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心慌意亂,想要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卻礙於他抓住她的手,刻意將她困在他的胸膛與桌子之間,害她進退不得,只能繼續僵站在原地,氣得與他大眼瞪小眼。
無賴!她已非賀蘭顏,他也非單辰了,兩人既無任何關係,他又怎能靠她靠得如此近,簡直就是存心調戲她!
“我怎麼了?無論是好話、壞話,我都不介意,你大可直說,不必有顧忌。”單征樊輕勾起一笑。
她在生氣,明知自己這麼做的確是唐突了,但他卻不打算收手,只因她又羞又氣的模樣,那嫣紅的雙頰、微噘的櫻唇,在他眼裏可是說不出的誘人,看再久也不覺得膩。
“請你放手。”她強壓下悸動不已的心,努力裝得不為所動。
單征樊如她所願的放開她的手,但還是將她困在他的胸膛之間,若即若離,存心擾亂她的心。
他輕勾着笑意,是發自內心真正的愉悅,這輩子活到現在,他難得有如此輕鬆喜悅的時刻,就只因為尋到了她,而她,現在就在他的懷裏。
雖然離兩人過往的親密還差得遠了,但此刻能如此靠近她,已足夠慰借他的思念之情,聊勝於無。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她心慌意亂的趕緊將頭轉回,背對着他,避免與他正面對上。
“什麼眼神?”
那分明就是看着心愛之人的眼神,飽含着滿滿情意,有着無限柔情,但此刻的她承受不起,只能逃避。
他肯定是故意的!再與他共處一室下去,真不知他又會使出什麼手段來軟化她的心防。
他瞧見她纖細的脖子上泛起紅艷之色,笑意更深了。“你在害羞。”
“我才沒……”
他輕勾起她頸邊的一縷青絲,似有意又無意的淡淡拂過她的肌膚,害她冷不防一記輕顫,身子突然變得異常敏感,連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行,她不能再跟他靠得如此近,她得將他趕走才行!
叩叩——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打破一室的旖旎,柳兒的嗓音緊接着在外頭響起。“少主,紀公子有要事求見。”
聽到柳兒的聲音,舒眉黛暗自欣喜,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單征樊雙眉微蹙,有些不悅被打擾,但也只能暫時收手,放過她一馬,讓她得到喘口氣的機會。
單征樊轉身離去,收起只有面對她時才會出現的溫柔淺笑,微冷着表情推開房門,面對門外的人。
就在柳兒的身旁,紀柏修恭敬的行禮。“少主。”
單征樊走出房間,往別院外走,紀柏修也即刻跟隨離去。
等到離開別院,單征樊才開口詢問:“什麼事?”
“西鄯遺臣願意響應復國起義的名冊已經整理妥當,就等着少主過目。”
“那咱們就到議事房那兒去吧。”
“是。”紀柏修瞧了後頭漸離漸遠的別院一眼,內心的困惑越來越深,終於還是忍不住詢問。“少主,您對舒姑娘……”
舒眉黛在別院所受到的待遇,全都是少主親自吩咐的,以客相待並沒有什麼,但少主所做的已經超過對待客人的程度,幾乎像是在精心呵護着心愛的女人。夢遠書城
不說別的,就說少主刻意與舒眉黛獨處一室的舉止,就夠讓紀柏修警覺擔心了,他明白少主並非好色之人,所以實在是想不透,少主為何會在明知舒眉黛身份的情況下,還與她如此接近,完全不避嫌?
單征樊頓下腳步,似笑非笑的轉過身來。“你有什麼話就全說吧,不必吞吞吐吐的有所顧忌。”
既然少主都這麼說了,紀柏修也就乾脆的提醒。“少主,她可是舒家的人。”
“就因為她是舒家的人,我才會接近她。”
“屬下不懂。”紀柏修輕蹙起眉頭。
“咱們除了可以利用她分化舒家及天圜皇帝之外,或許還可以利用她向舒廉希套出西鄯國璽的下落,畢竟她可是舒廉希最疼愛的妹妹,我相信舒廉希對她也最無防備。”
天圜皇帝與舒廉希的嫌隙已現,他們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若能說服舒眉黛回舒家去幫他問出西鄯國璽的下落,這正是他們順利奪回國璽的最好機會。
“但舒姑娘怎麼可能會背叛舒家幫助咱們?”這是不可能的事。
“怎麼不可能?為愛反叛之事並非沒有,只要能抓住她的心,沒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單征樊信心十足的回答。
對於她,他的確是有私心的,只不過這真正的心意無法讓屬下知道,免得動搖軍心,只好以別的理由來掩飾。
他只能在心裏暗自苦笑,喜愛一個人竟無法正大光明,還得在屬下面前裝出虛情假意的模樣,也真是可憐。
怪只怪,她今生竟出生在舒家,若她不是舒家人,他又何須如此隱藏心意,早就大大方方許下她的人了。
但紀柏修不管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奇怪,甚至覺得少主根本無須這麼做,他們可以想其他方法找出國璽下落。“少主……”
“別說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加干涉,努力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單征樊斷然制止他繼續勸說。
知道主子心意已決,紀柏修就算內心有諸多疑慮,還是只能忍下來,不再多說。“屬下明白了。”
舒眉黛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裏了,現在的單征樊對她來說太過危險,他每天都會出現在別院裏,而每見他一次面,她的心就會跟着掙扎一次,意志也逐漸動搖中。
他的刻意誘惑、靠近,擾得她心慌意亂,曾試着拿兩人敵對的家世逼他停止對她的干擾,但卻只得到這樣的結果——
“我不在乎之前你姓什麼,往後,只要你跟着我姓單,我會護你一輩子,誰都無法傷害你。”
他是鐵了心要得到她,不計一切代價,如此的執着她無福消受,所以她更是努力想辦法要逃離,而且越快越好。
“舒姑娘,您要歇息了嗎?”
