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其實女孩子習武也沒什麼不好,武學有陽剛的流派,也有陰柔的流派,但重點都在強身,何況女孩子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身為舒家千金,其實學一點防身技巧對她也是好的。」老先生是舒青鴻的恩師,說起話來自然有分量,舒青鴻也不像對待其它人一樣傲慢,聽完恩師的話,像是有些動搖了。

「讓穠穠學點防身技巧是很好,可是你們學校不是要住校?」程群玉捨不得女兒,她還那麼小,打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她。

「老師即將退休,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搬到山莊來,順便指導玉穠?」聽見妻子的話,舒青鴻轉念一想,提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玉穠這丫頭老是在他和妻子獨處時躲在暗處,只要他想和妻子親近,她就像鬥牛犬一樣衝上來咬他,怎麼講都講不聽,藉這個機會讓她忙一點也好,再說,恩師所屬的派別首重修身養性,也許能治治這丫頭讓他傷腦筋的怪脾氣。

白髮老人想了想,才道:「讓我考慮看看吧。」

後來,老人家還是在山莊裏住了下來,他發現比起剛愎自用的舒青鴻,他和舒玉穠還更投緣,舒玉穠很聰明,資質也適合習武,讓他很慶幸自己收了這名關門弟子,若非她志不在修行,也許會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門生。

夜晚,舒玉穠又蹦到舒令剴床上。

「臭把犮又在欺負媽眯!等我學會武功,我就可以把門踹開!」

現在他們入睡前總會在床上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舒令剴坐在床上看小丫頭蹦蹦跳跳,這會兒小丫頭正氣呼呼地站在床上,還擺出李小龍的姿勢,瞪着

空氣中假想的父親形象,揮拳、抬腿,不過床太軟,小丫頭重心不穩,往後一倒,舒令剴張開手臂將她抱滿懷。

「我覺得……」舒令剴實在不知該怎麼告訴妹妹,父親真的不是在欺負阿姨。「也許阿姨並不希望妳把門踹開。」

舒玉穠躺在舒令剴身上,由下往上看着他,一臉困惑。「因為我會把門踹壞嗎?但是我會踹小力一點。」

不是大力跟小力的問題吧?舒令剴傷透腦筋,只好道:「其實……父親和阿姨是在玩遊戲。」

舒玉穠好奇地坐起來,轉身與他面對面。

「什麼遊戲啊?」原來爸爸這麼壞心,竟然把門關起來不讓她一起玩!可是為什麼玩遊戲要脫光光?媽媽還會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

舒令剴真想知道在其它家庭里,哥哥會不會負責解釋這種問題?他實在很頭大啊!

「那是大人才能玩的遊戲。」他只好硬着頭皮解釋。

舒玉穠又擰起眉,雙手抱胸,挑眉沉吟,一副人小鬼大的嚴肅模樣,看得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

好吧,雖然要解答這類問題讓他很傷腦筋,但穠穠的反應實在很可愛。

「那,等哥哥變成大人,你也會玩嗎?」她竟然一臉期待地問。

「這……應該吧。」舒令剴臉頰泛紅。

「你知道怎麼玩嗎?」她都不知道有大人才能玩的遊戲,但哥哥卻知道,所以哥哥一定知道要怎麼玩大人的遊戲!大人好奇怪,老是叫她不要貪玩,自己卻到了睡覺時間還在玩遊戲,太令人不滿了!

舒令剴頓時有種自掘墳墓的無力感。

「其實……我還沒學到那裏。」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還用學的咧!可是他真的被問倒了啊!

「學校會教嗎?」舒玉穠更好奇了。

「好像會吧。」舒令剴決定趕緊轉移小丫頭的注意力,「很晚了,該睡覺啰!」他掀開被子,讓小丫頭先躺進來。

舒玉穠乖乖蹭到哥哥旁邊,挨在哥哥身旁躺下,一雙眼睛卻睜得老大。她的好奇心還沒有滿足,哪可能就此作罷?果然,不一會兒她又提出要求了。

「那,哥哥你學到了以後,要來教我哦!」她才剛開始到學校上課,卻好失望,因為學校教的東西都好無聊。她很想快點學會大人的遊戲,這樣她就可以叫爸爸滾開,自己跟媽咪玩。

不過哥哥都還沒學到,更不用說她了,所以她想等哥哥學會了,就可以先教給她。

「……」舒令剴覺得渾身燥熱,心跳也因為心虛而快了好幾拍。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穠穠年紀小不懂事,才會童言無忌,他絕不可以想歪!

