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隨着小美人兒走進一座建構宏偉的府宅,風曠淮慵懶的目光在瞬間變得凌厲。

碧空如洗,府宅兩側各豎著一根丈來高的旗杆,桿上的旗幟正啪噠啪噠的隨風招展。

黑色旗面上綉着剛勁非凡的「凜然鏢局」幾個大字,不管就顏色或筆法看來,這大旗在在透着股霸氣十足的英悍之氣。

風曠淮再定睛一看,只見朱漆大門頂有一個匾額,匾額上寫着「凜然鏢局」四個金漆大字。

這時他才猛然意會過來,姑娘應該是凜然鏢局宋大爺的千金。

風曠淮的思緒才掠過,只見幾個做勁裝打扮的漢子正推着鏢車,準備離開。

當那充滿敬意的「小姐」喚聲此起彼落的響起,風曠淮終於確定了這小美人兒的身分。

他揚唇一笑。「風老頭真行,居然幫我選了這麼個漂亮的媳婦兒……」

在一行鏢師浩浩蕩蕩的離開后,風曠淮施展輕功,迅速在凜然鏢局幾座主建築中急掠。

幾個起落後,他在一座小巧精緻、花木扶疏的小苑裏覓得芳蹤。

炯然的虎目利落的朝四周掃過,他隱身在綠叢中,凝神屏息,聆聽、暗察苑內的動靜。

小園中百花開得正艷,粉蝶翩舞其中,追逐嬉戲。

宋於柔一回到小苑,見這美景當前,便隨意揀了個地方坐下。

她身形纖細,再穿上一身粉色衣衫坐落在小園中,若非細心留意,準是沒法發現她的蹤影。

這想法剛由風曠淮的腦中掠過,另一抹清脆的嗓音突然由小苑的另一頭傳來。

沒多久,只見一個丫鬟裝扮的小姑娘,踩着急促的腳步聲朝她而來。

「小姐、小姐您回來了?」

似乎已習慣丫鬟大驚小怪的模樣,宋於柔揚聲道:「春妞兒,去幫我取塊深藍色的軟緞,順道把我的綉繃子及綉線盒全拿出來。」

「小姐要在外頭刺繡嗎?」春妞兒氣喘吁吁的問。

宋於柔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心裏思索着究竟要綉什麼圖樣給雲縣令比較合宜。

她想,在深藍色的軟緞上,以銀色絲線綉上簡單的松柏綉紋,低調而不浮華,應該很能代表雲縣令清廉、親民的氣質吧!

一確定要繡的圖樣、配色后,宋於柔輕聲嘆了口氣,這才能好好細思雲少蓉方才同她提出的大膽提議。

她說,為了替縣令爹爹確切探查出「卧羅煞」的位置,她願意代替自個兒嫁到山寨。

她雖不願讓好友為她做如此冒險的決定,但迫於目前情勢,她也只能同意了。

而雲少蓉願意鋌而走險,實行這李代桃僵的計劃,唯一的要求是,她得幫雲少蓉綉一個荷包交差。

重點是,不能繡得太好。

因為那是雲少蓉準備拿來充數、送給一直冀望她成為大家閨秀的爹爹。

思及此,宋於柔不由得輕蹙着兩道彎彎的柳眉。

她一向擅長針線活兒,真要把東西給綉丑、綉差,還真是為難她了。

春妞兒聞言,立刻折回主子的閨房裏,取出主子要的東西。

這時,藏匿在綠叢中的風曠淮愕然一怔。「不是吧……」

這小美人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覷空,居然是以捻線刺繡來打發時間。

讓他震驚的還不只如此,這小美人兒一綉就是幾個時辰,他因為悶得太無聊,思緒也逐漸恍惚起來。

過沒多久,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被一隻不知死活,準備叮他的大蚊子吵醒,他才發現日已西斜,那美麗的姑娘早就不在園子裏,廂房裏也已經掌了燈。

