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小潔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脫離舅舅的魔掌，置身羅馬聖彼得廣場的一天。

此時，她的男朋友──顧孟德正在一旁打公共電話，她則開心地拿着一包麵包屑，站在廣場前喂鴿子。

不時回頭凝望她的男友，她笑得燦爛無比，沒有任何錶情和言語能形容得了她此刻內心的興奮。

雖然身處異地，但她一點也不想家，因為一直以來她所待着的地方，從來就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暫靠那湖岸的一葉扁舟。

顧孟德打完電話后，帶著笑意走近她身邊，攬着她的肩膀，一臉討好地開口。“晚上我們要去一個地方見一些人，等一下你回旅館后就先洗個澡，換件漂亮點的衣服，知道嗎？”

他交代道，有些事他還得靠方小潔的幫忙呢！

聞言，方小潔順從地點了點頭，沒問太多，因為她對顧孟德是全然的信任，也就是因為這樣的信任，她才會在他說了一句“我們逃到羅馬去吧”的那時，做了這個決定。

見她一臉順從的模樣，顧孟德滿意地笑了笑，這個傻丫頭，一點警戒心也沒有，恐怕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鈔票呢！

回到旅館后，方小潔果真乖乖的先去洗澡；而這時，顧孟德又撥了一通電話向境內的人口販子確認時間、地點，直到她從浴室里出來，他才掛上電話。

“我穿這件衣服好不好？”方小潔換上一件白色素麵的洋裝，毫無其他綴飾，看起來實在單調。

事實上，她的衣服很少，而且全都是素得不能再素的款式，所以也沒什麼好挑的，穿哪件都沒有太大的差別。

看了看她一成不變的裝扮，就連顧孟德都覺倒盡胃口，他實在沒有把握讓對方看得上她，但也沒太多時間再帶她去買新衣服，只好就這樣將就了。

“就這件吧！我下樓拿個東西，你整理好后就下來，我帶你到我朋友那裏去。”交代完畢，他立刻拉開房門下樓，今晚他還有很多事得忙。

顧孟德離開后，方小潔將頭髮稍稍吹整過，讓一頭秀髮可以直順而下，不顯毛燥，也才不至於讓她看起來很沒精神。

下樓后，她正好看見顧孟德就在旅館的大門處和一個陌生人交談，於是朝兩人走了過去。

她沒發現顧孟德在見到她時一臉心虛的表情，只是半帶靦觍地和對方打了聲招呼。雖然對方是外國人，但她會的那一千零一句“”還是派上用場了。

只見顧孟德用英文和那男人對話了一回，便轉身催她上車，而她也乖乖照做了。

上車后，他給她喝了一瓶飲料說是要讓她提神的，交代待會兒的場合不容許她一臉疲意，而她也喝下了。

車子行進的一路上，她的目光始終流連在這陌生的街頭，這裏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這麼的意外、充滿新意，她一見就愛上了。

“羅馬不知道有沒有許願池，如果有的話，我真希望能許下一個心愿，一輩子在這裏快樂生活……”語畢，她的眼皮緩緩垂落，閉上雙眼，她的意識頓失，墜入一片無盡黑暗。

將她從車上抱下來，走進和對方約好的飯店，此刻顧孟德的臉上只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奸險神情，早已沒了在方小潔面前扮好人的形象。

他根本不愛這個黃毛丫頭，若不是為了利用她來大賺一筆，他才懶得對她付出一丁點的好。

這也怨不得他，要怪就怪她太容易相信別人，活該被人出賣，也當她買個教訓好了，往後可得對男人多些防心，不過她或許不需要了。

在見到前來接觸的人口販子，顧孟德用英文和對方交談了幾句，將方小潔交到對方手上，接過鈔票，點了點，發現數目不對，當下和對方爭執起來。“她還是處女，當初講好的價錢應該不是這樣，你別誆我，我可以把她賣給其他人，他們出的價錢肯定比你高。”

顧孟德用流利的英文和對方討價還價起來。

“你說是處女就是處女嗎？如果她不是的話，你人又跑了，我找誰要錢去？”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可以現在驗貨，用你的手指……”顧孟德淫邪地笑道：“我在上面訂了一間房，把她帶上去驗身好了。”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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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飯店房間裏出來，雷守羿正巧看見熟悉的身影，那是艾利克巴爾，他記得艾利克巴爾在這鎮上專門從事販賣人口，只是他從來不會去干涉艾利克巴爾的事，又或許該說與他自身無關的事，他從來不會費心插手。

然而他會出現在這裏，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這家飯店是他名下的產業，他偶爾會過來巡視一番。

正當他轉身要下樓時，赫然發現被艾利克巴爾扛在肩上的那名女孩有些面熟，他於是佇下腳步，在腦海里搜尋著記憶，突然一張清麗甜美的臉龐與眼前的人兒重疊了。

他想起來了，她就是他在台灣見過的那名女孩，只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他朝兩人走近，艾利克巴爾一眼就認出他，臉上原本猥瑣的笑意斂起，改換上一抹恭敬討好的笑容。

