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繡花鞋憤怒地踩在石板地上,鵝黃色的身影散發著熊熊怒火,直逼鳳陽廟裏那口金爐,街上的人見到這般景象,都被嚇得連連後退、讓出一條路給花喜兒走,生怕稍稍碰上她的衣角便會被燒成灰。

小玉戰戰兢兢地跟在她後頭,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花喜兒的俏臉上還殘留着歡愛過後的嫣紅,此時的她更加嫵媚動人。

該死的雷貳!

竟然用那種下三濫的招數,讓她沒法再追問下去,而且在「詭計」得逞后就消失不見,真氣人!

從認識他至今,除了衰鬼纏身這件事已經知道是他騙人外,他還騙了她什麼?

花喜兒越想越生氣,忍不住跺了幾下腳,望着一旁的酒館幌子,她唇一咬、方向一轉,直接進了酒館。

後頭的小玉見了暗叫不妙,小姐酒品奇差無比,這下慘了!

「小二,給我來一壇女兒紅!」

她隨意在一張空桌旁坐下,小二見她怒氣衝天,也不敢怠慢,立即搬來一壇女兒紅擱在桌上。

接過酒罈,花喜兒捨棄桌面上原本擺好的酒杯,拍開封口后抱着酒罈就口牛飲了起來。一旁的小玉見了猛咽口水,心裏開始哀號。

嗚……這下她完蛋了!

才喝了幾口,花喜兒便重重地放下酒罈、抬起小臉抬,雙頰上已浮着兩朵紅霞,讓酒迷暈的小腦袋開始亂轉,視線迷濛了起來。

她睨見一旁的小玉,冷冷地開口:「你跟着我作啥?又是雷貳要你跟來的是嗎?」

「不不不!」小玉苦着一張臉連忙回答,身子往後移了一小步。

花喜兒的火氣讓酒一澆更加旺盛,「該死的雷貳!」

才飲幾口,她已有幾分醉意,說起話來口齒不清,靈動的雙眼此時失了神采,她獃獃愣愣地又抱起酒罈狂飲。

一旁幾桌酒客一見花喜兒在喝酒,每個人都像大禍臨頭似地,連忙付了帳拔腿就跑。

但窗邊那一桌的客人一見到她便喜上眉梢,抓起自己桌上的酒罈起身往她走來。

來中原的路上,耶律尉還未曾見過中原女子喝酒,尤其還是如此抱着酒罈子大口大口牛飲的,現下看見還真是痛快。

「姑娘,在下可以坐這裏嗎?」

花喜兒撐着頰,抬頭睨着他,緩緩眨了幾下眼。

「隨便你。」該死的雷貳!害她喝酒了……

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城裏鼎鼎有名的花喜兒,人稱花半仙。

雖然明白她已嫁做人婦,但他們北漠民族一向不在乎這些世俗規範,如果她願意,他仍舊能帶她回北漠,當他的王子妃。

「喜兒姑娘,在下耶律尉,久仰姑娘大名。」

「喂,你——」小玉才想出聲喝止耶律尉,卻被他的威嚴目光嚇得失了聲,身子又往後退了一步。

「我管你是誰。」她的頭好暈。

耶律尉一笑,舉起酒罈子。

「如不嫌棄,何不與在下一同暢飲,好過一人喝悶酒。」

花喜兒瞧了瞧他,見到他身上奇異的衣着,立即聯想起耶律薔薇,心火再度燒起。

「你和耶律薔薇有什麼關係?」

「她的哥哥。」

「哥哥?」她冷笑。「喂,雷貳和你妹妹根本沒關係,你知道嗎?」

耶律尉笑了笑。「明白。」

他當然明白,這件事雷貳已向他解釋過,他已知道與耶律薔薇在一起的是雷元,只是雷元在北漠冒用了雷貳的名字,他們才會找錯人。

「明白?明白就好……」她開始打起酒嗝。

「喜兒姑娘何以在此喝悶酒?」

一提起這件事,花喜兒就又忍不住氣了起來,抱起酒罈子猛喝,之後她重重地放下酒罈子,喘了幾口氣。

「我喜歡喝悶酒!」她根本是雷貳手心裏的小猴子,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嘛!