他低咒一聲,不知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

就着園中參差不齊的綠蔭樹影,風曠淮縱身躍進院內,悄無聲息地靠近姑娘的寢房前。

他一靠近,寢屋裏立刻傳來姑娘的嬌斥聲。

心一促,風曠淮把身子隱進陰影里,神色不動。

「妳們通通下去,不用服侍了。」

「小姐沒把湯喝完,老爺會責怪奴婢的。」

她嬌聲斥着。「不喝、不喝!」

風曠淮隱身在角落,聽見她的嬌斥聲不禁苦笑了起來。

大半天的時間觀察下來,他發現,這千金大小姐實在驕縱得很,若真將她娶回山寨,定是要好好調教一番。

他的思緒方掠過,只見幾個丫鬟已被斥出姑娘的閨房。

待丫鬟的身影離去,寢屋內一片寂然,風曠淮貼近窗欞,潤指戳破窗紙,向寢屋內張望。

只見寢屋內燭火搖曳,姑娘輕斂墨睫,專註地埋首於早些時候未綉完的荷包,繼續綉了起來。

瞧她專註的神情,風曠淮心底暗暗佩服起這姑娘的好耐性。

只是姑娘的思緒全落在那荷包之上,對他而言並不是件好事。

陷入針線活兒里的她,似乎未覺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苦得他守得呵欠連連。

風曠淮抬頭瞧了眼月色,只見酉時都過了,依這狀況看來,今晚姑娘應該不會再出門了吧!

跟了姑娘一整天,他的肚子早已餓得敲大鼓了,他還是先填飽肚皮再說吧!

心緒一定,風曠淮一閃身,利落地躍上了牆頭,離開姑娘的寢苑。

☆☆☆

今兒個是宋於柔應卧羅煞寨主要求到山寨里小住,並與少寨主在成親前好好培養感情的日子。

當風曠淮不經意由鏢局裏的鏢師嘴裏聽到這消息時,他感到不以為然。

笑話!既然他不在山寨,那……姑娘上山寨去跟誰培養感情?

再說了,好不容易熬過在道觀里沉悶的習武、讀書日子,他本來就打算好好玩玩再回山寨。

沒想到因為聽到宋於柔的計劃,讓他改變原本四處遊山玩水的打算,決定偷偷留在她身邊監視她的行動。

這段期間,風曠淮發現,宋於柔是真正被宋五郎給養在深閨、金貴的嬌嬌女。

她除了與雲千金到翠流居喝茶見面外,極少有機會出門,對於鏢局裏的事也不太關心。

他跟久了,新鮮感也消失了,發現這嬌嬌女實在沉悶得緊,不是繡花、撫琴、同丫鬟吵架,便是看書、寫字。

讓只想放縱玩樂的他,悶得發慌。

為了對得起自己,他跟着宋於柔的時間變少了,有時買了壇好酒,四處走走晃晃也消磨掉一天。

再說,由先前她與雲千金對話的點滴,他已約略推敲出這兩個姑娘,這些日子以來,頻繁相聚、商議的計劃。

老實說,對於姑娘們剿寨的計劃他並不擔心。

雖然他十年未歸寨,但依他對卧羅煞的了解,雲千金應該沒那能耐可以剿了卧羅煞。

沒想到他一鬆懈下來,卻因此錯過探得宋於柔與雲千金要交換身分的事。

這一日,當宋五郎耳提面命地令四個鏢師把宋於柔送上山寨時,風曠淮悄悄的尾隨在轎子後方。

他想,若宋於柔真的上了山寨,他是不是也該收心回山寨,與這個嬌嬌女「培養感情」。

只是當轎子行經城郊時,風曠淮因為發現宋於柔偷偷溜出轎子,與早在城郊候着的雲千金交換了身分,心裏陡地燃起一把怒火。

原來,這可惡的嬌嬌女早就計劃好要調換身分!

他的雙眉不悅地糾結起來,在雲千金進入轎子、讓四個不知情的鏢師抬離后,風曠淮忽地一個飛躍,利落的高大身形矗立在宋於柔身後。

隱隱察覺到身後流動的不安氣息,宋於柔正打算回過身時,倏地,肩頭一陣劇痛,她還來不及出聲,便陷入黑暗當中。

「多有得罪了,未來娘子!」

將那纖細輕盈的嬌軀摟在懷裏時,風曠淮強烈感覺到姑娘的嬌柔與他的粗獷全然不同。

當她身上迷人的幽香襲來時,他咽了咽唾液,連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來。

姑娘真美!

他低頭俯看她那像豆腐腦的白嫩臉頰,忍不住伸手颳了刮那嫩頰后,發現宋於柔白嫩的臉蛋竟被他手上的硬繭給磨紅了。

不是吧……風曠淮怔了怔,更加認定宋於柔嬌貴的程度。

驀地,心裏惡劣的興起了捉弄她的意圖。

他想挫挫她的嬌氣,以報她屢次出言不遜以及不肯嫁他、甚至欲剿滅卧羅煞的詭計。

他要這嬌貴、任性的小霸王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霸主!

