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梁
柯南道爾不笑了,他又開始苦大愁深起來,於是,別人又開始欠了他幾個老婆……
他默默的望着飛回來的金元寶,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就在這時,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響,又有一人步入了場中。
眾人定晴望去,不由的就是一驚。
高手,足有一間房子那麼高的高手。
那是一個樵夫打扮的中年人,裸着上身,肌肉如紋上去的一般精晰,肩頭扛着一件巨大的兵刃。
那件兵刃大得嚇人,通體渾圓,足有水桶般粗細。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直覺有一股寒意從背部升起。這麼罕見的大梁,絕對有些年頭了。單是那上面新長出的蘑茹木耳,數量之巨,就足夠一個小隊三天的伙食。卻不知這漢子是從哪樁房子上拆下來的,眼光確有其獨到之處。
轟!
中年人雙手一輪,大梁轟的一聲頓在地上,煙塵四起。
嘩啦啦……幾十朵蘑菇都被震了下來。
中年人瞪大了眼帘,雙眼神光暴射,緊盯着地上的蘑菇,眼裏閃過一絲肉疼。
有的人就是這樣,天生就帶有一種光茫。仿似他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做別人的燈塔,被眾人仰視。他們的光茫,高達萬丈,就連太陽都會被閃瞎了眼睛。
中年人無疑就是這樣一種人。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緊緊的揪住了別人的眼球,閃歪了別人的腦袋。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他肩頭的那根大梁到底是如何穿越重重人群,直達彼岸的。人們只知道,這個人是個椎夫。
真正的樵夫!
荀小刀緊盯着這個人,眼神里閃過一絲迷茫。在這個人的身上,他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的元氣波動,很顯然,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方瓊也坐不住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指着中年人,驚疑不定的問道:“你是城東頭的王大栓?”
中年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草民見過將軍。”
“真的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這兒可不是你買木頭的地方。”
“我是來打擂的。”
“就你。雖然你是個樵夫,但砍木頭,跟砍人可是兩碼事。”
“我知道。現如今國難當頭,蒼州刀兵再起。時逢亂世,妖將禍天,說不得,我也只好再次出山了,還天下一個郎郎乾坤。”
“老英雄高義,真乃火嵐之福啊。”方瓊含笑說道,心裏美滋滋的,沒想到這小小的火嵐城,竟然還隱着這麼一位奇人異士。
一聽說這王大栓是來打擂的,底下的人多少也明白了一點,這個王大栓可能還是個有段故事的人。
再加上他是個本地人,天生透着一股子親切勁,眾人頓時迎風就倒,一窩蜂的拜倒在了王大栓的鞋拔子底下。
“大栓兄弟,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爭取一大梁,抽死那隻黑皮蒼蠅……”
“老王,沒想到啊。兄弟我對不起你啊,上次還偷了你家幾根豆角。回頭我送一斤過去……”
“王哥,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有內涵的人。你老婆那兒,我真不是故意的啊,當時我喝多了的說……改天,我一定帶我老婆過去登門道歉,順便介紹她給你認識……你要有怨氣,想怎麼處置她都行……”
“王哥加油,我一看到你,就想淚奔啊。太男人了……”
柯南道爾的臉色更苦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別人好像又多欠了他幾十個老婆,又額外的多欠了他幾個爹沒還。
雷子木然的臉上,也出現了絲驚容,極為罕見:“師兄,這個王大栓的底細,我看不透。”
“人家是有故事的人,你看不透也很正常的嘛。俗話說的好,水至清則無魚,這水一渾,什麼妖魔鬼怪就都出來了。多他一個王大栓也不算啥。你放心啦,他又不會對你出手。他檔次不可能這麼低的……”
王大栓站在擂台中央,拄着一根大梁,抬頭看了看天,以這輩子最寂寥的語氣道:“柯南道爾,是吧?”
柯南道爾點點頭:“沒想到老前輩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這不是你剛剛說過的嗎?”
柯南道爾哦了一聲。
“你要跟我打嗎?”
“不敢。”
就好。剛剛我看你好像挺有錢的。我王大栓,明人不說暗話,這樣吧,一百兩銀子,我就放過你,怎麼樣?”
