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他並非如此縱情之人,獨獨對她盡顯親密,所做所為都毫不掩飾對她的專寵,但她卻不得不懷疑,他疼寵她的表面下,到底有多少真心?

畢竟他們之間可是有賭約的,她不相信他會深陷得如此快,一點都沒有掙扎抗拒。

就像她,一邊得想辦法取悅他、誘使他對她慢慢投入情感;一邊又得抵抗他以各種寵愛之名侵入她的心、鬆懈她的心防,免得最後假戲真做,輸得一敗塗地。

小桃見玉丹瓔手中的飼料沒了,趕緊將盛着飼料的盤子端到她身旁。「夫人,還要嗎?」

「謝謝。」玉丹瓔淡笑着又拿起一些飼料,繼續丟入水池裏解悶。

「夫人,您……不開心嗎?」

「你怎會這麼問?」玉丹瓔頗為好奇的轉過頭來。

「不知道,奴婢就是覺得,只要相爺不在府內,夫人似乎就少了些生氣,但相爺一回來,就變得完全不一樣。」

「肯定是相爺一不在,夫人就犯相思了。」小柳也靠過來,笑着說道。

「是呀,相爺的魅力,就連高高在上的公主也為之傾倒,夫人會犯相思也挺正常的。」小菊誇張的讚美着。

玉丹瓔輕笑一聲,回過頭來繼續瞧着池面。「或許吧。」

那是因為,只有他不在府內的時刻,她才能暫時鬆懈、喘口氣,不再時時戒備;而他一回來,她就得馬上提起精神,穿上戰甲,面對他的攻勢,免得只要一出現破綻,就有可能被他乘虛而入。

他的確有魅力,只不過不是因為相貌,而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強霸氣勢,令人難以撼動,正是能穩住棠國朝廷的原因之一,也是他最吸引人之處。

如果她和他並不處於對立的兩方、如果她不是別有目的而來,或許她真的會被他迷倒,所以她無時無刻都在告誡自己,必須時時刻刻保持冷靜,絕不能被他的氣勢壓倒。

「或許?」男人低沉的嗓音卻在此時不經意地傳來,一雙有力的臂膀也從後方環住她的腰,和她緊緊相依,故意在她耳邊曖昧的喃喃低語。「你不是為了我在犯相思,那是為何心不在焉?」

玉丹瓔的心瞬間漏跳一拍,訝異的轉過頭。「相爺今日早歸了?」

丫鬟們早已識趣的退出亭子,避到遠處去,不打擾他們的如膠似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言崇宇不滿意的微眯起眼。「在想什麼,快快從實招來。」

「相爺猜猜。」她漾着柔美的笑容,迅速武裝自己,又進入和他互相角力的戰局裏。

「你的心要是真那麼容易猜,我也不會栽在你的手裏。」他不諱言的回答。

「那還真是妾身的榮幸。」

「所以你打算吊我的胃口吊到底?」

「只要相爺不在意,又何來吊胃口之說?」

「哈哈哈……的確。」他就是在意,所以才會被她吊起胃口,這能怪誰?只能怪主動上鉤的自己了。

他在她身旁緊靠欄杆的長椅坐下,雙手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已是幾乎將她給擁在懷裏。「我不在時,你常坐在這餵魚?」

「相爺為何如此認為?」她不答反問。

「因為裏頭的魚只只肥得可疑,我可不記得在你來之前,它們是這副圓滾滾的模樣。」

玉丹瓔輕笑出聲。「應該是相爺太久沒來看它們,魚長大了都不知道。」

「那我這會兒可要好好看一看,記在腦海里,等下一回再過來時,就知道是不是你又將它們養肥一圈了。」

「既然如此,相爺就好好的看吧。」她轉個身離開他的胸膛,起身打算離去。「妾身命人去準備些糕點過來,給相爺填填肚子。」

他馬上伸手拉住她,稍一使力,她又不得不坐回他的懷裏。「我不要糕點,只要你就夠了。」

她不再掙扎,因為她知道,掙扎也沒有用,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牢牢抓住,絕不放手。

