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些年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清楚地看在眼裏，以女人的身分和人周旋生意常會被男人看輕，真的非常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是個尚未嫁人的小姑娘，所以她才會選擇用男裝武裝自己，不把自己當女人看，要不然很難撐得起梁家的家業。

但她畢竟還是個女人，所以這條路她走得很辛苦，他在一旁看着，很替她感到心疼，也非常明白她的苦衷。

這樣堅強的女人怎能不讓人憐惜？其他人不懂她的好，不要緊，只要他懂得她的好就夠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確定……你真的喜歡我？」她的嗓音帶着些微的顫抖，直到這一刻，她還是很難完全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對你的態度，難道還不夠讓你相信我的真心？」他乾脆捧着她的臉蛋，要她直視着他堅定的眼神。「這次我沒有失去理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喜歡你，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的眼中只有我一個男人，就像我眼中只容得下你一個女人。」

她泛紅的眼眶積聚起越來越多的淚水，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此刻心中的莫大感動，她的眼中從來就只容得下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他呀！

他揚起溫柔深情的笑容，懷着有些緊張的心情，開口詢問：「昭穎，那你……喜歡我嗎？」

「我喜歡你，我當然喜歡你！無煙，我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梁昭穎終於伸手緊緊回抱着他，難掩激動地哽咽說著。

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她不用再苦苦地愛慕着他，卻無法將內心深藏的愛意說出口。

能得到他同等回應的感情，可是她長久以來一直盼望的事呀！

「傻丫頭，那你為什麽都不讓我知道？」戚無煙大大鬆了口氣，緊接着內心忍不住興奮雀躍起來，臉上開心的笑容幾乎壓抑不住。

如果早點知道的話，或許他們就不必兜這麽大一個圈子，或許他們早就順利地在一起了。

「我怎麽敢讓你知道？」她嘟起嘴撒嬌。「我怕只要一向你坦白自己的心意，或許我們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如果不是今天他被她激得率先表達愛意，她也不敢貿然讓他知道，她一直愛慕着他，她真不敢想像兩人還要僵持到什麽地步。

「看來我們倆都是膽小鬼，差點就要錯過彼此了。」他輕笑出聲，原來她擔心的事情和他一樣，兩人還真是有默契。

「幸好沒有，這樣子就夠了……」她在他懷中漾起甜美的笑容，感謝老天爺並沒有放棄她，還讓她得到了自己的所愛，這樣她就不再有任何遺憾了。

丈夫對妻子的照顧呀，她已經開始期待，期待兩人幸福的未來了……

在戚無煙派人尋找梁昭穎下落的同時，梁秦氏正不安地在梁家等待消息，一整個早上、中午都在前廳里來回踱步，難掩焦急。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就算平常的關係再如何生硬、糟糕，她還是會擔心女兒的安危，尤其一夜未歸這是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她更是放不下心。

「穎兒真是越來越胡鬧了，連徹夜不歸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她要是回來了，我非得好好的……」

「夫人，回來了！」英兒開心地趕緊沖入廳里，向梁秦氏報告好消息。「戚二公子將小姐給帶回來了！」

「真的？穎兒真的回來了？」梁秦氏欣慰地停下腳步。

「是呀，小姐完好無缺，夫人可以不必再擔心了。」

沒過多久，梁昭穎終於在戚無煙的陪同下進到前廳來，親眼看到女兒安然無恙之後，梁秦氏終於完全放下心來，但一放心之後，緊接着卻是板起臉孔，忍不住想好好地罵她一頓。

「穎兒，原來你還知道要回來，你到底把這個家當成了什麽，要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連個消息都不捎回？」

梁昭穎早已有準備，回到家一定會被自己的母親痛駡一頓，這件事情的確錯在於她，所以也很坦然地道歉。

「娘，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昨天真的是一時失了魂，才會躲到花滿樓里，發獃了一整晚，根本都忘了自己該回家這件事。

「你以為一句道歉就行了？如果不是戚二公子去找你，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甘心回來，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個姑娘家，徹夜不歸到底是成何體……」

「伯母，她已經知錯了，就請您原諒她吧。」戚無煙捨不得看到心愛的女人被責駡，趕緊幫着說話。「真要說起來，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如果不是我昨天太過衝動了，也不會逼得她因此而躲起來。」

「二公子，你這是哪兒的話，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幫忙找回穎兒才是。」梁秦氏雖然不太懂戚無煙所指的衝動是什麽意思，但她已經習慣女兒總是會惹事，還是把一切事情都歸咎在女兒身上。

「無煙，算了吧，我不要緊的。」梁昭穎早已習慣母親對她說話總是責難比較多，反正不管什麽事情，錯的一定都是她，她也懶得再多加辯解。

戚無煙看着她們母女倆，知道她們有心結，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幫起，才能緩和她們之間的關係，不由得暗暗苦惱。

梁秦氏殷勤地對戚無煙說道：「戚二公子，辛苦你了，請坐下來休息一會兒，我讓人替你倒杯茶。」

「伯母，不必這麽麻煩，晚輩心領了。」戚無煙決定趁這個時候表明心意，免得夜長夢多。「其實……晚輩有件事情想請求伯母，希望伯母能夠答應。」

「呃？不知道二公子是有什麽事情？」

他突然間雙膝跪地，誠懇地對梁秦氏請求道：「請伯母答應將昭穎嫁給晚輩，希望伯母成全。」

「什麽？」梁秦氏驚訝地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他想娶穎兒？這……這是真的嗎？是不是她哪裏聽錯了？一旁的梁昭穎也被戚無煙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傻了，她沒想到兩人才剛確定對彼此的心意，他居然立刻向自己的母親提親！