花喜兒無力地趴在桌上,眼皮緩緩地往下掉。

耶律尉愛憐地望着她沉沉睡去的臉蛋,白皙小臉上染着一層紅霞,嬌美脆弱的模樣是北漠女子所沒有的,難怪人家說中原多美女,只有中原的好山好水才能養出此般如仙的美人兒。

「拿開你的手。」雷貳的聲音突然響起,只見他冷着臉大步往這兒來。

小玉見他來了,頓時安了一顆心。幸好,幸好姑爺來了,否則小姐就要被眼前這個藍眼睛的妖怪侵犯了。

「雷公子。」

雷貳見花喜兒醉倒在桌上的模樣不禁心疼,他伸手輕柔地扶住她的身子,從椅上抱起她。

花喜兒不自覺地往他的懷裏縮,小小身子嬌軟得讓人心酥。

「耶律公子,她是我的愛妻,我想你應該知曉。」他口氣不善地道。

耶律尉不禁笑了笑。「雷公子,你們中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北漠人一向不在乎你們中原人的這些繁文縟節。」

「這不是繁文縟節,而是道德,我們中原也有句話:朋友妻不可戲。我想你也不會希望自個兒的妻子被人戲弄。」

耶律尉努力地咀嚼他的話,之後發出爽朗的笑聲。「明白,在下向你道歉。」

「好說,在下先行告退。」

「請。」耶律尉大手一伸。

雷貳抱着花喜兒,心裏想着等她醒來,該怎麼好好教訓她。沒想到人才剛出酒館的門,眼前便閃過一道亮光,他機警地一閃,躲過了朝他們射來的飛鏢,飛鏢一路射進酒館裏,崁進櫃枱后的酒格上,原在櫃枱后整理酒罈子的店小二被嚇得貼緊柜子、一動也不敢動。緩緩斜睨着緊貼臉側的飛鏢,他感覺到頰旁疼痛着。

這、這、這飛鏢……差點就命中他了!

「哇!」他嚇得張嘴大叫,雙腿一軟、眼一翻,隨即暈倒在櫃枱后。

一切事情發生得太快,除了暈過去的店小二之外,沒人發現有異狀,街上行人依舊漫步着。

雷貳立即看見對街屋頂上的人影,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立刻在另一頭的屋頂上找着身着藍袍的男子。

他朝那藍袍男子使了個眼色,只見男子點點頭,隨即以極快的輕功追上去,雷貳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名藍袍男子是他的八拜之交隆驊,是揚州城有名的捕快,有他出馬,想必這名殺手絕對逃不掉。

「皇兄!」耶律薔薇扯着耶律尉的衣角不放。

耶律尉正閱讀着北漠傳來的書信,一點也不想理她。

耶律薔薇見自個兒的哥哥仍對她不加理會,氣急敗壞地扯得更用力,只差沒扯下衣角而已。

「皇兄呀,雷元、雷元,我要雷元啦!」

「薔薇,他若不想與你回去,你扯我的衣服也沒用。」他依舊沒抬頭,執起筆在書信上寫下衣些字。

耶律薔薇鼓起嫣紅的腮幫子,「我不管,我們這次來中原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找回雷元嗎?」

耶律尉擱下筆,將書信捲起后交給一旁的護衛,這才回頭看她。「誰說的?」

她噘着小嘴賭氣。「那不然咱們千里迢迢的來這兒做什麼?」

「你可別忘了,中原一行最主要的目的是上京城獻貢品給中原皇帝。」

「可是這事辦完了啊,接下來就輪到我的事了不是嗎?」她再度扯住他的衣角。「皇兄啊!」

耶律尉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真那麼喜歡他?」

她面如桃花、雙眼發亮。「嗯!」她回答得十分迅速。

「那就只好請雷貳幫個忙了。」

一覺醒來,花喜兒忍不住抱着腦袋瓜哀號。

「好痛!」她昨天到底做了什麼事,怎麼頭這麼痛?

