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死者
步入叢林后,阿飛將呼吸放緩,調到了一個與叢林瘴氣流動頻率相當的度。他扛着龍刀,動作變得如貓一般輕盈和小心翼翼。
叢林裏的任何一種聲音,背後往往都是一巨大的麻煩。
從數千年前,森鬼山脈從海底浮出水面起,它就幾乎是與外界隔絕的處女地。這裏,有的是高達數十丈的參天巨木。
它們隔絕了陽光,叢林裏漆黑一片,散着腐爛的氣味。只剩下瘴氣彷彿無主的遊魂一般四處飄蕩。
阿飛戴上紅外線夜視鏡,尋了一棵直徑約有二十多米的巨樹,攀援而上。
雖然一手扛刀,只有雙腳一手可用,但他的動作仍然靈敏非常,恍如一個猿猴般。不一刻,他便衝出了瘴氣形成的翻滾不息的雲海,眼前頓時一亮。
這棵樹實在夠高,竟在雲海之上還有數十米。阿飛尋了一根的粗壯的枝椏坐下,望着遠方沒有被瘴氣覆蓋的雷暴鎮。
望遠鏡里,炮火仍在繼續,彷彿雨點般傾瀉而下。靠海一邊的城牆,已被炮火盡數轟塌,城牆上的要塞炮也被埋到了廢墟中。而海港附近那些船隻,已成了碎片,浮在水上,隨波逐流。
雷暴鎮的戰士們已經撤退了下來,他們湧入了雷暴鎮的每一條街巷上,等待狩獵者登6,他們有信心給敵人一個噩夢般的戰爭泥潭。
西霓號大洋級攻擊戰艦已停止了炮轟,一條條登6艦從戰艦的身軀里鑽出,向雷暴鎮靠攏。一些戰士臨走之前還給這些登6艦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直到幾炮彈轟在了廢墟上,石塊飛濺,他們才匆忙逃離。
全密封的登6艦一靠岸,頂上的鋼鐵外殼便立刻打開。從裏面走出了一些高約五米的人形機械人。他們外表青銅色,有着充滿力量感的流線型身軀。機器手臂上,裝載着六管機關炮和單兵榴彈射器。
這些機械人踏上了雷暴鎮居民撤退前埋下地雷,不少被爆炸衝倒在地。但他們很快又靠着腳掌下的推動器,從地面上爬了起來。除了有些灰頭土臉,並無大礙。
而六管機關炮咆哮時,則噴出了一米多長的火舌,將廢墟上那些修建城牆用的巨大石塊打得碎裂濺開。
阿飛眼睛一縮:“機甲戰士!”
這個名詞是他從一個海盜們那裏聽說的。那海盜說,無輻世界裏的人類國家,早已明了可以由人坐在身軀內操縱作戰的機械人——機甲戰士。阿飛聽過就算了,卻沒料到居然有一天真能見到。
大約五百多個機甲戰士衝進了雷暴鎮,普通的子彈打在他們身上,最多留下一些白印子,只有炮彈會讓他們有所損傷,但這些機甲戰士竟然還有着不遜於人的靈活動作。
他們知道躲在殘垣斷壁後面射擊,也懂得跳到樓頂,居高臨下射炮彈。
而如果處於絕對優勢時,他們會從手掌心裏噴出合金網,合金網的四邊有着鋒銳的釘子,死死釘入了地下,將變異人罩在網下,予以活捉。
變異戰士們合力,才能摧毀一台機甲,但當更多的機甲戰士湧來時,他們不得不丟下同伴的屍體向瘴氣叢林方向撤退。
敗退來得如此之快,還早過阿飛的預測。他放下瞭望遠鏡,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戴上紅外線夜視鏡,往樹下滑去。
機甲戰士們似乎有獨立供氧系統和夜視儀,他們毫不猶豫地追着雷暴鎮戰士們進入了瘴氣叢林,炮火的光亮讓叢林裏忽明忽暗,震天巨響充斥着叢林。
可可穿着防輻服,腦袋上的“豬嘴”過濾呼吸器讓她的形象變得極其滑稽。但可可已顧不得這許多。汗水濕透了衣衫,她走着“之”字路線,在林間飛快奔竄。
而且她還不能往高處跑,越高的地方,意味着變異生物越多,越可怕。只要自己呆在海拔一百米以下,則基本不會碰見變異生物。
一台機甲戰士在她後面緊追不放,當可可在他機甲上用冰箭留下一個凹坑后,這個中士機甲兵就決心要將那個藍色長的女孩活捉。
能使用冰箭能力的元素系變異人,那可是中士第一次見到,捉到她,足以讓他的軍銜升上一階。
