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晦明宮為什麼要行刺平王呢?這樁行刺事件和八大行商有關嗎?又或者也跟朝廷近來的小動作有關?

蔚伶並沒有忘記自己原本救人的理由之一——打探刺客行刺平王的原因,並弄清楚朝廷對八大行商到底有什麼謀算。

她一直記在心裏,只是她還不想問出口,因為她有私心……

當初救人時,她就存着一份私心了。除了刺客對蔚府的可能價值外,她有個連親如凡弟都不曉得的秘密心愿。

從小,她對江湖就有份嚮往,那時,她常聽阿娘提起以前還是「毒娘子」時闖蕩江湖的種種事迹,真的很崇拜阿娘,覺得阿娘是個威風凜凜的俠女,昕以,她也想成為一個俠女,四處行俠仗義。

她六歲那年,有回和奶娘及家僕們去逛廟會,在路上看到有地痞流氓欺負老人家,她突然衝出去想行俠仗義,卻差點被那些人打傷,是家僕們衝上前去阻攔,才沒釀出禍來。

她回來后,阿爹火冒三丈,知道是娘告訴她那些往事,讓她想當俠女后,阿爹氣得把她和娘關在房裏好幾天。

等阿爹氣消后,娘對她說,江湖太危險了,要是她們出事,阿爹會很傷心的,所以她就和娘約定好,以後不再讓阿爹傷心,不闖蕩江湖了。

可是如今,阿爹和阿娘都丟下他們去仙鄉團聚,再也沒人會為她傷心了。

所以那晚,看到那個受傷昏迷的男人時,蔚伶的心被觸動了。

那個阿爹不希望她接觸的世界,就在她眼前。

後來,她又發現那個男人中了毒,阿爹和阿娘的身影倏然浮現她心頭——她決定以阿娘教她的毒術和醫術,救這個阿爹在世時一定不讓她接近的男人。

她想任由自己瘋狂一次!

開始療毒后,她意外發現這個男人很吸引人。性情出奇的好,雖然沉默,卻不是個木訥的人,而且總是任她為所欲為。

他的這些容忍,在她知道他原來出身邪教后,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這麼配合她呢?

每次看見他眸里閃過無奈與無力,卻還是由着她試驗各種藥材時,她的心總會泛起一種好像被人寵愛並縱容的甜蜜溫暖感覺。

雖然不多話,但這個男人用行動默默表達了他自己。

所有人都說蔚府大小姐精明能幹,認為她不把男人放在眼裏,認為她野心勃勃,笑裏藏刀,是難纏的角色。

對,這些都是她,要撐起整個蔚府的家業,她就得是這樣。

但她還是個女人啊,她也有戀慕之心,也渴望被寵愛疼惜,只是,以她現在的身分,有哪個男人會發自真心,只是想寵她、愛她,而不是覬覦蔚府的大小姐?

所以,蔚伶從不將親事放在心上,她甚至想,就在蔚府當一輩子的大小姐,也遠比嫁給一個不愛她,只愛她的錢的男人好太多了。

何況,她相信凡弟一定不會強迫她嫁人。她名下的產業,本來就足以養活自己好幾輩子了,她找不到非要嫁人的理由。

直到遇見木頭,她真的第一次有了好想和這個男人共度一生的想法。

這個男人一定會疼她、愛她一輩子的。雖然有點厚顏,但蔚伶就是有這個直覺,有這個把握,更重要的是,她也想疼他、愛他一輩子。

所以,木頭行刺平王的目的是什麼,她問不出口,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

不管朝廷對八大行商有什麼謀算,她相信蔚府撐得住,朝廷占不到什麼便宜。

可是,一旦把木頭是晦明宮四大護法之一的面紗揭開,木頭一定會走。

她知道,他一直是想走的。

她不是沒有想過,只靠黑衣和銀色鬼面具這兩個線索,天底下人這麼多,木頭不見得會是晦明宮的護法,但她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只是個巧合,她心底的某處很清楚,他就是晦明宮的四大護法之一。

