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傑：程大哥，沒事的話回個簡訊給我，就這樣倒下，俺被你嚇到老三歲，托你的福，妮妮的事情被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昨天到開創時，以為自己會是滿腦子妮妮，後來發現滿腦子你……倒下時小蜜那驚人的絕叫……
我醒了，沒事，下次一起值班時，再幫你呼喚跑掉的那三年哈。附贈笑臉一個。
珊珊：可涼妹妹多保重啊，等你戰勝病毒后，我請你吃士林的炸雞排。
程可涼點點頭。所以送她來的是小蜜，等一下要回電給她。
謝謝關心。附贈YA，回復。
豪哥，陳姊，家家……都是類似，程可涼一一回復，都是因些「謝謝」，「我很好」之類的，但看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她回住了--
小蜜：可涼，薛薛已經答應幫你代六日的班，所以你就好好休養，周一再來就好了。對了，你男朋友好帥哦。
哇，小蜜平常看起來兩光兩光，沒想到還挺細心的……看到最後，程可涼揚起眉，大驚。男、朋、友？
啊--她終於知道那種怪怪的感覺來自哪裏了--為什麼失憶男會在醫院？為什麼？
天啊，小蜜通知他！
小蜜一定是看到她的手機設定，所以……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小蜜有跟失憶男說什麼嗎？該不會把她手機拿給他看吧，如果他發現自己把他的名字設定為Home……
那真是、真是……
他會怎麼看她，她又要怎麼面對他？
程可涼只覺得額邊青筋一突一突。萬一萬一，他真的看過……她是要怎麼解釋自己的花痴行為？「因為你住在我家，所以我把你的電話設定為Home」這個理由不知道夠不夠說服力……
與其胡思亂想嚇自己，不如勇敢面對現實！
她強忍住想吐血的感覺，顫着手，按了小蜜的電話。
「嗨，可涼，你醒啦，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送我來。」
「不用客氣啦。」
「要的，真的謝謝。」
唉，她們是太極俱樂部的會員嗎？再這樣繞着圓圈慢悠悠的轉，是要什麼時候才能問到她想知道的？
電話費可是很貴的啊，要節儉。
程可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絕對要直搗黃龍。
下一句，她一定要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不要再問候來社交去了，那些表面的話語是無法給她答案的！
決心是下得很堅強，只是，沒想到一開口又是，「耽誤你不少時間吧？」
啊啊啊啊，雖然很廢，但她就是不知道該從哪邊提起比較好啊。
「矮油，我們怎麼說也是同事咩。」
「正因為我們每天都要見面，所以才更覺得要把我的謝意表達清楚。」
「你怎麼這麼客氣啦，一直要跟我道謝。」小蜜在那頭顯然很樂，「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健談耶。」
健談？我還圓山呢劍潭。
她覺得自己快詞窮了，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切入中心，轉眼間她們已經講了超過五分鐘，說的卻始終是差不多的話、始終沒有重點，再這樣下去不行……程可諒深吸一口氣。豁出去，豁豁豁豁，豁豁豁豁。
「昨天，是你通知我……我男朋友的啊……」天啊，男朋友，光是說出這三個字就覺得臉有點熱。
程可涼告訴自己，不是她犯花痴，她只是想用小蜜最能理解的方式來說。
男朋友，呿～
她只說過「你男朋友」，從沒說過「我男朋友」，她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過這四個字。
「是啊，我也不能一直在那邊嘛，所以就翻了一下你的手機電話簿，看到的時候就想說，絕對是他，你這麼害羞，要你輸入「老公」還是「親愛的」這種事情一定不可能，「Home」就很像你會做的事情。」
「那、那你是怎麼跟他說的？」
答案就要揭曉，她緊張得都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怦怦聲。千萬，不要說出不該說的……
