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懷孕了，本來想等你先結婚我再結的，畢竟我是妹妹啊，你是姐姐，可是寶寶沒辦法等，我對你感到很過意不去……。
珞綺忍耐地聽着美綺故意的炫耀，感到很刺耳。
“我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不想那麼快被綁死。“她輕描淡寫地說。
“是不想結婚還是沒有對象？”美綺驀地轉身看着她。“從小你就比我漂亮，功課比我好，一直有很多人追，現在一定感覺很不是滋味吧？裕勛哥說，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他寫情書給你是因為他想藉由你來接近我。”
“無所謂，反正我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她冷冰冰地說，本來想跟妹妹好好相處的想法也蕩然無存了。
“你沒把他放在心上？你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說，我老公毫不起眼嗎？藍珞綺，你憑什麼這麼傲慢？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你這個沒人要的女人，你一直自以為是，其實你硬邦邦的像個男人婆，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一點吸引力也沒有！“美綺暈跳如雷地吼。
珞綺臉色刷地白了。
沒人要？自以為是？男人婆？沒女人味？沒吸引力？
對男人來說，她真的是這樣嗎？
“怎麼了？在吵什麼？”高裕勛推門而入，看見劍撥弩張的姐妹倆，他嚇了一跳。
珞綺看着他，美綺那些刺耳的話迴繞在她耳里，她的好勝心又抬頭7。
“高裕勛，你來得正好，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說，你當年寫情書給我是為了接近美綺嗎？”
“哦——珞、珞綺……你還是這麼美，你這樣好性感……“高裕勛乍見少年時所暗戀的人，臉都紅了起來，他連忙辯解道誰說我寫情書給你是為了美綺？絕對不是那樣！我根本就沒喜歡過她，如果不是農會聚餐我酒後亂性，她又偏偏一次就懷孕了，我也不想結這個婚。聽說你在出版社工作，給名人寫專訪，還代筆自傳，真的好適合你…？”
“高裕勛！”美綺拿下頭紗丟在一邊，氣得哭了。
“我說的是事實，娶不是你拿着超音波照片我家哭鬧，我才不想和你結婚，是我爸為了孫子，以死相逼，我才勉強答應的，我根本就一點都不喜J歡你，你鼻子太塌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你混蛋！”美綺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越傷心就哭得越大聲。
“到底發生什麼事？在外面就聽到哭聲？”
珞綺看到母親、姑姑、堂姐和大哥、佩琳、佩琪全擠進來，最後一個進來的竟然是卓修頡…她不自在地迴避着他的眸光，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
“我不結婚了！”美綺不停抽面紙擤鼻子，對母親哭訴，“媽，你幹嗎叫珞綺回來？
她存心目來破壞我的婚禮，她在我面前勾引裕勛哥，裕勛哥被她勾引得魂都飛了，說他不想跟我結婚，我不要活了啦，我要跟我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去死……。”
天啊！珞綺看着妹妹唱作俱佳。真是夠了！以前美綺像只膽小的小老鼠，老是畏畏縮縮的，她現在反倒覺得她以前比較可愛。
“她就是這種人…”美綺悲中從來地哭喊着，“她從來就不懂得體貼別人的感受，只會秀她自己、表現自己，她關心過我這個妹妹嗎？別人的姐姐都會讓妹妹的，她讓過我嗎？
“明知道自己長得比我漂亮很多很多還故意打扮搶眼讓我看起來更像醜小鴨：明知道我功課不好，她還每學期拿第一名的獎狀回來讓我自卑，還硬要爸貼在客廳的牆上：明知道我喜歡裕勛哥，卻故意在他面前讓我難堪，這算什麼姐姐？她到底算什麼姐姐？”
“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妝都花了，不能看了。