「睡覺了。」他不正面應答,想呼嚨過去,轉身把夜燈調暗。

但他低估了小丫頭追根究柢的決心。

「哥哥,好不好嘛!」小丫頭又整個人巴到他身上,開始盧他。

「什麼好不好?」他裝傻。

「你要教我玩把拔跟媽咪玩的遊戲,不然我只好去叫別人教我……」

這怎麼行!舒令剴連忙道:「妳不可以去問別人!」雖然小丫頭頂多會問山莊裏的傭人,但真的問了,父親和阿姨可就尷尬了!

「為什麼不可以?」大人的遊戲規矩好多哦!要長大了才能玩,還要脫光光,又不可以問別人,這麼麻煩的遊戲會好玩嗎?可是把拔跟媽眯天天都在玩,應該是很好玩吧?

「你又不教我……」她委屈地咕噥道,還絞起手指,噘起小嘴,像沒人要的小可憐。

舒令剴閉丁閉眼睛,嘆氣。

「好啦……」他只是情非得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小丫頭笑開丁,開心地抱住哥哥,大方奉送口水兼香吻。「哥哥最好了!那穠穠也教哥哥武功!」

「不用了。」他對習武沒興趣。

「那哥哥以後要是被壞人欺負怎麼辦?」小丫頭擰眉,好擔心,未了靈機一動。「好吧,以後穠穠會保護哥哥,有壞人欺負哥哥,穠穠就啊噠!啊噠!把壞人揍扁!」她學着李小龍在電影裏的樣子,彷佛真有那麼一回事。

舒令剴好笑地睜開眼,看着宣告完畢后往他懷裏鑽的小丫頭。

在這座冷宮裏,他和母親得戰戰兢兢地看父親臉色生活,母親從來沒有意願保護他,雖然他總是告訴自己,身為男子漢,本來就應該是他保護母親。

小丫頭卻說,她要保護他呢!

舒令剴年少的心彷彿被溫暖的流水包圍了,令他飄飄然,胸中又有些輕甜滋味蕩漾着。

想到要習武,變得像李小龍一樣厲害,還可以飛踢討厭的爸爸,舒玉穠就興奮得睡不着覺,在哥哥懷裏扭啊扭,翻來覆去。

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想了想,誘哄道:「妳乖乖睡覺,哥哥唱歌給妳聽好不好?」他聽穠穠講過,以前在鄉下,阿姨會在她睡不着時唱歌給她聽。

小丫頭聽了,當然開心不已。「好啊、好啊!」她的哥哥最好了!

不害臊的丫頭又嘟起嘴,往哥哥臉上親了好幾下,親得他滿臉口水。

她是小狗啊?舒令剴好氣又好笑,替她將棉被拉整好,收攏懷抱,輕輕地唱起了「夜玫瑰」。

那是學校里一位猶太裔同學教他的,他的記憶力本來就好,那麼優美的旋律,雖然不懂歌詞,聽着聽着卻也背了起來。

夜色降臨,讓我為你吟唱一曲愛之旋律……

年少的他不知道,曲子裏那溫柔的語言細細傾訴的,其實是一段段纏綿動人的情話。

舒令剴上了高中之後,雖然舒青鴻依然供他念書和生活開銷,但他還是儘可能靠自己拿獎學金。

舒青鴻對這養子的戚情是矛盾的,他恨不得這個優秀的孩子是自己所出,可是每當他看着舒令剴分明就是歐亞裔混血的臉孔,他就想起繭子的背叛!

