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賴姐的工作能力很強，在藝廊里是大家仰賴的前輩，也一直是姚俐娜仰賴的工作夥伴。「這次‘雲’的展覽很成功，老闆還決定將你升職為藝術總監不是嗎？這是難得的機會，賴姐為何要離開？」

對於賴馨妍的決定，她真的很意外。

「我有我的生涯規劃，我打算出國深造。」賴馨妍冷淡地說，她的桌上擺著紙箱，正在收拾私人物品。

「可是選擇現在出國深造，就錯失了當藝術總監的機會啊！」她想不透，為何賴姐捨得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我放棄是我的選擇，應該跟你無關吧？」冷冷的眸抬起，看着一臉激動的姚俐娜。「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不可以別煩我？我現在正在忙。」

賴馨妍不想失風度的給姚俐娜臉色看，但她就是做不到。只要一想到姚俐娜擁有她得不到的愛情，她就無法冷靜面對。

她的出現，讓賴馨妍十分刺目，心一次又一次的被刺傷。

「賴姐……」姚俐娜一陣愕然。「賴姐，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哪裏得罪你了？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說錯話，惹賴姐不高興，可不可以請賴姐原諒我的無心之過？」

這陣子，賴姐不再給她任何幫忙和協助，對她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姚俐娜很努力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在無意間得罪了賴姐，才會讓賴姐轉變態度？但無論她怎麼想，始終想不透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沒有。」賴馨妍微微一震，對於自己過於尖銳的反應，感到有些心虛狼狽。「我是為了出國的事煩心，你別想太多。」

跌坐在椅子上，賴馨妍煩躁地撫額低嘆。

看着賴姐似乎不想再談話，姚俐娜只好垂頭喪氣的離開。

拎着公事包，她走出藝廊，在門口等了約莫五分鐘，龍天浚的凌志房車緩緩駛過來，停在門口。

「嗨。」她提起精神走過去，打開車門上了車。

「怎麼又愁眉苦臉？」龍天浚擔心地看着她，替她扣上安全帶。「賴小姐又擺臉色給你看？」

向來開朗直率的她，這陣子突然變得有點憂鬱。

他曾跟她談過，她毫無隱瞞的坦白告訴他，這陣子賴馨妍的態度讓她很困擾也很擔心。

賴馨妍是姚俐娜仰賴且崇拜的前輩，突然間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姚俐娜不知所措，不斷猜測著自己是不是哪裏得罪了賴馨妍？他當然知道問題出在賴馨妍的心態上，但他答應過賴馨妍，不能向姚俐娜坦白他們之間的往事，只能默默聽著女友吐苦水，卻無法幫上什麼忙。

他等待着，希望賴馨妍能夠早點拋開過去，重新面對未來。

「賴姐要辭職了。」她沒正面回應他的關心，畢竟賴姐給她臉色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她對於賴姐決定捨棄藝術總監的升遷機會，堅持要離開藝廊，感到很意外也很可惜。

「也許她有她的生涯規劃。」賴馨妍做出這個決定，應該是掙扎很久吧？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她無法面對姚俐娜和他交往的事實，選擇離開對大家都好。

「你怎麼知道賴姐的想法？」她轉頭，詫異地瞪着他。「賴姐也是這麼說的，她說她有自己的生涯規劃。」

「我隨口猜的。」他眼神閃了閃。

「就算是生涯規劃，也不用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總監職位呀！我覺得賴姐心裏一定有事，自從瞿雲的展覽酒會後，賴姐的態度就變得不太一樣……」她一直在想，問題是不是出在酒會上？「也許吧，不過這件事你別想太多，既然你無法改變什麼，就別浪費時間困擾自己。」他發動引擎，漂亮的手指掌握著方向盤。

這時，賴馨妍抱着紙箱從藝廊門口走過來，她的視線與車內的龍天浚對上，她臉色一白，紙箱從手中松落，發出響聲。

姚俐娜扭頭看着門口。「糟糕，賴姐的紙箱掉了。濬，你等我一下，我去幫忙賴姐撿東西。」

「我訂了餐廳，用餐時間會錯過。」他伸手過來壓住她的手，不想讓她下車。

「一下下而已，不會耽擱太久。」她堅持。

他無奈地看她一眼，將中控鎖打開。

她迅速下了車，跑到賴馨妍身邊，幫忙將散落一地的物品放進紙箱內。

龍天浚坐在車上，看着她們。姚俐娜熱心的幫忙，賴馨妍則失神地站在一旁，朝他這邊望過來。

對上賴馨妍的注視目光，他只能嘆息的移開視線，一臉無奈。

關於他和賴馨妍的往事，他該不該跟姚俐娜談一談？正當龍天浚陷入掙扎時，姚俐娜打開車門。

「小娜……」他收回心神，回頭，卻看着賴馨妍抱着紙箱站在姚俐娜身邊，俊容頓時一愣。

「濬，我邀請賴姐一起吃晚餐，謝謝賴姐這段時間以來對我的照顧。」姚俐娜朝他綻放美麗的笑容。

「好，上車吧。」他能拒絕嗎？龍天浚感覺額頭隱隱作痛。

「謝謝，打擾兩位了。」賴馨妍白著臉坐進後座，她將紙箱放在一旁的空位上。

龍天浚等姚俐娜也上了車后，緩緩將車子駛離藝廊門口。

他對這頓晚餐突然沒了胃口。

對於賴馨妍肯接受邀約，他不曉得她存着怎樣的心態？既然她無法冷靜面對兩人已經分手多年的事實，她就應該儘量避免跟他碰面才對，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經營另一段感情。

