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夏藍抱歉的說,是小荷的狗蘭醬,她出差,把狗托在寵物醫院,可是從視訊上看到一個員工偷打蘭醬,小荷心疼極了,托她把蘭醬先帶出來。

「原本想把蘭醬帶去別家寵物旅館,可是到那邊時人家已經關門休息,我只好先把它帶回來,放心,明天一早就帶它去投宿,我已經在房間門口做了障礙物,它不會跑出來的。」是,他以前是很怕狗,但其實他現在想起來,經歷了這麼多,狗有什麼好怕?「把它放出來吧。」「你確定?」

高學文點點頭,「我確定。」

她進了房間,不是把狗放出來,而是抱在手上,一隻小紅貴賓。

夏藍觀察他,發現他真的沒有臉色發青后,這才把蘭醬放在地上,小狗一下撒開腳,在地上跑了起來。

他不但不怕,還覺得挺有趣,夏藍坐在地毯上跟狗玩丟球的樣子,很美好,她很開心,連他拿起手機拍她,她都沒注意到。

沒多久,她便去領養了一隻臘腸,說小動物最治療人心,這個家應該多一個小天使。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家」,而不是「房子」?

他有一個看護很擅長做麵包,在白雲山莊做了一兩次,一方面他看着有趣,一方面也是閑來無事,便跟着動手,要揉餡料進去時,他想起她愛吃葡萄乾,於是多放了一些,等她回來,切開小土司,看到大量的葡萄乾,瞬間笑了出來,很捧場的吃了一大堆。

他一直到那時候才體悟到一件事情——以前她不喜歡他,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什麼也沒為她付出啊,「我很喜歡你,所以你快來喜歡我」,感情哪有這麼簡單,有時候付出都未必能得到回應,何況他什麼也沒做。

近水樓台,他開始會引她說說工作上的事情,跟她聊天,談論工作上的成就,以及偶而的挫折。

知道她希望能出國旅遊,便跟她分享自己各種旅遊經驗。

看她推薦的書,看她喜歡的電影,圍繞着嗜好,她總是說得眉飛色舞。

她快下班時,他會帶着那隻叫作毛毛的臘腸到客廳,他知道她喜歡開門時有人在等她,一起喝點東西,聊聊這一天,他們終於能有說有笑,屋子裏的氣氛也總是美好溫馨,可是他的腿卻再也回不來了。

這假婚姻三年約滿時,李夏藍跟他說,其實自己不一定要離婚。

男人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自己,搖了搖頭,她才二十幾歲,人生還很長。

夏藍回到李家,他也回到高家,放蕩三十年之後,終於開始給父親作幫手,雙腿雖然不方便,但他腦子還是比起幾個弟弟強得多,很快的,他就開始主持大型企畫,一次比一次成功,短短几年,大家就知道高家有個戰無不勝的精明二代,什麼案子都吃得下,只要他盯上的,別人就別想搶。

超凡的工作能力讓父親把大部分的業務都交給他,母親常常為此心疼,可是他覺得這樣很好,他已經不打算戀愛了,那麼,就讓工作充實一點,那些年他成了真正的空中飛人,常常今天在倫敦,明天就飛到紐約,回到家,才沒兩天,又要出發到下一個城市。

知道她還是在舅舅的補習班上課,他很克制,始終沒去打聽,也沒去打擾,總想着,她那樣美好,會有一個好人出現,照顧她,而不是被她照顧。

幾年後,很偶然的情況下,在餐廳遇見舅媽跟表妹,三人一起吃飯,舅媽在席間一直念,說介紹朋友的兒子給表妹認識,好不容易安排好了,表妹居然當場逃跑,氣死她了,三十歲了,還不想結婚?