他想栽培舒令剴,讓他這輩子都必須記着他的恩情,但又不願他接觸家族事業;他沒趕走他們母子,因為不想身為男人的屈辱宣諸於世,也因為繭子很明白除了蔚藍山莊之外,他們母子無處可去,所以處處委曲求全。

舒令剴也知道母親有多小心翼翼,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舒家添麻煩,並且力求表現,等他有能力了才能帶母親離開蔚藍山莊,學業對他來講其實算是輕鬆了,但他沒有能夠輕鬆的本錢,每一項科目都要盡善盡美,否則等着他的只有母親的歇斯底里和「父親」的冷眼與嘲諷。

相比之下,就算成績老是吊車尾,舒玉穠依然我行我素,高興就念,不高興就逃課──爸爸不高興?那又怎樣,她才不甩他呢!反正那個昏君也拿她沒辦法!

晚上九點,舒令剴照例在房間裏看書,入秋了,明明天氣開始轉冷,房裏又沒炭火,他卻還是坐在窗邊,而且任由窗戶大開,每讀到一個段落便看一下表,接着擰起眉,像有些坐立難安,半晌才說眼自己繼續念下去。

九點半,窗邊傳來怪聲,他放下手中的書,栘步到窗前。

「穠穠,妳又不走正門了。」他嘆氣,看着少女身手矯健地翻身入內,原本帥氣無比的姿勢卻因為圍巾勾到了樹枝,害她整個人就要往後栽倒。

她沒尖叫,因為知道沒必要,果然一雙手很快地將她整個人抱住。

「小心!」舒令剴嚇出一身冷汗。

她躺得很大方,他看得很心驚啊!這丫頭明明在人前都精得很,卻老是在他面前出狀況,他的臂力都是給她訓練出來的。

舒玉穠順勢將頭枕在舒令剴肩上,伸手環住她的頸項,懶洋洋地攤在他懷裏。「好累哦!」她蹭着舒令剴的頸窩耍賴。

「去洗澡睡覺了。」他哄她。

舒玉卜穠將瞼埋在他頸窩,咕噥着他聽不清楚的話語。

「嗯?」雖然知道這丫頭在要賴,但舒令剴還是沒放開她。

也許太習習慣她的撒嬌了吧,這在他們之間似乎已經再正常不過,這丫頭一被男同學惹毛就踹得人家住院打點滴──雖然舒令剴到現在都不相信她真的踢斷那名同學三根肋骨──但因舒家財大勢大,最後對方也沒敢追究,讓他們私底下賠錢了事。

十四歲的舒玉穠,在學校里是出了名的惡女,沒人敢惹,偏偏舒令剴卻覺得她像小貓咪,有時甚至懷疑那些指控者根本是含血噴人,他家穠穠明明很乖又很愛撒嬌的!

舒玉穠的臉頰貼向哥哥,跟習武的她不同,舒令剴雖然身體不弱,但是在沁涼的秋夜裏卻開着窗子,還是讓他的手和臉頰有些冰涼。

「天氣那麼冷,你幹嘛不關窗戶?」舒玉穠一邊用臉頰蹭着他的臉,一邊將手貼上他另一側的耳朵,想為他驅走寒意。

「是為了誰啊?」舒令剴沒好氣地應道,走向沙發把賴在他身上的小妮子放下,不料科她卻硬拉着他一起坐下,還整個人順勢往他懷裏窩。

「上次是誰為了開我的窗戶,差點整個人摔下樓?我可不想看到一團小肉醬!」他說得輕鬆,實際上那天他的心臟都快被嚇停了!

舒玉穠嘟嘴,搞了半天還是她的錯?「上次是失誤!我有很多次成功紀錄啊,就只有那一次不小心嘛……」

「一次就夠了!」

「好嘛。」她再想別的辦法好了,最近要溜進哥哥房裏都會被老爸叫到書房念一頓,他還開始安排眼線站在哥哥房門外呢!她能不偷偷摸摸嗎?舒玉穠心裏犯嘀咕,卻沒忘記自己當暖暖包的使命,抓住舒令剴的手,看似在玩耍,卻是把自己的溫暖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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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捨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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