她放軟身子,靜靜依偎在他的懷裏,如他所願地陪伴着他,她早已習慣被他的氣息所包圍,她的身子完全接受他,唯一繼續反抗的,只有她的心。

原本堅毅的眼神在此刻微微黯下,她有一種疲累的感覺,不是身子上的累,而是心頭的累。

身和心背道而馳,竟是如此耗費心力的事,但她還是必須強撐起精神,繼續將心抽離,不能有一絲一毫鬆懈。

身子上的疲累還容易解決,但心頭的疲累呢?她暗自苦笑,還真是麻煩呀……

不知不覺間,已屆夕陽西下時刻。

玉丹瓔恍恍惚惚的從沉睡中蘇醒,一時半刻還無法打起精神,她只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始終以極為輕柔的力道撫摸着她的背,舒服得讓她只想繼續睡,真不想醒過來……

「醒了?剛好,也差不多該用晚膳了。」

男人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勉強喚回她的神智,她眨了眨眼,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這才意外發現,自己現在居然在房裏。

她側躺在長榻上,身上有件薄被,頭下枕的是男人的大腿,而被她當成軟枕靠着的男人,一手輕撫着她,另一隻手拿着書冊解悶,靜靜的陪着她,她睡多久,他就陪了多久。

她坐起身子,困惑的回想,先前她明明是陪着他在亭邊觀看錦鯉的,怎麼此刻她已回到了房裏?

或許是午後的暖陽太過舒服,也或許是真累了,睏倦的她微眯了下眼休息,卻不經意睡著了……

言崇宇將書冊擱在一旁,看着她剛剛蘇醒、一臉困惑的呆愣表情,突然覺得這毫無防備的模樣真是可愛,甚至比平常的她更吸引人。

因為這正是她暫時卸下心防、最真實的模樣,或許該說,是她還來不及重新築起心防時的真正模樣。

他靠過身去,吻住她無時無刻都散發出誘人香氣的紅唇,恣意品嘗,直到她快被他的狂放吻得無法呼吸,他才依依不捨放開她的唇,讓她終於能夠好好的大口喘息。

「你剛才在我懷裏睡著了,累了為何不告訴我,還硬要逞強?」他用指尖輕輕勾起她鬢邊落下的髮絲,溫柔的撥到耳後。

玉丹瓔心一驚,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在他的懷裏毫無防備的睡去,連被他抱回房裏也渾然無所覺。

不該這樣的,她不該在他面前失去警覺性,就算她的身子早已習慣他的碰觸,她的心也不該鬆懈下來。

她頓時明白他這陣子的安排意義何在了,他要她直接住進他房裏,每日同床共枕,甚至要她每晚陪着他在書房內消磨時間,極盡所能將她鎖在他身邊,只為了一個目的。

他要她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撫觸、習慣他的氣息、習慣他的一切一切,就像吃飯喝水那般自然。

而漸漸地,習慣就像只無孔不入的小蟲子,慢慢鑽入她的身子裏、心裏,猶如滴水穿石般,一點一滴慢慢侵蝕,直到在心防上蝕出一個小洞,終於鑽入她的心中,佔據了一個位置。

當她驚覺到這些變化時,一切為時已晚,她的心防已有了缺口,不再完整。

這就是他回報給她的算計,她察覺得太晚,來不及阻止了!

言崇宇撫摸着她柔滑的臉蛋。「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不,只是……剛睡醒罷了。」她勉強扯開一抹笑,努力壓抑此刻極大的心慌意亂。

如今的她已沒有把握對接下來他的任何舉動保持無動於衷,她不得不害怕,怕一切會失去控制,怕到最後輸的人……會是她。

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她終究難以招架!

