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是因為首座護法師兄的事迹和傳言太恐怖,她才從沒想過他會是首座護法嘛。果然傳舌都不可輕信,她深深覺得愧疚。
「傻瓜。」聽到她這麼說,紀無眠心一軟。「有什麼好澄清的,我才不在乎。」雖然被傳得不太好聽,但可保他周遭清靜,他並不介意這樣的名聲。
「才不是,師兄才不是那樣的人,師兄很好的,一點都不殘酷無情,也不心狠手辣,更不像惡鬼,統統都不像啊。」官墨兒這時才意會到她的臉離他的臉好近,然後,昨晚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記憶又統統回到她腦海中。
所以,昨晚她和師兄……她這才猛然想到,剛剛師兄似乎問她,是不是不想嫁給他。
官墨兒小臉倏紅:心裏溢滿了說不出的情緒,感覺心口怦怦地狂跳着。
突然,她的肚子發出咕嚕聲,她正覺得羞窘,便看見紀無眠身子一轉,當他再回到她身旁時,手中多了個小盤子,上面放着幾個油亮誘人的小酥餅。
「你的體力不錯嘛,到現在才知道餓。」看着她那羞紅的小臉,覺得真是可愛,紀無眠忍不住調侃起她來。
「師兄!」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袖,低着頭:心情感覺很複雜。
「別再胡思亂想了,天塌下來有師兄頂着……墨兒,你後悔了嗎?」紀無眠突然沉聲問道。
「後悔什麼?」她抬頭望着他。
「後悔把身子給了我。墨兒,你願意嫁給師兄,讓師兄照顧你一輩子嗎?」紀無眠認真的問道。
官墨兒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真的要停止了,他怎麼可以問得這麼直白啊,她一點也不後悔把身子給了他,但他竟然說要娶她,還說要照顧她一輩子!
「師兄……」她覺得太不真實了。
「怎麼,不願意嗎?」紀無眠瞪着她,手卻拿起小酥餅喂她吃。
他想,還是讓她嘴巴忙一點,省得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唔唔唔……」官墨兒好不容易把嘴裏的酥餅咽下去,他接着又餵了她一大口茶。
哪有人這樣一直喂一直喂,她要怎麼回答問題啊?她在心裏抗議着。
「師兄,你真的要娶我嗎?」她的心緊張得都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你說呢?」紀無眠故意這麼問,存心欺負她。
看到她那雙委屈又不敢反抗的晶瑩水眸直勾勾盯着他,他忍不住笑出聲。
「你啊,這麼呆,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我看誰都受不了你這『單蠢』的性子。」他霸道地這麼說。
聞言,官墨兒心裏的大石頭卻終於落了地,雖然她還是覺得好不可思議,可是她非常感激,感激這個奇迹,前一晚,她還覺得自己像進了地獄,但現在她就好像置身仙境般幸福。
她眼眸一熱,索性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並放開膽子抱住他,緊緊的不想再放手。
紀無眠也心疼地攬緊心愛的小女人:心裏不高興的想,可惡的宮主教他現在出任務,分明是故意拆散他們,見不得他們好。
但宮主的命令是無法違背的,他只好在官墨兒梳洗更衣時交代她關於接下來的事,並要她乖乖待在忘憂殿等他回來。
「我會儘快完成任務,你給我好好待在忘憂殿裏,不要亂跑,要是讓我知道你又捲入什麼麻煩里,回來后我可不饒你。」紀無眠語氣兇惡的警告着,因為他太清楚她心軟的毛病了,就怕她又為了幫人而惹出問題。
「我知道了,師兄,我會好好待在忘憂殿學習的,你放心吧。」聽聞宮主要讓她搬去忘憂殿學習醫理,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偷懶亂跑呢?
「尤其是宮主的交代,你千萬要小心注意。」想到要把她交給無良宮主,紀無眠實在放不下心。
「嗯、嗯,我一定會好好遵從宮主的命令行事的。」官墨兒保證道。
「不,我是要你小心,如果宮主對你提出無理的要求,你就先裝傻,等我回來,我會幫你處理。」這才是他最擔心的,獃獃的她落在宮主手上,還不讓無良宮主盡情欺壓?