“我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
“別扯那沒用的。一口價,五十兩。只要你拿錢,我立馬認輸走人。我王大栓說一不二,人品還是很有保證的。”
“呃……”
“怎麼,還不信?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砍了這麼多年柴了,在那一擔上坑過別人?”
柯南道爾想了想:“我還是打算請老英雄指點一二……”
“慢着……”荀小刀小步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對王大栓道:“扛這麼一根大梁,也不容易。老英雄您就先休息一陣。至於這個柯南道爾,我跟他之間,還有點生意要談,不是他死,就是他傷,總之,我跟他沒完。”
“荀統領,退下。”方瓊怒聲道。這個可惡的傢伙,今天像是被荀萬指上身了,眼前這是多和諧的一個擂台啊,硬是被他給搞的烏鴉亂飛,蚊子亂撞……
軍,他剛才欺侮我了。我跟他之間,必須得有個了斷。”
“好吧,我給你時間,你自己回家拿把刀了斷了吧。這裏用不到你了。”
“不是,是我跟他之間,必須得有一個人出點意外……”
“依我看,你就是今天最大的意外,真不該讓你來這,丟人丟絕了。這樣吧,你先在一邊晾着,等老英雄打過了,你再跟他做個了斷。老英雄日理萬機的,時間多寶貴啊,憑什麼讓你給耽誤了?”
小刀忿忿不平的走到雷子身旁:這個女人,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太可怕了。”
忽然,柯南道爾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老英雄,我們開始吧。”
就開始?”
有跟老英雄這樣的強者戰鬥,我才能不斷的進步。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可我出手,很難掌握到分寸的。很容易會誤傷到你的,真的要打?”
“生死由命,我早有這種覺悟。”
王大栓臉色變了變:“能不能讓我歇息一陣?那根大梁,真他媽太重了。”
“沒問題。”
良久,王大栓又試探着道:“五十兩,真的很少的。你不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的夠清楚了。”
“這個,還可以再少的。”
“你到底是來要錢的,還是打擂的?”
王大栓冷汗淋漓的道:“那我不打了,行不?”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幾隻烏鴉從王大栓頭上飛過:“我本來是扛着大梁回家的,結果走錯路了,也就順便打打擂。我剛想起,這根大梁人家還急着用呢……”
“一百兩,你可以走了。”
“我連內褲都是用抹布做的,哪來的一百兩啊?”
柯南道爾一本正經的道:“那你就留下來,陪我打一場吧?”
王大栓急了,砰的一聲扔下手中的大梁:“這大樑上的蘑菇木耳,你採下來,差不多也能買個幾兩銀子。我只有這麼多了,你看着辦吧。”
話落,哧溜一聲,一騎絕塵,向人群里鑽去。
圍觀者,怒罵聲不絕。
“我這人就是這麼明智,他那豆角,就該偷。”
“我敢打賭,他老婆那兒,我絕對是故意的。回頭,我一定去他家,讓他女兒認祖歸宗,跟着這王大栓,遲早會學壞的。我可憐的女兒喲……”
“我真是個男人,又淚奔了……”
荀小刀也被那王大栓嚇呆了,這人敢情也只是看那柯南道爾錢多的用來砸人,想混點銀子。不想還賠了根大梁,這還不哭死他?
方瓊鬱悶的坐在那一個勁的嘆氣,自己竟然被那傢伙給忽悠了,真的很愧對自己的睿智啊。
只有雷子,依舊是一臉木然:“師兄,我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
“不用看透,你是不可能拉下檔次跟他動手的。”荀小刀走到擂台中央,活動了一下筋骨:“方將軍,現在該輪到我來了結這段因果了吧?”