他的氣度和性情以及不凡的身手,已完全顯示出他的身分。

凡弟說她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只知道,在木頭還承認他是木頭的一天,他就是她的木頭,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蔚伶,你只是在逃避啊!她心裏如此嘲笑着自己。

風瑜章並不知道蔚伶已經曉得他的身分,他只是發現,從那日後,雖然蔚凡還是會不時突然跑來監看他,但沒有再找過他任何麻煩。

這讓風瑜章一直挺好奇蔚伶到底用什麼方法,說服了原本對他深具敵意的蔚府家主,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這位大小姐真的很厲害。

而那時她從大書房回來后,也確實非常盡心的為他療毒,引發的意外狀況則是他的身體整個麻痹,無法動彈,直到三個時辰后才解除。

所以,當他癱在床上,大小姐興緻勃勃地說要幫他刮臉時,他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一場慘事也就此上演。

當天晚上,蔚伶在替他那張宛如被貓抓花的臉上藥時,邊咕噥着說:「我就不信這種小事我做不來!木頭,等你鬍髭再長出來時我再試一次,這次一定不會失手了!」

風瑜章聽了額角直抽搐。他想,以後他天天都要向護衛借刮刀,在這位大小姐來為他療毒之前,先把自己的鬍髭刮乾淨!

又過了幾天,在胸前的傷完全結痂后,風瑜章首次離開他待了快一個月的書房暗間,到外頭的小院裏走走。

小院裏並沒有其他人存在。蔚伶本來就討厭嘈雜,平時她在書房時,就不準任何下人未經召喚進小院干擾,加上在替風瑜章療毒的這段期間,房裏所有準備的工作都是由護衛小靜處理,因此蔚府上下除了蔚凡及蔚伶的近身護衛小靜外,沒有人曉得風瑜章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蔚伶也才敢放心的讓風瑜章到小院裏散散心。

當然,她也讓小靜先在院門外守着,以免發生任何意外。

「怎麼,見到久違的陽光,很感動嗎?」蔚伶艷麗的臉上帶着淡笑,調侃着在院裏伸展筋骨的男人。

風瑜章聞聲,轉過頭看向她,卻突然愣住了。

這時已是初夏,小院的一角有棵樹齡近百年的高大梧桐,蔚伶就穿着青色圓領衣衫,一襲月牙白的羅裙,站在樹下對他盈盈笑着,讓他一時看得痴了。

書房的暗間因為沒有窗子,日光無法照入,就算是白天,也要點起燈火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所以,他還是第一次在燦亮的天光下,把這個勾走他心神的女人看個清楚。

肌清骨秀,粉面朱唇……他腦中頓時亂成一團,竟找不出適當的詞句來描述眼前的女子,他只知道,她那雙嫵媚的明眸直瞅着他,彷佛要把他的心及魂魄都吸進她眼裏……

風瑜章猛然轉回頭,不敢再對上那美麗的晶眸。

他抬頭望着晴朗的天空,佯裝無事地說:「對啊,好久沒看到這樣的藍天自雲,真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藍天白雲?神清氣爽?蔚伶心裏暗暗啐了聲,虧她今天還刻意打扮一番,他竟連一句誇讚都沒有,果然是塊木頭!

但見到他連正眼看她都不敢的模樣,她又覺得好氣也有些好笑。

「木頭,我今天不好看嗎?」她不滿的問道。

「欽……很、很好看啊!」沒料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風瑜章連忙轉過身應話,卻有些結巴。