表妹哼的一聲,「結婚有什麼好,我們補習班有一個老師的老公,結婚前看起來很正常,可沒想到卻是遊戲重症患者,回到家只管打遊戲,不顧家,但也不肯離婚,那老師花了一百多萬才讓那男的簽字,自己帶着雙胞胎兒子,跟着母親,祖孫三代一起,結婚幹麼?不結婚她只要養自己就好,可就因為結婚,她被那男的敲了一筆。」後來高學文才知道表妹口中的老師,就是李夏藍。

他終究沒能忍住,去補習班看了她。

舅舅的辦公室里,三十五歲的她,眼角有着感觸,嘴角喰着遺憾。

他心中有說不出的複雜滋味,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他喜歡她,但躲着她,躲到德國,躲回高家,在這些年之後,只是面對面而已,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還是想要她。

這次,換她對他搖頭。

高學文知道她為什麼搖頭,就跟幾年前的自己一樣,可當初的「為她好」並沒有換到他想要的結局,他到那時候才明白,希望她好,是要自己給她,而不是期望別人給她。

已經錯過了一次,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他跟夏藍十幾年的好姐妹小荷見了面,小荷說,「夏藍的經濟其實沒問題,大概是你母親有交代,她的課始終很滿,一家三口其實還不錯,只是……」高學文有點緊張,「只是?」

「只是我覺得,她真的命不好欸,這輩子好像就是不能悠閑過日子,小時候要照顧弟妹,大學工讀,是為了給璽藍存私校費用,跟你結婚,是為了給瑞藍善後,她跟趙勉勤結婚時,我還以為她終於能過自己的日子,可沒想到趙勉勤那好青年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

「他沉迷遊戲,每個月花好幾萬買點數,也不做家事,每天顧着組隊打怪,夏藍幾次溝通都沒結果,也不管還在懷孕就跟他提了離婚,但他不肯,一堆借口,先說結婚花那麼多錢,怎麼能這樣就離婚,夏藍說好,聘金她會退,婚禮的支出她也會給,他說好,什麼時候錢給清,他就簽字。

「那混蛋,結婚的錢是他爸媽出的,長子長孫,席開百桌,加上婚紗照,喜餅,那些全部都算在夏藍身上,一百五十萬,夏藍跟銀行借了錢,速戰速決,可你也知道銀行的利息,加上有了孩子,她要準備,要盤算,夏藍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是她總是在扛事情,我認識她這麼久,其實我覺得她人生最悠閑的時候,應該是你回國療養的那段時間,她說過,你對她很好。」是嗎?她真的這樣覺得?

「當然,我不是說瑞藍、璽藍對她不好,他們姐弟感情很深,但終被依賴跟被照顧本質上是不同的,夏藍需要被依賴,但她也應該被照顧,能夠欣賞她,了解她,支撐她……而不是每當發生什麼事情,她都得一肩扛,還得告訴身邊的人,沒問題,我可以,放心吧——她從來不說累,不是她不累,而是她不知道該跟誰說,她這輩子,沒被任何人寵過。」高學文聞言,心疼極了,開始鍥而不捨追求她,終於慢慢打動她,小朋友也喜歡他,這樣過了一年多,男人想,應該可以再跟她提一次。

趁着在美國參展,他找時間去買了婚戒,打算回台灣就要跟她求婚,可沒想到在前往機場途中,司機貪快闖了紅燈,等他發現已經天旋地轉,車子被撞出老遠,他不禁模模糊糊想着,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太遺憾了,他跟那個喜歡了十幾年的女人,始終錯過,還有母親,他沒跟她說謝謝,也沒跟她說對不起,如果人生能重來,他會早點醒悟,不會讓她們那樣傷心。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聽到警察跟救護車的聲音,他心想,太好了,終於得救了,終於得救了——只是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聽到的竟是德文。

他人在美國,怎麼會聽到的都是德文?

費力睜開眼睛,他很快認出護士,二十九歲那年的冬天,他在德國撞破頭入院,那是他的責任護士。

他第一個想法是,太巧了,她現在到美國工作?

可是下一秒,他就發現了事情詭異的地方,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腳,而且還有知覺。

米色的牆壁上掛着莫奈的睡蓮,淡褐色的絨布長沙發,西邊跟南邊各有一扇窗子,西窗看過去是大樹,南窗外則是草坪——這是他在德國的病房,他住了三個多月,不會認錯的,手上的塑膠環,寫的也是德文,醫生進來了,嘿的一聲,「你今天睡真久啊。」男人抬起自己的手臂,滿是針孔……這是他二十幾歲時的手,他已經戒毒很久了,這些痕迹不該這樣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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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摔騙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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