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雙眼沒在他身上多停留,掉頭又走回蘇幼容身邊。

一面對蘇幼容,她恢復熱情態度,與待他如無物的方式,天差地遠。

假裝不認識我?好,好極了。

夏繁木笑容一凜,又好氣,又好笑,更有些許落寞。還那麼氣我。

「你姐姐願意來這裏,全靠夏先生幫忙……」賴媽媽含着淚光,落向蘇幼容,久久不願離開。

「品柔拍了你好多張照片,我看過不下百次,可是你本人更漂亮……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你比較像你爸,他也是斯斯文文,很有書卷氣的模樣……」賴媽媽輕聲說。

這個自襁褓開始,就不曾再見面的女兒呀,她有太多歉意。

對於賴家人,蘇幼容並不覺得陌生,因為她從賴品柔口中聽見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關於賴爸爸的爽朗、賴媽媽的慈祥,賴家兄弟的調皮搗蛋……即使她未與他們相處過,卻能在最短時間消弭隔閡。

「我爺爺也時常這麼說。我看過我爸的照片,確實很多相似的地方。」蘇幼容淺笑。

「夏先生,謝謝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賴媽媽向他致謝,對他的好印象直接破表,根本當他是恩人。

「賴媽媽,你不要客氣,我做這件事,因為……它是某人的願望,若能達成,她會很開心。」

提及「某人」,他淡淡瞟向賴品柔,她維持撇頭,反方向四十五度,啃她的大肉包,用力咀嚼,像在咬着誰的肉。

「你說的「某人」是幼容,對吧?……幼容有這麼貼心的男朋友,我也很替她高興。」賴媽媽猜測,用一種看女婿的眼光,在看他與蘇幼容。

「我和夏先生只是朋友。」蘇幼容想解釋誤會。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夏先生,看來你還要再加加油哦。」賴爸爸朗聲笑道。

賴品柔面無表情——也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或許,她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沒有誰發現吧?

她胡亂咽下最後一口包子,站了起來。

突然覺得,自己和客廳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絕不是嫉妒姐姐得到父母的全盤注意,更不是因為父母誤解……姐姐和夏繁木是情侶——什麼都不是!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胸口那股窒感是啥!

她需要去透透氣,思索一下,才能再回來。

「爸,媽,我去跑步……姐,你不會這麼快回去吧?」「剛吃飽怎麼能跑步,休息三十分鐘再去。對了,你先去頂好幫媽買醬油,你姐答應要留下來吃飯。」賴媽媽給她一百塊。「哦。」

此時,夏繁木也起身。

「我正好要買一包煙,不介意帶我一起去吧?」

「我叫品柔幫你買,你不用多跑一趟,你把香煙牌子告訴她——」賴媽媽哪可能讓客人自己去,當然是推女兒當跑腿。

賴品柔扁扁嘴,一副沒有很想「順便」的臉。

夏繁木念了一串法語。

聽完,賴品柔冷啐:「最好我背得起來啦!」別說是「背」,她連跟着念一遍,都很有困難。

那根本不是英文吧!哪國的髒話呀?

「所以我自己去,這麼拗口的牌子,不用麻煩你背——」像故意地,他又重複了一遍法語。

他念法語時,眼眸好亮,亮得……賴品柔打了個哆嗦。

奇怪,不就是香煙品牌名稱嗎?

從這男人嘴裏念來,讓人起雞皮疙瘩!

在場,除夏繁木外,只有蘇幼容懂那句法語,她不由得微笑。

它,不是任何一種香煙的牌子。

我是真心愛你。它真正的意思。

「也好,買錯還要換,多麻煩呀。品柔,你帶夏先生去吧。」賴爸爸拍板定案。

賴品柔一樣斜眼,不看夏繁木。

「既然那香煙品牌我念不出來,他又打算自己跑一趟超市,乾脆——」她一轉身,一百塊塞到夏繁木手中。

碰到他,像手沾了髒東西,還在褲子上擦拭。

夏繁木的眸越眯越細,越細,越危險……

「叫他順便買醬油。」她報出響噹噹的知名廠牌,全台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比起困難的外國香煙名,這容易多了吧!