即使她知道她跟他之間終究也是擦身而過的宿命，可是，她希望自己留給他的身影是好看的，而不是幾年後他回想起來時，一臉惡寒的說，我失憶的時候曾經住在一個花痴女人家裏……
「就說我是程可涼的同事啊，她現在人不舒服在醫院，他就很急的問我在哪一間，說馬上過來。」
「沒……說什麼其他的吧……」譬如說，程可涼把你的電話號碼設定為……這一類的……
「沒啊。」很輕鬆的語氣。
「真的？」
「真的。」小蜜奇怪的問：「你今天特別多疑耶……還有，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這麼多話……」
「喔……嗯……因為……」因為啥？這時候就恨起自己為什麼不愛看連續劇了。
如果她看的電視夠多，一定可以編出一個原因，但可情她很少看連續劇，所以現在就只能支支吾吾，氣弱得連她自己都心虛。
「就是……嗯……」
「哦～我知道了。」小蜜一副發現什麼秘密的樣子，「你們之前在吵架對不對？原本還放話說不想看到他，醒來卻發現他在床邊守着，所以尷尬了，對吧？」
「……嗯……」
「我就說嘛，你今天怎麼跟我說這麼多話，又一副講不到重點的樣子。」小蜜的聲音透着一股曖昧笑意，「你早跟我說吵架不就好了嗎？我懂，吵架的時候最怕旁邊有人多嘴了。安啦，我什麼也沒說，醫院的代墊費用那些他都給我了，找人先替班的事情也是他交代的，有話好好說，現在好男人不多了。」
何況還是好野人--這句話小蜜留在心中，沒講。
寰英跟開創是同性質的公司，可涼一定是不想別人知道自己跟同行的少東交往，所以才一直說沒男朋友。
這她也可以理解啦。
如果她跟別間線上遊戲公司的少東來往……不要說少東，高級主管就好，她都不想讓人知道，因為怎麼想都很奇怪。
開創的人，可能不是想跟她打聽什麼，就是以為她在公司是為了打聽什麼，要是這樣被誤會，太冤枉了。
身為女人，她完全可以理解可涼的難處。於是小蜜決定，只告訴她說這男人不錯，但是不說自己認出他是誰，也不提他後來如何在三十分鐘內，把她從難民營般的急診室搬到九樓VIP病房，讓工作歸工作，愛情歸愛情。
「你就趁這兩天好好休息吧。」
程可涼終於放心了，「嗯。」
賀天霽再度回到病房時，程可涼已經坐在沙發上看電影了。
螢幕上的羅伯藍登正在羅馬市區奔跑，忙着解碼與拯救世界，程可涼看得入迷，頭也沒回，「我現在有一種度假的感覺，如果你告訴我窗外就是杜夢灣，我也會相信。」
難得看到她不是在工作的樣子，賀天霽笑說：「設計師聽到會痛哭流涕的。」
「為什麼是設計師不是醫師？」
賀天霽頓了一下，想編套說法矇混過去，但想想，她又不笨，於是他婉轉的說了實話，「因為，你睡醒后就沒有不舒服了，如果你當時就有度假的感覺，那就是醫師的功勞，但你是開始使用這個房間之後才有度假的感覺，所以我才說是設計師的功勞。」
「所以你也覺得光鼻塞跟鬧肚子就搬到九樓有點那個了對不對？」
「是有點。」男人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他是一個有感情經驗的男人，追求過女人，也被女人追求過，但他總是照着自己的方式來，這是第一次他在意，對方會不會不喜歡。
賀天霽知道，這種心情叫忐忑。
真的很神奇，除了初戀，他幾乎沒有忐忑的經驗。
幼稚園時就有小女生說他是白馬王子，給他寫情書，跟老師說要坐在他旁邊，隨着年紀增長，他還真的越來越像白馬王子--家世、外貌、學識、風度、體育，全部具備。
大學裏，他是男生最羨慕又最討厭的那種男生--很會寫報告跟論文，看得每一門的教授跟老師都大為驚艷，紛紛對他招手，希望他往那邊發展專門，但在體育場上他也能抓緊觀眾的目光。
曾經有個世伯說，杜莎夫人蠟像館應該要塑一座他的像，名稱是白馬王子。
在愛情的市場中，他不費心思就能佔到優勢。
當他問一個女生能不能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其實都已經想好要去哪一間餐廳了，不用問喜好，因為他挑的，女生一定喜歡。
他永遠能拿捏得很好，什麼時候該去吃大餐、什麼時候該去風格小店；哪一種女生喜歡花，哪一種女生喜歡小盆栽；假日要往山上、往海邊，還是去美術館，他怎麼做，女孩子們的表情永遠都那樣開心，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一直，除了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