方瓊氣結,好容易得空能夠好好的鬱悶一會,這傢伙又出來了,怒聲怒氣的道:給我回去餵豬反醒去。這裏用不着你了……”
小刀一甩袖子:“太傷人自尊了。”說完,便踢着石子向擂台外走去。
日頭下,一個落寞的身影,漸漸的向遠方行去,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
黑色的床單,在風中獵獵作響。
******
一家酒館。
一家小小的酒館。
酒館裏,只有一個客人。
桌上放着一大壇酒,足有二十斤重。
酒很烈,一口下肚,便如同一股灼熱的殺機,從喉管直入胸腑。
荀小刀提起酒罈,小心的給自己到了一小杯。
酒館老闆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拿着一個海碗,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每喝一碗,便鄙夷的看一眼荀小刀手中的小杯,滿臉的不屑。
什麼玩意兒,穿着這麼一身威猛的能嚇死人的黑甲,卻拿個小杯喝酒,還整出一臉憔悴的幽怨模樣,真的很讓人蠢蠢欲動啊。
荀小刀卻是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是很落寞很落寞的。
落寞的人,就該如自己一般落寞的喝酒。
他更加的清楚,在一旁酒館老闆的眼裏,自己怕是已然成了一個謎團。他恐怕一直在猜測自己的身份吧?是落寞的俠客,還是不羈的詩人……想來,他是肯定猜不出來的。
把酒杯端到嘴邊,剛打算一口灌下去,生一股豪氣出來,眼前恍忽間,便出現了方瓊的影子——你給我回家餵豬去……
這句話,讓荀小刀更加落寞了。餵豬?我偏不,我非要跟你對着干,你不是讓我餵豬嗎?我就自甘墮落,出來喂我自己……
越想越覺着這邏輯有點彆扭,荀小刀放下酒杯,也沒了喝酒的胃口。
忽然,他想起了在一旁默默的陪他喝酒的酒館老闆,他一定是在為我傷心吧?說不定,還垂淚了呢。想到此,遂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滄桑的語調道:“很難想像我這樣的一個年輕人會有如此落寞的氣質吧?”
“嗯。”
“很難想像我這樣的一個有為青年,卻又落寞無比的人,能喝掉這麼大一壇酒吧?”
“不要說了。這我都知道天我已經喝了太多的酒,就跟你說說我的過去吧。你一定很想聽吧?這我也知道,每個人都很想聽的。”
酒館老闆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的悶頭灌酒。
荀小刀雙眼閃爍着深邃的火苗,望着不知名的遠方,悠悠的道:“我是一個傷心的人。”
……
“有時候,我甚至認為我的心已經不存在了。知道嗎?我是一個有真故事、真性情的人。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難讀得懂我?”
……
“沒關係,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叫荀小刀,想必你一定聽說過吧?”
“大名鼎鼎的三千兩魔頭,這火嵐城沒聽過的人可真的不多了呢。”
是啊,三千兩那回事嘛,其實只是我用來迷惑世人一個障眼法罷了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我的身世可是蠻凄慘的呢。”
……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我遺棄了……”
“?”
沒聽錯,是被我遺棄了。沒法子啊,我這人就是太早熟了點。隨後,我便淪落天涯,過着狗一般的生活。你一定知道,我是不會屈服的,對吧?我當過縴夫,我當過龜公……接下來,就要說到你肯定不知道的一點了……”
“嗯。”
“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堅強,不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到這裏,你一定會很可憐我了,是吧?不要反對,我都知道的然我給你酒錢,你是寧死也不會收的。但是看在咱們還算有緣的份上,多少也請收一點吧,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我……”
“來吧,不要拒絕。”荀小刀摳出一枚銅板,塞到酒館老闆的手裏:“你要不收下,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喲……”
“原來如此。”
提登子幹什麼?不用給我,現在這個登子我坐着就蠻舒服的…放錯位置了……”
“我砸死你個喝了酒不給錢的……”
“老闆,是誰喝了酒不給錢啊?”一個纖瘦的身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荀小刀急辯道:“不是我。我給過他錢的。”
“一個銅子,就想喝我一大壇酒。我可不是張小花那種不會做算術的人……”
“是你?”來人促狹的一笑,拉開登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荀小刀旁邊:“老闆,他的帳記我頭上了。”
酒館老闆欲哭無淚,眼淚花花的,他好歹還給一個銅子,要記到你頭上,姑奶奶,你什麼時候給過錢啊。
“葉姑娘,初次見面就讓你破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什麼初次,上一次在天馬書局,我們不是還……”
“還抱在一起,是吧?沒想到葉姑娘還記這麼清楚。現在想來,我胸口還是暖暖的,就像是你這幾天都一直都撲在我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