柳兒見舒眉黛今日似乎特別倦,消磨時日的書冊看了一半就擱下,轉身回到內室,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舒眉黛柔聲答道:“不知為何,我今日身子有些睏乏,想想還是早些睡好了。”
“那奴婢幫您更衣吧。”
舒眉黛沒有阻止柳兒幫她脫下外衣,只着單衣上床躺下,柳兒關好房內的窗戶后,就吹熄燈火退出房間,回到隔壁的小偏間裏。
舒眉黛在躺下之後,並沒有入睡,她是刻意讓柳兒早些回去休息的,這樣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今晚她要逃離這座大宅院,白日不好行動,但入夜之後防守必松,她或許有機會逃走。
她按捺住性子,大約又等了半個時辰,心想柳兒大概以為她已經睡着后才起身動作,摸黑從床下翻出一套衣物。
這套衣裳是柳兒的,她趁着今早柳兒出別院拿早膳時,偷偷進到隔壁柳兒的房內拿了一套衣裳,只要她打扮成丫鬟的模樣,或許就能夠順利走出這座別院的大門,不會有人攔阻。
她換好衣裳后,又將自己的髮絲綰成與柳兒類似的圓髻,準備好之後,來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才慢慢的、無聲的推開門走出去。
屋外一片寂靜,只有昆蟲唧唧聲,靜得像是這座大宅院根本就沒住人似的。
她心驚膽跳的踏出院落,頓了好一會兒,發現沒有任何人突然擋在她面前、要她回別院內,她的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開始邁步往外走,可不能放掉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錯過今晚,她恐怕就沒有機會逃出去了。
舒眉黛離開別院后不久,柳兒就從她的房內走出來,無奈的輕蹙了下眉。“果然還是逃了,得趕緊去向少主報訊才行。”
舒眉黛走在漆黑的大宅院內,只能藉著微弱的月光辨路,然而她對大宅院的形勢完全不了解,就算終於順利離開別院,她也不知到底該往哪裏走,才能找到前門或後門。
她焦急的輕咬下唇,在一處三岔的園子路口停下來,不知道該選擇哪條路走才好。
都已經出來了,又怎能再回去?雖然忐忑不安,但她還是挑了右手邊的路走去,打算碰碰運氣。
然而她才往右邊跨出第一步,就聽到有名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站住!哪裏逃?”
“呃?啊——”
唰地一聲,一支飛箭破空而來,就直插在她腳前的地上,嚇了她好一大跳,那箭要是再偏個一寸,就會射中她的!
她驚慌失措的四處張望,卻不見到底是誰射她,那箭又是從哪兒來的?她轉身要跑,沒想到第二箭再度飛來,又是直直插入她腳前的地上,嚇得她渾身狂冒冷汗。
“夜裏鬼祟擅闖者,絕不輕饒!”
她急急喘着氣,還是不知道射箭者到底隱身在何處,既然都已被發現,那她也豁出去了,跨過地上的箭往前奮力奔跑,管不了那麼多了。
“別想逃!”
男人的嗓音再度響起,飛箭破空的聲音也跟着逼近,舒眉黛不敢轉過身或停下腳步,緊張跳動的心幾乎要從喉頭內蹦出來了。
難道她今夜就要死在這兒了?不,她還不想死,她必須回到大哥身邊去!
“慢着!”
另一個熟悉的男人嗓音突然在此時咆哮出聲,下一瞬間舒眉黛便被人狠狠的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猛烈的翻滾好幾圈才停下,嚇得舒眉黛三魂七魄都快散光了。
“顏兒,你沒事吧?”單征樊撐起身子,擔心的審視她的狀況。
她驚魂未定,只能在他身下拚命喘氣,瞪大雙眼與他四目相對,腦中空白一片,早就嚇傻了。
“少主?”原本埋伏在暗處射箭的屬下急急現身,來到單征樊身旁,語氣懊惱。“您肩膀中箭了!”
剛才情況太過危急,單征樊只來得及將舒眉黛撲倒,硬生生的替她捱了一箭,箭就插在左肩上頭,再加上剛才的翻滾,更是加重傷勢,正緩緩的滲出血來。
一聽到單征樊受傷了,舒眉黛才終於回過神來,擔心的輕抓住他的手。“你還好嗎?傷得重不重?”
雖然傷在他身上,但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寧願傷到的是自己,也不要他替她受這不必要的苦呀。
他怎麼會這麼傻,傻到不顧一切的替她擋箭,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別擔心,我沒事的。”單征樊輕勾起一抹淡笑安慰她。
“你不要騙我,你都流血了!”
“少主!”此時柳兒才小跑步的追上來,看到這變故,一臉驚訝。
“柳兒,你來得正好,趕緊將舒姑娘送回別院去。”
“是。”
單征樊站起身,也一同將舒眉黛從地上拉起,卻不慎牽動肩上的傷口,悶哼一聲,雙眉蹙得死緊。
“你……”舒眉黛見他強忍住痛楚的表情,心裏異常難受,很擔心他的傷勢。
“柳兒,你還愣着做什麼?”單征樊不讓她有繼續關心傷勢的機會,冷聲催促道。
柳兒即刻抓住舒眉黛的手。“舒姑娘,請回別院去吧。”
“可是他的傷……”
“少主的傷會有人處理的,請舒姑娘放寬心。”
舒眉黛敵不過柳兒的力氣,只能被她半強迫的拉離單征樊越來越遠,她不斷的回頭望向他,希望能回到他身邊,卻依舊無法改變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