「賴品柔!你好意思叫客人去買醬油?」賴媽媽誇張揚聲。

真不敢相信,這是他們賴家教出來的好女兒!

她這個做媽媽的,簡直無地自容,超想挖個洞——坑掉這個不孝女!

賴品柔沒反省,挖挖耳,一臉沒啥大不了。

「又不是買衛生棉,幹嘛不好意思?反正他順路,超市在出門右手邊,直直走,不用轉彎,眼沒瞎都看得到。」明明夏繁木近在眼前,她同樣用第三人稱,當作他不存在。

「賴、品、柔——」

賴媽媽要噴火了,但有人擋在她面前。

夏繁木背對眾人,僅面向賴品柔,輕緩地,用着唇形,一字字慢慢吐出來:「賴小皮,你要我在這裏吻你嗎?」沒發出聲音的威脅,絲毫不失震撼力。

「你敢?」她也用唇語回嗆。

「你看我敢不敢。」他唇一勾,連笑都無聲。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大退兩步,他又逼近一步,她猛退三步,最後迫不得已,被窩囊地逼出賴家大門。

賴媽媽以為是自己的獅吼功生效,吼動了女兒,乖乖去買醬油。

殊不知女兒是敗在夏繁木的淫威之下,當然更不知道,賴品柔此刻處境堪危——有多危險?

被壓在騎樓牆邊,狠狠讓人吻住,幾乎要阻斷呼吸,肺葉缺氧、唇瓣疼痛、腦袋秀逗,算不算危險?

夏繁木的動作迅如獵豹,她才剛下樓梯,跨出門,人已經被他抓緊,來不及飆他髒話,他的嘴就堵過來。

「夏——唔——渾——靠——」含糊的單字,把她的不滿表達完畢。

他近乎貪婪,對於到嘴的美味,不願放開。

閃避她的利牙——她是真心想咬斷他的舌。

格開她的雙拳——她是發狠想槌歪他的臉。

擋住她的膝蓋——她是篤定想撞殘他的命根。

解決了那些阻礙,獲取的獎賞,更是加倍甘美。

最後,他是因為吻到嘴酸,才吁了聲喟嘆,滿足地放開她。

事實上,這種滿足引發另一種不滿足。

他想要的,何止親吻而已?

「夏繁木——你這個賤男人——噁心死了——呸!呸!呸!」賴品柔想用手背抹嘴,可是雙手還被他抓住,抽不回手,她更火大了。

「呸也沒用,你呸完,我還是會繼續吻,絕不讓你擺脫我的氣味。」他低着頭,鼻尖磨蹭她的發,唇就在她脖子旁慢慢輕啄。

「你是狗嗎?撒尿做記號嗎?」

「小聲點,樓上會聽到你的汪汪叫,引來賴爸賴媽,看見我們兩人姿勢,你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他說得好輕,最甜美的恫嚇。

她咬牙,狺了句咒罵。

「你還想幹什麼?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沒資格親我!手放開!」「我不要今天。」

「我要今天,而且我們今天很久了!」她提醒他。

「該還的,我都寄回去還你,連交往期間你請我吃飯的錢,我也付了一萬二給你,多的不用找我,算是賞你的服務費!」看,她多乾脆,不佔他便宜,兩人分得清清楚楚,誰都不欠誰。

「有,我收到了,包括衣服、鑽石、錢……」

收到時,夏繁木是震驚的。

比起「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會將我送她們的東西,全數打包還我」的驚訝,「她是真的要和我劃清界線,連一丁點瓜葛都不屑有……」這樣的恐慌,反而更令他害怕。