但她……黑色瞳眸從後視鏡對上賴馨妍閃爍的眼神，他的嘴角揚起一絲苦笑。

西餐廳里的鋼琴演奏聲悠揚。

特別訂下的隱密席位，圓桌上放着銀色燭臺，燭光在暈暗的餐廳里閃爍，製造浪漫氣氛。

這原該屬於情人間的浪漫晚餐，硬生生多了一個客人。

龍天浚雖然無奈，但他並沒有顯露出任何不悅情緒，體貼的接受姚俐娜的決定，即使得面對賴馨妍那雙哀怨依戀的眼眸，他也坦然承受。

對於自己跟賴馨妍的那段舊情，他雖然沒有付出她那麼多，但他也從未對不起她，也曾努力想要配合她，但他真的力不從心、分身乏術。

當時，他真的以事業為重，一開始他便已經明白告訴了她，直到他接受她的分手提議，也是為了她好才會做這樣的決定。

那段感情早就過去了，他問心無愧！

龍天浚對賴馨妍冷淡客氣的表現，以及他對姚俐娜毫不隱藏的體貼和親密，就是希望賴馨妍能夠徹底明白，他們之間早就船過水無痕。

「濬，賴姐，失陪一下，我接個電話。」席間，姚俐娜的手機響了，她放下白色餐巾，拿着手機往外走。

「別講太久，你的牛排還沒吃完，冷了口感不好。」他伸手拉住她提醒道。

「好，我儘快回來把牛排解決掉。」她甜甜一笑，優雅的轉身走開。「喂……」

龍天浚的目光追隨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走廊那道玻璃牆后，才收回目光。

「你很愛俐娜？」賴馨妍忽然開了口。

「我愛俐娜，我們打算結婚。」他坦然一笑，對上賴馨妍毫無理由的怨懟眼神。

「為什麼？她有我這樣的深愛你，為你付出那麼多嗎？」她抓着餐巾，情緒失控。

「馨妍，愛情不是用付出多少來衡量的。」他放下刀叉，目光坦然地看着她。「我不想多談過去的事情，當初分手是你的提議，我決定放手是為了你好，因為當時我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回應你的感情。」

「既然你沒時間和我談戀愛，當初為什麼要跟我交往？」她告訴自己很多次，不該再被這段過往的情感糾纏，但她做不到！看着他跟姚俐娜甜蜜地在一起，她就嫉妒。

「我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工作忙，以事業為重，我恐怕沒多少時間經營感情，我還記得當時你說無所謂，你只希望我們別錯過彼此的感覺，試著交往看看。」他希望她冷靜下來，理智的回想兩人交往之初的約定。

他從沒有想過要欺騙她的感情，也不曾對不起她，因此態度十分坦然。

「我……」她臉上血色盡失。「我忘了。」她否認。

忘了？他無言地吐出一聲嘆息。

「馨妍，你應該把我徹底忘記，都這麼多年了，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他衷心祝福，他勸她不該困住自己，讓自己陷入痛苦的境地。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站起來，丟下餐巾哭泣低嚷。「我愛你！我付出全心全意愛着你！我曾經想為你懷一個孩子，讓你能夠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我跟孩子的身上一一」

賴馨妍的聲音突然消失，視線看向站在龍天浚身後的姚俐娜。

龍天浚驚慌地起身回頭，看着手上還拿着手機，渾身輕輕顫抖的姚俐娜。

「小娜，你聽我說一一」

「濬，你……跟賴姐交往過？」她打斷他。「賴姐說的……是真的嗎？」賴姐還曾經想為龍天浚懷個孩子？!那他們之間不就是很親密的那種交往？姚俐娜頓時心涼的領悟，為何從展覽酒會那一晚起，賴馨妍對她的態度會瞬間大轉變。

原來，原因出在龍天浚身上。

顯然龍天浚也一直知道原因，但他卻沒想過要跟她坦白……

「小娜一一」龍天浚走過去，拉住姚俐娜的手。

「對！我跟龍天浚曾經交往過半年，我跟他就像現在的你跟他一樣，是很親密的情侶。」賴馨妍看着龍天浚俊容上閃過的驚慌，搶先打斷他的解釋，滿心嫉妒的將兩人的過去說出來。「俐娜，你的男友曾經是我的男友，不過後來他拋棄了我，我希望你能張大眼睛看清楚，千萬別讓他像對待我那樣，狠心地拋棄你。」

賴馨妍撒下漫天大謊，因為太過嫉妒而失去理智。

看着姚俐娜死白的臉色和龍天浚更加慌亂的神情，賴馨妍拿起自己的皮包，抱起放在一旁的紙箱，走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