藍母一邊安撫着小女兒，一垃蹙眉數落起大女兒。
“珞綺，你是怎麼回事？今天是你妹妹結婚的日子，你就不能讓讓她嗎？幹嗎要把她惹哭？就像美綺說的，別人的姐姐都會讓妹妹，你怎麼老是搶着表現？以前你還小我沒說什麼，以為你長大就會改變，沒想到你都出社會工作幾年了，怎麼還是認為你自己最重要，從來就不會為別人着想呢？
“媽……”她張嘴想為自己辯駁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藍母嘆口氣道：“媽從以前就想告訴你了，考第一名沒那麼重要，老是把才差你一歲的妹妹踩在腳底下，也不討人喜歡，小孩子不要那麼有心眼，大家都是一家人，和和樂樂相處不是很好嗎？老實說，你每次拿獎狀回來我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你不懂得分享，老是對頭腦比較笨的美綺炫耀，把她弄哭，做人要善良一點啊，你選樣真的很不像我生的孩子啊……”
珞綺聽到已經徹底被擊潰了，她蒼白着一張臉，雙眼禽着淚水奔了出去。
見狀，卓修頡眼明腳快地追了出去。
她看起來太不對勁了，被媽媽念兩句沒必要傷心成那個樣子，就算話再重也是出自一個母親的關懷啊，但她的模樣就像被心愛的人親手刺了一刀似的，神情無比心碎又心痛。
他在飯店的花園角落找到她，她坐在噴泉旁，雙肩不停地顫動，成串淚水不停地掉下來，她啜泣得像個孩子，他緊張地看着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安慰人一向不是他拿手的事。
“你不要過來，你走…”她哽咽地說。
“你穿這樣會感冒。”他走過去，脫下西裝外套為她披上，幫她扣上第一顆鈕扣，這才在她身畔坐下來，將她有些散落的髮絲撥到肩后，遞給她一包面紙。
華燈初上，年夜的風威力很強，遠處的教堂傳來聖歌聲，今晚是聖誕夜但一點都不平安。
“謝謝……”她吸了吸鼻子。“你可以進去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當然不會聽她的話，他才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不要怪伯母，她只是看你們姐妹吵架，心裏難過才罵你幾句，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珞綺幽幽地抬眸看了眼天際。“你不懂。”
“我雖然沒被我母親罵過，但我會罵小穎，人家說的，愛之深，責之切，伯母也是困為愛你們才會罵你們。”
她苦笑一下，“問題就在於，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是被愛的。”
他啞然失笑地搖搖頭，扳着她的肩，看着她的臉。“你不可以說進種話，伯母聽到的話，會很傷心。”
珞綺哀傷地閉了閉眼。“其實，我並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
卓修頡微微一愣，“嚇到了？”她逞強的笑容里有着落寞。“我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知道我的身世，我是我爸外遇生的女兒，我的生母一生了我就跑了，我爸把我帶回家，我現在的母親寬宏大諒地接納了我，將我人了戶籍，做他們的女兒。”
他愣了好一下才問：“你確定嗎？”
珞綺苦笑，“我很確定，因為我親耳聽到我爸螞在吵架，他們以為我們去上學了，我因為忘了帶美術課要用的水彩筆而回家拿，聽到我媽很生氣地說，她已經養了我，我爸為什麼還要偷偷匯錢給我的生母。當時我整個人震驚得完全動不了，想着怎麼會有這種事？我不是媽媽生的，這怎麼可能？”
聽着她平靜地述說過往，他的心裏驚濤駭浪。
一個才小學二年級的小女孩，乍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她當時一定很難過、很震驚，那時的她是怎麼承受過來的？
卓修頡的眼睛在她的纖腰停留片刻，想擁抱她，卻不敢有所動作。
他鎮定地看着她的瞼。
“知道事實真相以後，我相當痛苦，因為我是那麼地喜歡我媽，常有人說我們長得像，我媽怎麼可能不是生我的媽媽？“她苦澀地說：“而她面對我又會有多痛苦？她怎麼可以對我那麼好，讓我一點都不起疑？”