「是嗎?真的好看嗎?」邊問,蔚伶故意轉了個圈,身上衣袂飄飄,羅裙翻飛,宛若仙子起舞。

他咽了口唾沫,「真的好看啊!大小姐就和仙子一樣。」

說完,他整張臉都漲紅了,蒼白的面容隱約浮現豬肝色,看來頗為窘迫。

但他的反應卻讓蔚伶心情大好,她以袖掩唇,低低地笑了。

聽着她銀鈐般的笑聲,風瑜章吁了口氣,俊朗的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

他並不介意被她捉弄,若能博得佳人一笑,他覺得被她捉弄也挺好的。

「在暗間裏憋了快一個月,身子很難過吧?」心情一好,她立即詢問起他的狀況。

「是有一點。」風瑜章轉動胳膊又踢踢腿,想把緊繃的筋骨舒展開來。

「光是這樣怎麼舒展得了筋骨?木頭,你乾脆打一套拳給我看吧。」她笑盈盈的說。

「大小姐?」他真的覺得蔚伶的言行總是出人意表,怎麼會突然教他打拳給她看呢?

「打不出來嗎?還是怕我偷學?」她一臉無辜。

風瑜章搖搖頭,劍眉輕擰,卻沒有再多說什麼。接着,他走到空曠的地方,運氣凝神,打了一套結實的長拳。

蔚伶專註的看着。

在初夏的陽光下,身材頎長精實的男人專註打着拳,看他動作時柔時剛,時快時慢,卻都優美得不得了,讓她想起從前師父教凡弟練拳時念的口訣——動如濤,靜如岳,立如雞,站如松,輕如葉,重如鐵,緩如鷹,快如風。

雖然她早就知道他身手很好,可是親眼見他打拳,她心裏的震撼與感動還是很強烈。

適個男人真的很不錯啊,她益發喜歡他了。

打完整套拳,風瑜章感覺體內的氣血都流暢了,他緩緩地收勢,轉頭望向梧桐樹下的佳人,卻迎上一雙燃燒着燦焰的眼眸。

「木頭,你的拳打得真好。」蔚伶的眸子裏滿是欣賞。

風瑜章從沒被人這樣誇讚過,而且還是被自己心儀的女人誇獎,頓時心一熱。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被喜歡的女人崇拜着是這麼的快意,而且會有種想要變得更強大、讓她更加折服的衝動。

另一方面,他也被她再次折服。這個愛恨分明的大小姐讓他更加心動了。

蔚伶緩緩走到他面前,然後拿出懷裏紼紅的手巾,輕輕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

他倆的距離極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只屬於她的香氣,而且,只要他伸手一攬,就可以把這個心儀的女人抱在懷裏……

風瑜章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額間也不自覺地冒出青筋。

他猛然閉上眼,不看她,卻突然感覺到有個溫熱的濕潤之物碰了下他的唇,又很快的退開。

是她吻了他嗎?

風瑜章訝然地睜眸,可是蔚伶卻同時轉過身去,窈窕纖柔的身子背對着他,微微顫動着,彷佛等待着他的擁抱。

他忍着心裏狂野的衝動,五指張張合合,僅存的理智在聽到她那聲帶着埋怨的「木頭」時全面潰散。

他雙臂一展,從後方將蔚伶擁入懷裏。

她不可思議的柔軟與芳香讓他心蕩種馳,他眯起眸子,將側臉輕輕靠在那烏緞般的雲髻上,緊緊擁着這個他不敢奢望的女人。

蔚伶的身軀微微顫抖着。她閉上雙眼,感覺背後男人的寬厚胸膛熾熱且硬實,那把她完全納入翼下保護的溫暖與踏實感,讓她眼眶發熱,鼻頭陣陣發酸。

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這種被人保護着、關愛着的感覺了?她強裝了四年的堅強,幾乎要融化在他強而有力的擁抱中。慢慢地,她放鬆肩頑,任身軀貼上後方那個讓她安心又喜歡的寬厚胸膛里。

熾熱的體溫,還有男人身上混着淡淡藥味的氣息籠罩着蔚伶。她雙手攀住風瑜章擁在她身前的鐵臂,緊緊不放,他的心跳聲伴隨着她的慌亂心跳,聲聲傳進她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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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娘子愣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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