「既然收到了,你現在還羅唆什麼?我不去纏你,你也別來纏我!」「賴小皮,你真的不相信我說的話了嗎?我的解釋,你連半個字……都不願細聽了?」賴品柔不去看他,她選擇了忽視,不被他眼裏的希冀所迷惑。

「我不想去猜測,你哪幾句是真、哪幾句是假,還是根本全部都騙人,我玩不起你的遊戲,所以我要退出。」她稍微停頓,撇嘴,淡淡嗤了一聲。

「反正,你本來就沒多喜歡我,一開始如此,之後又會改變多少?現在就算你告訴我,你後悔了,你沒有打算惡整我,甚至你可能愛上我……我不敢、也不要相信了。」說完,她才真正抬頭,回視他。

「夏繁木,我們已經結束……不,我們本來就不算在一起,連「分手」這種字眼,套用在我們身上都很可笑,不是嗎?」他沒有打斷她說話,他一直在聽,聽她訴說不滿。

看她眼眶微紅,卻死硬撐着,不泛淚光。

直到她說完,沉默抿起嘴,他才終於再開口。

「我這陣子很忙,被調到杜拜去蓋飯店,前幾天才回來,人在國外,還是一直打國際電話回來,天天「盧」着幼容,開導她、利誘她,只差沒找人綁架她,把她扛進賴家……」他不提分手一事,不提結束,也不解釋,倒像閑話家常的說起近況。

「……我很謝謝你帶姐姐回來。」一碼歸一碼,扣除恩恩怨怨,該說謝謝的,她不會吝嗇。

「幸好,幼容沒有很排斥,她只是有些擔心,怕踏進賴家會尷尬,而且那聲「媽」,她喊不出口。」「我媽不會硬要逼她喊。」她媽不貪心,很單純想看女兒而已。

「我也是這樣告訴幼容,喊不出口,就不用強逼自己,或許以後某一天,她會自然而然、發自真心,喊你母親一聲「媽媽」。」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向她邀功,但她聽得出來,他三句不離「幼容」,那麼親密、那麼關心……所以,她不由得猜測:「你又重新追求我姐?」「當然不是。」夏繁木超想翻白眼。

「聽起來很像。如果你要追她,拜託真心一點,我姐那麼好,我還嫌你配不上她,不要追到了,又輕易放手——」教訓人的話,馬上被人堵住,用嘴。

又是一陣啾啾啾,之後她漲紅臉,氣喘吁吁地罵他:「要追求我姐,就不要再對我做這種事!」「我要追的,是你,賴品柔。」夏繁木不想再遭她胡亂扣帽子,乾脆挑明了說。

「夠了,不要再騙我了,我不會上當——」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杜拜?」

「我管你為什麼要去杜拜!」

「我和我父母約定好,只要我能拿下杜拜飯店的建案合約,以後老婆隨便我挑!」

「那你自己去挑呀!關我屁事!」她佯裝不在乎,不去理他娶誰。

「我挑好了,而且我知道,我父母一定反對,我不先堵他們的嘴,以後還得再抗戰一次,我嫌麻煩!」於是,他把難題擺第一,父母的阻礙率先解決。

至於賴品柔的不諒解,只能算最小、最不起眼的麻煩,放到最後再處理。

把父母問題處理完,才去找她,不讓她面對下一場戰爭。

他要她……只單純被愛,其餘心思用來愛他。

「誰?誰這麼倒霉被你挑上?」蘇幼容嗎?姐姐條件無敵好,他父母會反對?這沒道理。

「你呀。」他涼涼說。

賴品柔先一怔,後上火。

「我?我才不想挑你咧!你父母反對,我爸媽也不會贊成!你們嫌我家沒錢,我還嫌你們窮到只剩錢!」哼!

「瞧,我們多同心,我也這麼認為。」窮到只剩錢,一針見血。

「呿,誰跟你同心?我們不熟,好嗎?」她重重扭頭,行徑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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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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