但叢林的地形實在太複雜,藤蔓叢生,忽高忽低,而且腳下有着極深的腐殖質,以機甲戰士的重量,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一米深的坑。於是機甲戰士不得不用炮火和子彈蠻橫地清理出一條通道,這讓他度大為增加。
眼見離前面的女孩只有二十多米時,機甲戰士從掌心噴出了合金網,“嗖”地一下將可可罩在了一棵巨樹上。這種合金網的材料是高彈力的仿塑合金,堅韌,卻又不容易傷着獵物,倒把可可的火爆身材惟妙惟肖地勒了出來。
“混蛋!”可可罵道。
中士咽了一口唾沫,若非是在瘴氣密佈的叢林,他很有興趣先品嘗一番,再將這個女人交出去。
這時,機甲探測雷達上出現了一點異樣,一個生命體正以飛快的度從後面朝自己撲了過來。
“是什麼變異野獸?”,中士忙回過身來,卻看見一個男子,手裏拿着一把誇張的大刀,與自己相距不過十米遠。
中士為這個人的勇敢感到好笑。就那一把冷兵器時代的刀嗎?看樣子這傢伙力氣不小,可就憑一把刀,在機甲上連個印子都留不下。但他並不打算給對方試刀的機會,而是抬起了機關炮,準備直接將這個愚蠢的傢伙撕成碎片。
“噠噠——”
火舌狂噴,子彈傾瀉而出,但那男子卻從眼前消失了。中士略一抬頭,便見那男子原來是跳到了左側一棵樹榦上。他在樹榦上用腳尖一點,又跳到了右側一棵大樹樹榦上,又躲過了一梭子彈。
“好驚人的彈跳力和度!”
中士正驚嘆,男子躍到了頭頂上,正高舉大刀橫削過來。霎時間,對那把破刀還完全瞧不上眼的中士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他第一次拉下了後退的操縱桿。
男子卻又突然變自上而下猛劈為橫削,長刀上頓時出一陣微蒙蒙的青光。一陣巨響后,機甲戰士頸部出耀眼的電火花,巨大的鐵腦袋被硬生生地劈了下來,咕嚕嚕滾落到了地上,兩顆紅色的眼珠子立即熄滅無光。
這具沒了頭的機甲戰士卻沒有倒下,只是失去了頭部,也意味着他失去了視力系統和身體的部分平衡性。
他左右晃悠着,機關炮里的子彈扔在胡亂狂噴,打得周圍木屑飛濺。那男子對準他的腿補上了一刀,機甲戰士一個踉蹌,被一根藤蔓絆倒,仰面倒在地上。那男子立刻撲了上去,在胸口鋼甲邊緣一陣摸索,便找到了機關,咔嚓一聲大開了艙門,從裏面揪出了中士來,機甲戰士立刻停止了動彈。
中士在艙門被打開時,陷入了瘴氣的包圍,立刻抽搐起來。他的面色忽紅忽綠,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我……”
只出這兩個單音字節,中士便徹底咽氣了。
可可這時已在合金網上用冰箭弄出了已個籃球大的破洞,而那男子上前,拔掉了釘子后,則讓可可徹底解脫。
“受傷沒?”
可可一聽這個聲音,防輻服夜視鏡里的模糊人像,立刻變得豐滿起來。
“阿飛,是你!”,她驚喜莫名,在阿飛的身上一摸,“你沒有穿防輻服,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會受瘴氣影響嗎?哦,天啦,你還一個人就幹掉了一隻該死的鋼鐵怪物!阿飛,真是你嗎?”
“看來你沒受傷”,阿飛從她的手掌里脫身,“我在叢林邊緣等你們,見你被這種機甲戰士追,所以就跟了來!”
可可倒是興奮得緊,問個不停。
“好吧,如果你替我保守秘密,不告訴其他任何人,我就告訴你怎麼回事!”對這個鄰家妹妹般的美麗女孩,阿飛只有頭疼和無奈。
可可立刻道:“好,我誓,以我母親的名義!”
阿飛將機甲戰士的頭顱撿回來,一邊查看頸部斷口和艙室里的構造,一邊道:“我小時候有次誤闖入瘴氣叢林,現自己的皮膚雖然開始會略微有些潰爛,但很快就又長回來了,連個疤都沒有留下來,而且自此後我就再也不怕瘴氣了。”
“抗體,一定是生成了抗體!”
可可篤定,但旋即又陷入了疑惑:“可如何解釋你很快長出新肉而且不留疤的事情呢,嗯,一定是變異!”
她盯着阿飛,一臉狂熱,彷彿瞧見了一件稀世珍寶:“你以前沒有表現出變異能力,但並不代表你沒有變異,雖然對你其他能力還不清楚,但這已經很了不起了,雷暴鎮可沒有一個人敢不穿防輻服進入瘴氣叢林裏呢!”