“是布魯諾老大，好久不見了。”布魯諾是雷守羿的本名，他的全名是布魯諾．加里耶。

“你要帶這個女的去哪裏？”他問，目光近距離地瞥見方小潔熟睡的臉龐，她看起來就像被下了迷藥一樣。

知道雷守羿有意插手，艾利克巴爾顯得有些不自在，這事很令人意外，雷守羿一向不插手和他無關的事的。

“是這樣的，她是小的剛花錢從一個台灣人那邊買下的……”不清楚雷守羿問這些話的用意，但他都問了，除了秉實回答，艾利克巴爾沒有其他辦法。

聽見“台灣”兩個字，雷守羿的雙眼下意識一眯，那模樣瞬間變得有些嚇人，艾利克巴爾縮了縮身子，直覺自己實在倒霉。

“花了多少錢？”雷守羿冷著聲問。

聞言，艾利克巴爾直打寒顫，一隻手比了五，又比了幾個零。

雷守羿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把她交給我，然後你抽空到我那裏去拿支票。”他伸出手來，準備等艾利克巴爾將方小潔交給他。

不知為何，他竟然衝動的買下她的人，也許是因為那一面之緣，又也許是因為她來自台灣。

聞言，就算再怎麼不情願，艾利克巴爾還是不敢直接和雷守羿杠上，不得已，他只好交出剛到手，就連一口都還沒有嘗到的肥羊，心裏即使捶胸頓足，表面上還是得裝出一臉的欣喜樣。“布魯諾老大看上眼的女人，我哪有不讓的道理，請慢慢享用，錢我改日再過去拿吧！”

討好地笑道，誰教艾利克巴爾只是個癟三、小混混，實力根本不敵這富可敵國的黑幫頭目，除了聽話，又能怎樣？

將方小潔救到手后，雷守羿將她帶回自己房裏，放置在舒適柔軟的大床上，剛才抱着她時，他才發現這個小女人瘦得簡直沒幾兩肉，抱在懷裏都怕要隨風飄走。

望着她沉靜的睡臉，他對她充滿了好奇，她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又是怎麼淪為人口販子的目標？

這些問題他都想問，而怪異的是，他一向不是這種多事的人。

替她蓋上暖暖的棉被，熄滅了燈光，讓她睡得舒舒服服，一切等待明天她醒來時，就會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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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咕噥了一聲，方小潔夢見自己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雞腿，她真的餓壞了。

下飛機到現在這一刻，她連一口飯都沒吃過，雖然是在夢中，而她也很清楚這只是夢，因為她的肚子是餓著的，只是為何手上的雞腿如此有真實感？

微微睜開眼，她的視線先是對上一雙湛藍的眼眸，然後是一張好看的臉，她圓亮的大眼環顧了四周一圈，赫然發現這裏並不是她所熟悉的環境，眼前這個男人又是誰？！

她想大叫卻叫不出聲來，低頭一看，她竟然將那男人的手指咬在嘴裏，而且還一連咬了三根，當下羞窘得無地自容，即刻放開他的手，但不幸口水還牽絲牽了幾公分遠，看起來實在噁心。

“你總算醒了。”他一臉似笑非笑地道，抽過一張面紙，在沾有她口水的那隻手上來回擦拭。

“你、你是誰？！”說話的同時，她下意識地將手探進被窩裏，想確定自己的衣服是否還穿在自己身上。

好里加在，她沒有失身。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比較恰當吧？”是他花了大把銀子將她買下來的，當然有權利了解她的背景。

聞言，方小潔先是怔了怔，這藍眼的洋人竟和她說中文，她沒聽錯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難得捺下性子提醒道。

“慢著，你為什麼說中文？”這裏還是羅馬嗎？真會如此巧合，她在羅馬遇到了一個會講中文的洋人？

“我不講中文，你聽得懂嗎？”他甚是好笑地看着她道，她到底想先自我介紹，還是先聊一番？

聽了他的話后，方小潔一臉同意地點了點頭，倏地又覺得不對勁，她都還沒摸清他的來歷呢！

“你還沒說你是誰。”他認識顧孟德嗎？

“我是你的恩人，接下來輪到你自我介紹了。”真搞不懂，憑什麼她問，他就得答？

“恩人？”她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出現一個恩人？這太詭異了！

“你若是再不自我介紹，我保證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他等她的答案已經等到有些不耐煩了。

“好，我說就是了，我叫方小潔，來自台灣；你呢？你都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一直說是她的恩人，但恩人也該有個名字，總不會要她恩人、恩人的叫他吧？

“我叫雷守羿，這是我的中文名字，我的本名是布魯諾．加里耶。”他相信這個在羅馬響亮不已的名字，對來自台灣的她而言，絕對是陌生的。

“你的名字好長喔！不過你怎麼會有中文名字？”他不是外國人嗎？難道取中文名字也是一種趕流行的趨勢？

“我母親是台灣人。”他真是瘋了才會不厭其煩地陪她一問一答。

“慢著，我怎麼會在這裏？我男朋友呢？”她又開始緊張起來，顧孟德一不在身邊，她就變得好不安，因為是他帶她來到這裏的，而她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一個。