她說著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不明白這秘密她已經獨嘗了二十年，對準都沒傾吐出半句，為什麼獨獨會告訴他？
“我找不到答案，但我開始擔心自己會被媽媽討厭，所以我才處處力求表現，只要有親戚鄰居拿我跟美綺比較我就會很開心，我根本不在乎會傷到美綺，以為只要表現得比美綺好，做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就算我不是媽媽親生的，她也會愛我勝於她自己親生的美綺。
“出了社會開始工作之後，我更是變本加厲，只在乎自己的工作，表現得超級完美，我把成就感和他人的讚歎看成是一切，我只在乎被上司重視的感覺，被需要的感覺，唯有那樣，我才會有安全感，知道在工作領域裏，我是不會被丟棄的，我是有人要的……。
她看着草皮，悄然低啞地說：“但是今天，我媽卻說出我真的不像她生的孩子，這句話比任何話都令我難過，或許就像我媽說的，因為我不是她親生的，所以沒有辦法像她那麼善良，因為我是情人生的孩子，所以我心機很重，像對待情人一樣地討好爸媽，希望能一輩子留在他們身邊，不要把我送走……。”
卓恪頡靜靜地聽着，靜靜地看着她的汨彝照藩在草皮上。
他想擁她入懷，想好好安慰她，卻不敢造次地碰她一下，他怕她會反感，畢竟她稍早不但沒有接受他，還要他忘了昨夜的甜蜜。
“你怎麼會讓我這麼心疼？”他沒看她，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過這種感覺，想替你承受那些，偏偏你又已經熬過來了，為了能光明正大地疼愛你，不管你說什麼只是一夜情，我都絕對不會放棄你，我會等到你願意接受我時，我要用我的方式愛你。
珞綺錯愕又傻眼地瞪視着他。
他在說什麼啊？
他他他、他怎麼可以在她心情悲悲切切的，把話題轉到他自己身上去？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他果然不是普通人，科學家腦子想的都跟別人不一樣，有幾個人能像他選樣突兀地告白？還讓她感傷不下去的？
她深刻地看着他，他也剛好抬眸看她她心臟莫名狂跳。
這男人，昨天到今天，他為她披了兩次外套，難道他們註定會有些什麼嗎？
喜宴還是照常舉辦了，說不結婚的美綺在老公下跪中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當了新娘子。
喜宴一結束，新人們還在送客，珞綺就悄然地離開飯店。
她回家打包行李，留下一張向家人道歉的便條紙，以及承諾送美綺一個名牌包當賠罪，便開着夜車，匆匆回到市裡。
回家之後，錄音機里已經留有她母親和美綺的留言了。
“你這孩子在鬧什麼彆扭？媽只是念你幾句，你就不高興了？都這麼大了，脾氣不要太大，不然會沒有男人敢要，媽看你瘦了很多，要記得按時吃飯，不然媽也可以快遞一些米啊菜啊去給你，知道嗎？”
另一通是美琦留的——“你要送我什麼包？一定要很貴的哦，你害我那麼沒面子，如果沒有兩萬塊我是不會接受的。”
淚水滑出了眼眶，她拭掉眼淚，微笑起來。
雨過天晴的感覺真好，其實媽媽對她的關愛從來沒有少過，是她多心，老是認為自己不是媽媽親生的，所以擔心太多。
最無辜的是美綺，她一定不懂為什麼別人的姐姐都會呵護妹妹，她這個姐姐卻老在她被比下去時笑得格外燦爛，所以她不能怨別人，美綺對她積怨甚深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她的安全感能多點，或許在感情路上就不會這般跌跌撞撞了，不說大學時代幾次失敗的戀情，工作之後第一個愛慕的男人也讓她黯然神傷。
她只是表面有自信，剝下那層假面的自信，她是脆弱的，老愛用什麼來證明自己真的很糟糕啊。
既然媽媽和妹妹都原諒了她，現在只剩了卓修頡了。
回來的一路上，那個男人一直佔據她的腦海，跟她回去父母家之前完全不同，那時是葉東宸佔據她腦海，沒想到才一天就有了莫大變化。
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過這種感覺，想替你承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