她又摸了摸阿飛那把巨刀,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這把刀。
她感受着銹跡斑斑的刀身下面攝人心寒的冰冷,刀鋒上銹跡斑斑,但一片落葉飄下,碰到刀鋒,便自然而然地被分成了兩半,毫無阻隔地繼續飄落而下。
“這刀呢,從沒有見過形象這麼差的神兵利器,以前真是看走眼了,還有你那身大力?”
阿飛微微一笑:“你們也知道,我喜歡到處尋找廢墟進行掘,以賺些外快,這把刀是我在森鬼山脈海拔三千多米的一處遺迹中找到的,它的材質我至今還不清楚,隨同現的,還有一份有關鍊氣的口訣,我就照着練習,倒也有些強身健體的作用。”
可可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是霸氣,何止是強身健體啊,海拔三千多米,天,海拔一千米以上的森鬼山脈聽說就從無人涉足,防輻服也擋不了那裏瘴氣,一秒也擋不了!”
所謂霸氣,原是從上古時代的內力、真氣等修行手段演化而來。但時代的變遷,環境的迥異,導致今天的霸氣,與內力真氣等有着本質的區別。
威力更是天差地遠,不可同日而語。
阿飛並沒有說謊,但卻不是全部真相,因為秘密一旦泄露,遭到的必將是無休止的獵捕,他微微一笑,便不再說了。
凄厲的慘叫伴隨着槍炮聲從不遠處傳來。
隨後,五個機甲戰士的探照燈光出現在了他們視野里。阿飛和可可面面相覷。儘管阿飛並不捨得地上這具斷頭機甲,想要好好研究一番,但同時面對五台機甲戰士,他一點正面硬撼的想法都沒有。
兩人丟下無頭機甲,朝叢林更深處跑去。
轉眼間,五台機甲戰士便到了中士喪命之處。五台機甲戰士中,中間一台機甲戰士的身型更為纖細。並非其他機甲戰士的青銅色,而是黑亮一片。
黑色機甲戰士指揮着兩台由少尉駕駛的機甲戰士追了上去,自己則和另外兩個機甲戰士留了下來,查看現場。
機甲威力的揮,與駕駛員操控技術有着相當大的關係。
在駕駛機甲一樣的情況下,一個少尉級別的機甲戰士,能同時對付兩三個由中士駕駛的機甲戰士,甚至完勝。因此,黑色機甲戰士才放心大膽地讓他們兩個去追兇手。
“這是今天損失的機甲戰士中,我見過死得最乾脆和利落的,而對方似乎用的還不是炮彈,更像是用刀砍下來的!”
那黑色機甲戰士看着地上的斷頭機甲,和已腐爛成一團爛肉的中士冷冷地道,卻是西霓號上的白水紫月少校的聲音。
“什麼樣的冷兵器能砍斷青銅機甲戰士的外殼,那可是普通炮彈也傷不了分毫的硬合金製造的啊?”其他兩個機甲戰士們議論起來。
一個機甲戰士從手臂上伸出一台帶有顯微鏡的儀器,在那堆合金網上採集查探着。半晌,他驚喜地叫道:“找到了,我找到了,天啦,少校,這真是難以置信!”
一份高倍顯微鏡下的dna樣本動態分析圖,被傳送到了白水紫月的機甲戰士的電腦數據庫里。這是兩個比常人的大了十倍有餘的細胞。它們一張一縮,彷彿在自行呼吸。
士兵強行殺死了其中一個細胞。
在這隻細胞死亡的瞬間,另一隻細胞立刻分裂出另一隻一模一樣的細胞來。於是士兵又將其殺死,而剩下的一隻又迅分裂出了另外一隻。若不動它們,兩個細胞卻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那兒。
這意味着什麼,白水紫月雖然不是基因專家,但也清楚得很。能在合金網上採到dna樣本,說明那人沒有穿防輻服之類隔絕瘴氣的裝備。
這些細胞竟然能在瘴氣下存活,本身就是一個奇迹。最要命的是,這些細胞還能在死亡時迅分裂出一個新生的細胞來,這就意味着那個人的細胞可以生生不息,幾乎難以被徹底抹殺。
或許一把火過去才能徹底將其燒乾凈,白水紫月很想試試,看看細胞頑強到了哪種地步,但在捉到那人之前,她卻又不敢冒這個險,生怕浪費了。
“這是個偉大的現,就叫他‘不死者’吧”,白水紫月果斷下令,“將細胞凍結,帶回去研究,另外通知那兩個傢伙,要捉活的。”
叢林深處,阿飛突然莫名感到一絲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