「啊?」官墨兒愣然地望着他。他這是教她違背宮主的命令嗎?
「唉,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啊?」紀無眠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
伹他再不放心也得放人,親自把人帶去忘憂殿後,他還是出宮去執行任務了。
忘憂殿位於晦明宮接近中央的區域,最初是作為貴賓來訪時的客殿,但因現今少有人來訪,所以被現任宮主拿來作煉藥淬毒之用。
忘憂殿後頭種了一大片葯圃,各色斑斕的毒花毒草,讓初來乍到還有些緊張的官墨兒看儍了。
她之前是曾聽說過,宮主有個私人葯圃,裏面植滿了奇花異草,但沒想到她竟有親眼得見的一天。
而且,宮主還准許她可以任意采這些花草來煉藥。
「我真的可以任意采來研究嗎?」官墨兒不敢置信地詢問。
「當然可以,姑娘將是首座護法的妻室,宮主又是最重視首座護法的,不然怎麼會在姑娘與護法成親前,先讓姑娘移居忘憂殿暫住呢?這也是希望姑娘能輕鬆愜意的預備婚事。」使女沉穩地回覆道。
聽到這些話,官墨兒臉一紅,心裏又惦記起紀無眠,不知他這趟任務是否有危險,教她一顆心牽挂不已。
接下來,官墨兒就在忘憂殿住下,過沒多久,她開始覺得,宮主讓她住進忘憂殿,其實不是為了讓她學習更高深的醫理或預備婚事,分明是找她來替他煉藥的。
她望着與她居住的西屋相鄰的書齋里那些堆得高高的葯書,及那一張張四處散放的各式藥方。
雖然官墨兒還沒有見過宮主本人,但宮主會不時教使女轉交給她,說在她無聊時能自行研究的各種奇特藥方。
那都是些效用看來很古怪,但也很有意思的藥方,為了轉移對紀無眠的思念之情,加上在忘憂殿裏煉藥要什麼有什麼,官墨兒後來真的一古腦地全心投入煉藥之事中。
同時,於忘憂殿外,官墨兒與紀無眠的婚事卻引發了陣陣漣漪。
先是宮主下令,首座護法已擇定司務堂弟子官墨兒為妻,又下令讓官墨兒遷居忘憂殿,直到婚禮完成。
此令一出,司務堂里眾師姊妹們一陣鼓噪,她們也大約推敲出最後被首座護法師兄生米煮成熟飯的人成了官墨兒。
由於本來就沒有人想嫁給惡鬼一般的首座護法師兄,現在剛好讓官墨兒嫁去,也算皆大歡喜。
然而這樁意外的婚事,對官逸來說是個衝擊,他原來打算藉由堂里得力女弟子與首座護法結親的契機,可以拉攏首座護法,對他將來要起事反抗宮主,將會是個很大的助力。
哪知首座護法看中的竟然是官墨兒!
怎麼會是她?他從來沒有把那個丫頭看在眼裏,也沒在她身上下過任何工夫。
沒想到那個畏縮的小孤女會這麼受注目,先是司禮堂副堂主葉璿看上她,現在又是首座護法要收了她。
在官逸眼中,官墨兒毫無背景,就算高長老破例指導她醫理,本身也小有才華,但在這人人都識毒懂醫的晦明宮裏,對他沒有什麼益處。
真要說起來,唐湘比她有用多了,還有整個唐門可作為奧援,畢竟他從來不覺得女人可以獨自成什麼大事。
原本官逸也認為首座護法會看中唐湘,正想着這樣正好兩全其美,唐湘本來就野心勃勃地贊成他的計劃,到時他要起事,有唐湘吹枕頭風,拉攏首座護法協助他們,成事的機會也會大增。
但現在首座護法竟然選中官墨兒!這丫頭一點企圖心都沒有,和他也並未特別親近,要教她幫他說服首座護法反抗宮主,光是想像就覺得很難辦成,更何況現在官墨兒被宮主調去忘憂殿,他是想操縱也操縱不到。
而且,如此一來,他與司禮堂的聯盟也出了問題,沒了官墨兒,葉璿還會大力促成他們兩堂合作嗎?
