她裙子染上紅色血跡俱是一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會這樣?她們現在正在林道上,到達下一個城鎮不知還要多久時間……罷了,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們趕緊將公主扶回馬車上,要車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下一個城鎮找大夫,只盼還來得及救回孩子。
紫娟和央兒趕緊扶起公主,滕夕夢臉色慘白地揪着她們的衣袖,哭得聲嘶力竭。
“快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他——”
崩潰痛哭的絕望哀號聲持續不斷,響徹林道,令人不忍卒睹,也跟着心酸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