心慌、苦惱,開始無時無刻纏着玉丹瓔,讓她備感困擾。

她必須好好冷靜下來,重思對策,因此在言崇宇進王宮去后,她便將貼身丫鬟全都撤離,自己一人關在房內,心緒沉重。

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對着外頭的庭院景色,各色花朵競相爭艷,她無心欣賞,涼風吹不去她煩悶的愁緒,無論她坐多久,心頭還是一片混亂。

一步錯,步步錯,她不該高估自己的能耐,以為自己肯定不會受到言崇宇的影響,結果現在一亂了套,她的心也跟着亂了。

該怎麼辦才好?她必須儘快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免得受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但她該如何開口,才不會讓他起疑,又能順利回到自己原本所住的院落里?

她不能再待在他的房裏了,在這裏她時時刻刻都會被他的氣息擾亂心思,永遠擺脫不了他設下的羈絆。

正當玉丹瓔皺眉苦思時,一抹淺灰色的身影突然從窗外俐落闖入,那是一名和玉丹瓔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子,只不過樣貌平凡,沒什麼特色。

玉丹瓔一見到來人,趕緊關起窗戶,免得讓其他人瞧見。「瓶兒,有事?」

苗瓶兒,是和玉丹瓔同樣在瘟疫中幸免於難的同村孤兒,一同被少主收養,因為身子骨適合習武,少主便刻意栽培,造就她一身好武藝,在這次的計劃中,她負責來回玉丹瓔及其他內應之間互相傳遞消息,並且在必要時輔助他們處理事情。

「我是來告訴你,三日之後,棠覲會微服出宮,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在棠國內,除了玉丹瓔、苗瓶兒之外,棠國王宮內也有安插已久的內應,現已成為棠覲身旁頗受信任的太監,這消息就是從內應那裏得來的。

而玉丹瓔的任務對象,除了身為宰相的言崇宇之外,棠國王上棠覲也是目標之一,只不過依照計劃,她必須先接近言崇宇,待得到言崇宇的信任后,下一步才是棠覲,而苗瓶兒此刻的出現,代表時機已成熟,他們的計劃可以開始邁向下一步。

玉丹瓔心一沈,有些不好受,但表面還是強裝鎮定。「我知道,我會好好準備的。」

「丹瓔,你怎麼了?」苗瓶兒輕蹙起眉頭,總覺得她的表情不尋常,好似不太願意聽到這個消息。

「沒事,只是最近稍微疲累一些罷了。」玉丹瓔輕漾起一抹笑。

既然如此,苗瓶兒也不再多問。「棠覲出宮后的行蹤,我會再告訴你,到時候就要靠你見機行事。」

「我知道。」

話已傳到,苗瓶兒不再多留,身手俐落的從窗戶離去,來去皆無聲息,沒有驚動到府內任何人。

直到再也看不見苗瓶兒的身影,玉丹瓔才輕蹙起眉頭,摸着從剛才便開始沉重的心口。

不妙,只要想到計劃順利發展,言崇宇會面對的下場,她居然感到於心不忍!這種猶豫不該在她身上出現,她絕不能對言崇宇心軟。

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那一股不該出現的情緒狠狠壓下,她的眼神再度堅定起來,開始思索該如何吸引棠覲注意。

三日之後,玉丹瓔趁着言崇宇尚未從王宮回來前藉口要出門去上香,因言崇宇曾交代過,不管玉丹瓔想做什麼,只要在合理範圍內便由着她做,因此於總管沒有阻擋。

玉丹瓔帶着小桃及少數隨從,坐上馬車離開宰相府,途中經過熱鬧的市集,一時興起想逛逛市集,便要車夫停下馬車,讓她帶着小桃在附近逛逛。

趁着人來人往,玉丹瓔故意拉開和小桃的距離,終於甩掉所有人;沒過多久,在人群中的苗瓶兒無聲靠近她,拉住她的手,拐往一旁的暗巷裏。

「棠覲今日穿着一身墨綠錦緞袍子,身旁只帶着一名侍衛及太監。」苗瓶兒冷靜地說明情況。「再過不久,你就會見到他從左側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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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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