☆☆☆

夜深人靜,本是萬籟俱寂之時,卻因為一場挾着疾風的大雨傾盆落下,打破了那一分寧靜。

滂沱的雨聲,伴着不斷落下的閃雷,讓暈了好半刻的宋於柔倏然驚醒。

拉回模糊的意識,宋於柔困難的睜開眼,只覺眼前一片黑。

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她隱約覺得有個布條蒙住她的雙眼,甚至連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

「唔……好痛……」她微微動了下身子,劇烈的痛楚由肩頭傳來,迫使她痛得輕蹙眉。

宋於柔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忽然又一聲驚雷響起,由天邊劃下的那一道閃雷響徹天地。

聽到那雷聲,宋於柔下意識地縮着肩,放聲尖叫。「啊、啊——」

一聽到那拔尖的叫聲,被雨淋得一身濕的風曠淮匆匆衝進破廟當中,眼底映入的,是宋於柔蜷縮在角落的身影。

風曠淮滿懷笑意的瞅着她,直覺她清亮的嗓音,可與轟隆的雷聲互相較量。

不假思索的脫去濕透的上衣,他不出聲,只是迅速升起了火堆、處理方才獵到的野兔。

過了好半晌,待宋於柔的情緒稍稍穩定后,終於聽見身旁的窸窣聲響與火堆所散發出來的暖意。

「誰?」尖叫聲費去她不少氣力,她氣虛地顫聲問道。

風曠淮覷了恢復鎮定的她一眼。「妳醒了?」

聽到那沉厚的陌生嗓音,她的心猛地一促。「你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抓我來這裏?」

她緊抿着唇,蒼白的臉上沒半分血色,他想,她心裏一定十分害怕,偏她那萬般嬌態除了惹人心憐外,更讓他心生歹意。

之前聽她說了他那麼多的壞話,他若不趁此好好捉弄她一番,怎麼對得起自己忍氣吞聲,任她詆毀聲譽這麼久。

剛毅的厚唇揚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恍若未聞地問:「肚子餓了吧?我烤野兔肉請妳吃。」

兔肉……登時腦中出現幾隻可愛的野灰兔在她四周蹦跳着,緊接着是一股腥甜的氣息鑽入鼻息。

他……那個人殺了野兔嗎?緊咬着下唇,宋於柔忍住噁心的衝動,顫聲道:「我、我不要吃野兔肉,你是誰?你擄我究竟要做什麼?」

「擄妳?」風曠淮低唔了聲,無法認同她的指控。「我可沒擄妳。」

也不管擄她的惡人會不會對她不利,宋於柔又氣又惱地嗆道:「是你這惡人蒙住我的眼睛、綁住我的手腳——」

「唔……其實真要說擄也沒錯。」他深思了半刻后,打斷她的話。

耳底落入他無賴的語氣,她咬着紅唇,忿忿地開口。「你就是『擄劫』我,這種強盜、惡匪的行為若是被官府捉到,是要治罪的。」

「喔!」在他的認知里,「擄」字並沒有帶給他太大的罪惡感。

輕應了聲后,風曠淮邊烤着兔肉,邊欣賞着她氣呼呼的美麗模樣。

宋於柔被矇著眼,自然不知道風曠淮的目光有多張狂,現下她所有思緒皆落在她被縛綁住的手腳之上。

「我要你幫我拆下蒙眼的布條和綁在手腳上的繩子,我好痛!」她命令似地嬌聲喝斥。

雖身處劣勢,她的氣焰仍高張得很。

我可不是妳的丫鬟!風曠淮揚了揚唇,鐵了心不肯幫她鬆綁。「我正在忙。」

「你這惡人!快幫我鬆綁!」她氣得大叫。

「我沒空,妳別吵。」

處理好兔肉后,風曠淮接着取出隨身攜帶的鹽袋,輕輕灑了一些鹽巴在上頭,沒多久,鮮美撲鼻的肉香味陣陣襲來。

美食在前,他可沒空同她鬥嘴吵架。

再一次聽到他不以為然的語氣,宋於柔用被綁着的雙腿踢他。「你這大混蛋!王八蛋!臭雞蛋!」

姑娘的小短腿掙扎着想踢他,偏未對他造成威脅,而嘴裏逸出那罵人的話,讓他聽起來深感她還真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妳乖乖的,烤好兔肉,哥哥就可以喂妳吃兔肉。」風曠淮瞥了一眼她那可笑的模樣,揚聲取笑道。