司禮堂堂主本來就對他們兩堂的結盟有所忌憚,怕引起宮主注意,頗拿不定主意,是葉璿看上了官墨兒,並向他求親,他才以要求葉璿促成兩堂結盟為條件,應許這樁婚事的,一且兩堂結盟,當他起事時,司禮堂也不能置身事外?
然而現在一切都是空談!
哼,官墨兒,你真是亂了老夫的一手好棋!官逸眼神陰沉地在心裏暗斥着。
就在各人不同的心思與計量下,紀無眠終於執行任務回來了。
他一回到晦明宮后就發現,在宮主的命令下,兩人的婚禮已經緊鑼密鼓的籌備完成,可是,宮主也以婚禮前新郎和新娘不宜見面的習俗攔着他,非要等到成親當日才要讓他們見面。
「等待是一種美德。」
面對宮主存心的作弄,紀無眠除了咬牙還是只能咬牙,誰教他的墨兒現在在宮主的手中?
所幸他們婚期很快就到了。成親這天,官墨兒感到既期待又緊張,使女們服侍她換上大紅錦緞上綉着百花與鸞鳳的華美喜服,又披上綴滿瓔珞流蘇的璀璨霞披,挽好的髻上裝飾了滿頭珠翠,最後才為她戴上那頂很有分量的華麗鳳冠。
當大紅的蓋頭掩下時,她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心情緊張的不得了,手軟腳軟,只能由着使女們擺佈。
到了吉時,她在使女們的攙扶下步出房門,緩緩坐上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前往喜堂的所在地晦明宮主殿,宮主將在那裏為他們主持婚禮。
洸唿中,官墨兒聽到鞭炮聲,四周一片熱鬧喧嘩,洋溢着喜氣。
同時,正在主殿裏殷殷等着新娘子的紀無眠,也是一身喜氣洋洋的大紅喜眼。
這身難得的裝扮也引得其他三大護法嘖嘖稱奇,統統圍着他,嘴壞的不停奚落着。
「看不出來啊,原來冰塊也有融化的一天?」四大護法之一的宇文,很不怕死的刺激着紀無眠。
紀無眠冷眸睨去,眼神無比嫌惡,他可沒有忘記,他的呆丫頭把他誤認為宇文這隻老狐狸了。
他覺得往後有必要加強她的辨識力,四大護法中,他被誤認成誰都無所謂,也絕不想被誤認為是宇文好嗎?
這傢伙是和他最不對盤的,六年前的首座護法之爭,就是宇文設計陷害他最不遺餘力。
雖然當初要不是宇文使出卑鄙手段,他也不會因為受傷而巧遇官墨兒,但這是老天幫他的證明,絕不是宇文的功勞。
所以,對於宇文的挑釁,紀無眠一句都不想搭理。
「宮主,今日是首座護法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天,你難道不覺得在這一天更應該坦然相對嗎?」宇文壞笑着說。
「坦然相對?難道要師兄脫光光?」三護法笑咪咪地附和着。
「脫光光不太好,對新娘子不禮貌,而且,我怕女弟子們見了后,今晚都要失眠了。」宇文笑着說,這種鬧劇最有趣了,能玩的大家都不會放過。
一旁的四護法默默點頭表示應和。
紀無眠周身開始散發出快把整座主殿都結凍的冰冷寒氣。
他陰惻惻地想,都想玩他是吧?很有趣是吧?山水有相逢,他們就不要有這麼一天,到時他一定加倍奉還!
「看來諸位護法感情果然深厚,本座甚感欣慰啊!」壞心宮主淺笑着道。
頓時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心裏無不想着,啐,誰感情深厚了!
「啊,不過在大喜之日脫光光確實不夠高雅,對新娘子也不夠尊重,這樣吧,本座做主,就讓無眠在行禮時把鬼面具摘下,戴着鬼面具拜天地總是不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