這會不會太快了？她的心激動地狂跳着，充盈着滿滿的驚訝與感動，鼻頭一陣酸澀，忍不住想落下淚來。

「戚二公子，你……是認真的？」梁秦氏是一臉的不敢相信。女兒早已過了適婚年齡，名聲又因為近幾年扮男裝的舉措而變得不好，所以她從來不敢奢望會有好人家來上門提親，本以為女兒註定要孤寡一輩子了。

「當然，晚輩對昭穎情有獨鍾，絕對不是開玩笑。」戚無煙慎重地說道：「晚輩知道伯母希望能有子嗣傳承梁家血脈，只要伯母肯將昭穎嫁給晚輩，等將來有了孩子，其中一個孩子可以姓梁，好替梁家開枝散葉。」

梁秦氏內心一喜，但猶有顧忌。「你大哥會答應這樣的事嗎？」

「我們戚家男丁眾多，不怕後繼無人，所以我想大哥會體諒的。」這是昭穎的心愿，他會盡全力地幫昭穎完成，就算大哥有意見，他也會想辦法讓大哥答應。

「但是我們家穎兒如果真的嫁過去了，糧行的事情怎麽辦？」

「如果昭穎還想繼續管理糧行，我當然全力支援她，做她的後盾，如果她覺得累了，只想好好的做戚家的媳婦，那我就會派人繼續幫忙管理梁升糧行，總而言之，晚輩絕對不會讓糧行收起來的。」

他會極盡所能地保全梁家，讓梁家再也無後顧之憂，只希望能讓梁母順利點頭將昭穎嫁給他，成全他們這樁姻緣。

梁昭穎也跟着跪在戚無煙身旁，低聲懇求道：「娘，請你成全。」

能夠嫁給他，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她想懷他的孩子，想跟他一起生兒育女，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對她來說，原以為會是個遙不可及的奢望，現在希望就在眼前，她當然要好好的把握。

只要娘能夠答應，要她做什麽都好，這些年來，她幾乎沒求過娘什麽，就只有這件事，希望娘能夠答應下來。

看着一對有情人跪在面前，梁秦氏怎能不被打動，況且她也希望女兒能夠找到良好的歸宿，不必再繼續蹉跎光陰，虛耗了自己的青春年華。

既然他們倆是真心相愛，而且戚無煙又願意為了梁家做出諸多的妥協、讓步，她還有什麽好要求的？能有這樣的結果，她已經很滿足了，而且梁家的血脈也可以繼續延續下去，這對她來說，也就了無遺憾了……

在得到梁秦氏的同意之後，戚無煙欣喜地回到戚家，向大哥戚無雙報告他和梁昭穎之間的事情，希望大哥能夠同意他們成親。

戚無雙早就心裏有底，知道二弟終究會情歸梁昭穎，倒是不怎麽訝異，也很乾脆地允諾婚約之事。

在該準備的聘禮都準備好之後，戚無雙就請媒婆到梁家訂親下聘去，該有的禮數一樣都不少，給足梁家面子，婚約訂下之後，就等着兩家挑一個好日子，正式將梁昭穎迎娶進戚家。

一時之間，戚家二公子和梁家訂親的消息傳遍京城，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話題，但眾人討論最多的問題，卻是一一戚無煙真的願意娶那個不男不女、又早已過了適婚年齡的梁昭穎？他會不會是中了邪呀？「這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無戚布莊裏，許多聽到消息的姑娘們紛紛趕過來確認，她們真希望這只是謠言或是一場鬧劇，千萬千萬不要是真的！

要她們承認自己居然會輸給一個不男不女、又是老姑娘的梁昭穎，她們寧願一起跳河去！

「吳掌柜，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只是開玩笑吧？吳掌柜，一定是有人刻意敗壞二公子名聲的，是吧？」

吳掌柜這陣子不知道已經回答過幾百次這個問題了，但每天還是會有不少自家主子的仰慕者跑來詢問，幾乎快讓他無法招架。

怎麽就是有這麽多不願面對事實的人呢？外面所傳的都不是流言，也不是誰在刻意毀壞名聲，是真的，都是真的呀！

正當吳掌柜暗自哀嘆着今天不知道又要因為這件事而浪費多少唇舌時，他們正在討論的主角恰巧出現在門口，其中一名圍着吳掌柜的姑娘發現之後，馬上叫出聲來一一「是二公子，二公子出現了！」

「什麽？二公子……」

她們趕緊轉過身來，直奔戚無煙的方向，決定當面問問他這件事，結果在看到他身旁有另一名陌生的美麗姑娘時，全都錯愕地一頓，警戒心大起。

她是誰？為什麽可以靠在二公子的身旁，和二公子如此的親密？她身穿淡藍色的飄逸羅裙，頭髮只綰了一個簡單的小圓髻，插上銀白色的典雅小花步搖簪，其餘髮絲直垂而下，臉上只化着淡妝，沒有多餘華麗的裝飾，一身清新脫俗的打扮，水靈動人，讓人一看就覺得非常順眼。

而戚無煙輕握着她的手，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對她的呵護重視，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天造地設的戀人，簡直契合得不得了。

她們全看呆了，因為戚無煙對那女子的笑，是一種非常溫柔且蘊含深情的微笑，和平常他對她們那種帶着距離的淡笑完全不一樣。

她們心中原本像天人般遙不可及的戚無煙，此時此刻卻像是為了那個女人墜入凡間，寧願為了她而成為一個普通的凡人，只想和她相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