“他把你賣了，而我把你買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不想解釋得太過複雜，也當然，內情他並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這樣，但這樣的解釋也算是清楚明白了。

聞言，方小潔瞠大雙眼，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不可能！

顧孟德不可能這樣對她，這一定是眼前的男人搞錯了，她只是走失了而已。“你騙我！”

她指着他的鼻子厲聲控訴，皺起柳眉，小臉滿載對他的氣憤。

“我幹嘛要做這種無聊的事？”他聳了聳肩反問，他的時間多麼寶貴，不至於閑到這種地步，而對於她反咬他一口的行為，似乎是他意料中的事，所以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要騙我！你快告訴我，我男朋友去哪裏了？他是不是等一下就回來？”她不死心，也不願相信他所說的話，堅信他只是在欺騙她而已。

“他不會回來了，還有你，現在最好起來把臉洗一洗，我沒太多的時間留在這裏。”他起身道，宣告兩人的對話結束。

“慢著，我不能和你離開！”她要等顧孟德回來。

聞言，雷守羿不置可否，只是冷眼望着她，無聲的表情就像是在對她說“隨你便”似的。

下樓后，方小潔決心和雷守羿分道揚鑣，而他也沒有阻止她的打算，只是逕自坐上自己的車，由保鑣尾隨著準備離開。

正當方小潔往和他相反的方向離開時，一名男子突然上前來，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和她搭訕，她立刻轉身，害怕得急着逃跑，然而不知打哪又冒出另外一名男子，他們兩人將她圍住！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其中一人推開，拚命地往雷守羿的方向跑去。

而這一幕，坐在車裏的他盡收眼底，忍不住覺得好笑，他早就警告過她了。

最後，她跑到他的車邊，自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粗喘著拍了拍他的手臂，困難地開口，“快、快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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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將車子停進一棟偌大的建築物前，雷守羿沉聲道。

方小潔真不敢相信眼前這看似國家古迹的建築物會有人居住，而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她將要和雷守羿一起在這裏生活。

說這棟建築物看似國家古迹，並不代表它破舊，但卻看得出來它曾經歷過很漫長的一段歲月，而且它所引用的哥德式建築，雖然在羅馬較為少見，但也正好顯露出早期大時代的風格之一。

“你、你真的住在這裏嗎？”她吞了口唾沫問。

“嗯，怎麼了嗎？”他明知故問，她的驚訝全都寫在臉上了。

“那你一定很有錢。”她一臉小心翼翼的說，現在她總算有一點點相信他應該不會把她賣了換錢來用。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挑挑眉，他故作不經意地問。

“我是在想，如果你有錢的話，也許就不會把我賣掉了。”搔搔頭，她對他難得有那麼一點點的放心。

“那種事只有你男朋友才會做。”無意冒犯，他只是點出事實。

但聽在方小潔耳里，卻很令人感冒，事實上，她必須承認她已經不是那麼懷疑他說的話了，畢竟如果顧孟德不是真的把她賣掉，那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還不現身？如果顧孟德真的在乎她，就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陌生的地方。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至少她的運氣還不是太差，遇上了一個不錯的人，雖然還摸不清楚眼前這男人的底細，也不了解他的為人，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會再被賣掉第二次。

隨他進屋，她震懾於眼前的金碧輝煌，彷若置身夢境一般，一切都真實得很虛幻，她甚至感覺到牆上反射出來的光芒都會刺傷她的眼。

“這牆壁是黃金打造的嗎？”她傻傻的問，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笨蛋，那是燈光反射的結果。”她的視力有那麼差勁嗎？

“你家好大喔！”她就像劉佬佬進大觀園似的，東瞧西探的，看着牆上懸挂著一幅又一幅的油畫，風格的差異不大，全都真實流露出歐洲風情，甚至有那麼几絲中世紀的味道可循。

“餓了嗎？”他隨口問道，還記得剛在飯店裏，她一度將他的手指當成雞腿啃的傻樣。

“哦！是很餓。”他不提還好，經他這麼一說，她連雙腿都無力癱軟了。

“廚房在那裏，自己去弄些東西來吃。”他可沒打算讓下人伺候她，基本上，她連客人都稱不上，說是路人也不適切，至少路人是不可能在他的家裏走動的。

儘管無法定位她在這屋裏的身分，但可以確定的是，她必須為他所付出的那五萬歐元盡些心力。

聞言，方小潔也不覺怎樣，反正她本就很習慣下廚，只要該有的材料、工具齊全，她隨時可以準備開飯。

雷守羿扯開頸上的領帶，看着她轉身進入廚房的背影，不禁莞爾，能像她這樣無憂無慮，甚至完全沒有危機意識，只是有着滿腔樂觀積極的精神，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