「我不吃!你才不是我哥哥,快放我走,要不待我爹爹發現了,鐵定讓你吃不完兜着走。」她又羞又惱地大吼。

她的尖叫聲凄厲高亢,這一吼,可震得人耳鼓生痛。

粗魯地摀住她發出噪音的嘴,風曠淮不耐煩地道:「別吵,妳這大嗓門要嚇着破廟裏的蟑蟲鼠蟻了。」

感覺到他厚實的大手摀住她的嘴,生平沒遇過這麼無賴的男子,宋於柔氣得七竅生煙。「你要再敢碰我,我就殺了你!」

遇上這事,她知道她的態度應該軟化一些,得先哄得他卸下心防,讓他先解開蒙在她眼上的布條,再套套他擄她的用意,最後再想辦法逃開。

但不知怎地,這男子……這男子就是有辦法激怒她,讓她聰明的小腦袋瓜完全沒法兒派上用場。

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風曠淮咧嘴笑開。「殺了我這好哥哥,妳當了寡婦,將來誰疼妳呀!」

頓時,氣惱的情緒一股腦兒地涌了上來,被綁住的小手緊握成拳,她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依舊憤然嬌斥着。「都說了你不是我哥哥!」

也不知是被他氣的又或者是火堆太溫暖,她的臉頰紅撲撲的,瞧來十分可愛。

「哎!其實不當哥哥也成……那就當妳的好情郎,如何?」他暗示意味甚濃地開口。

「你——」她深吸了口氣,強忍着胸口那一把怒火,故作若無其事地轉了個話題。「不能幫我解開蒙眼的布條嗎?」

「好哥哥我長得滿臉橫肉、虎背熊腰,怕會嚇着妳。」他沉思了會,直接拿她說過的話反唇相譏。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宋於柔蹙起柳眉沉思,總覺得這句話好熟,似乎在哪聽過吶!

也不管姑娘會怎麼想他,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唔……我想快點把妳娶回家當娘子。」

霍地,他這話撞得她神智發昏。

天吶!她宋於柔是走了什麼楣運,怎麼會遇上這麼一個瘋子!她在內心沮喪地呻吟了聲。

「妳生氣了?」

看着她無瑕的小臉時青時白,風曠淮拚命忍住笑,把她逗得心裏暢快得很。

宋於柔向來不是柔順的姑娘,讓他這番戲弄后,心裏生出一籮筐整人的主意。

「我肚子餓了。」她勉強由齒縫擠出一句話。

風曠淮露出個瞭然的神情,戲謔笑道:「妳乖乖的,自然有得吃。」

逗歸逗、鬧歸鬧,他可沒壞到讓這個外表柔美、內心火爆的未婚娘子餓肚子。

兩人靜下后,除了可聽聞漸歇的雨聲,便是火堆燃得正熾的劈啪聲響,以及微涼空氣里,勾得人齒頰生液的烤兔肉香味。

風曠淮面露得意神色,道:「哥哥是烤肉高手,保證把這肥美的野兔肉,烤得肉甜又多汁。」

他從小在山寨里長大,這些野炊、烤肉的活兒絕對難不倒他。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烤得金黃的肥嫩兔肉誘人地滴下油脂,落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細微聲響。

宋於柔一聽便知他沒說謊,這野兔肉果然很肥美。

只是……就算他烤得再好吃,她也沒辦法張嘴吃下。

在她暗自沉思之際,突然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嘗嘗,但小心燙喔!」由她的神情猜到她不敢吃兔肉,風曠淮惡質地開口。

聽聞惡劣的話語,宋於柔緊抿雙唇,在心中斥責這無賴的狂徒不下千百句。

見她抿着唇不說話,風曠淮故意讓她粉嫩的櫻唇沾着手中的肉片,涼涼地道:「怎麼?又反悔不想吃了?」

烤肉的味道是很香,但……那是野兔肉耶!想起那毛茸茸的可愛動物,宋於柔努力忍着噁心的感覺,心裏矛盾極了。

「我的好姑娘,有得吃就別挑剔,真沒得吃時,連樹根都得啃,還挑?!」他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

「我沒說不吃!」為了「報復」,她乖乖的微啟櫻唇,張嘴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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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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