門外小玉聽到她醒了,連忙捧着冰鎮過的絲絹與剛泡好的醒酒茶進來。

「小姐,你終於醒了。」

「小玉,我頭好疼……」

小玉將冰鎮過的絲絹攤開,輕輕地替她擦拭臉頰,又端來醒酒茶,吹了吹茶麵上的熱氣后才端給她。

「小姐,這是醒酒茶,姑爺要你喝的。」

「醒酒茶?」

「嗯。」

花喜兒這才憶起衣些事。

「我昨兒個喝醉了?」

「何止是醉,還差點被異族男人輕薄了,要不是姑爺及時趕到,我都不知該怎麼救小姐脫離魔掌。」

「被……輕薄?」她驚叫,頭卻因此痛得更厲害。她連忙將醒酒茶喝光,希望能解決這惱人的頭痛。

她怎麼記不起小玉說的事?對了,她一喝醉就會忘光所有事情,肯定是醉了才會記不起有被輕薄。

「姑爺呢?」

「姑爺一早上工坊去了。」

「哦。」她聞到自己身上的酒氣,臭死了。「小玉,我想沐浴。」

洗去一身臭酒味,精神也好了許多,花喜兒離開房間打算到工坊去找雷貳,沒想到才走到一半便在迴廊上遇見雷元,只見他冷着一張臉。

「雷元,你在生什麼氣?」

他抬起眼冷冷地睨着她。「還敢問?究竟是誰害的,居然將我弄暈了扛到工坊的議事廳去,害得我必須面對幾位分店店主,聽他們報告一堆讓人頭痛的帳目。」

花喜兒忍不住笑出聲。

「你還敢笑!」

「這你得怪雷貳,弄暈你的是他。」

「我遲早有一天會讓他好看!」他咬牙切齒地道。

花喜兒按着眉角,昨日猛灌酒的後遺症還在,而這一切都是雷貳害的。

雷元睨着她。「聽俞完叔說,你昨日喝得醉醺醺的被雷貳抱回來。」

她抬起眼瞪他。「你有意見嗎?」

「不敢。」

「你要怎麼解決薔薇的事情?人家都追到中原來了,你躲不了一輩子的。」

一想到那抹薔薇色的身影。那嬌滴滴的笑容,他就頭皮發麻。

「你別和我提到她,提到她我就頭痛。」

「你要給人家一個交代吧,貞節對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不論中原女子或異域女子皆相同。」她意味深長地拍拍他僵硬的肩膀。「你還是認命吧。」

「我根本沒動過她!」雷元忍不住提高音量。

「沒動過?」

他像困獸般,甩開長袍在一旁的欄杆上坐下。

「我當時只是要救她,在那種情況下,誰有心情動那種念頭!」他越想心情越惡劣。「況且,我和她簡直是——反正和她在一起都沒好事!」

見他氣嘟嘟的模樣,花喜兒伸手往裙后一撈,撈來掛在腰際後方的算盤,仔仔細細地撥弄一番。

見她扯高菱唇,他陡然有種讓冷水兜頭淋下的寒冷感。

「你在算什麼?」

白皙的小手最後終於底定地拍在盤面上,紅唇揚起美麗的弧度。

「雷元,你可能這輩子都逃離不了耶律薔薇喔。」

雷元像是被施了咒般地定住了,僵在那裏半天都動不了。半晌后他才猛然吞咽口水,眼中寫滿了驚恐。

「你、你在說笑!」

她再度拍拍他的肩膀,很認真地回答他。

「你何時見過我算錯的!」

一聲巨響,揚起不少的灰塵,雷元當著她的面跌下朱欄,摔了個倒栽蔥,整個人卻是僵躺在地、一動也不動。

花喜兒忍不住掩嘴偷笑。

活該!

「活該,誰教你要設計我。」一想起雷元被嚇傻的模樣,花喜兒忍不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陡然一雙手臂從腰側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身,突如其來的觸摸嚇了她一跳,在驚慌掙扎間,她整個人已被抱起又坐下。

花喜兒回頭一瞧,抱她的不就是那位害她喝悶酒的罪魁禍首嗎?而此時她則正坐在他的大腿上,被他抱得緊緊地,動彈不得。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沒事。」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雷貳將下顎抵在她的小腦袋瓜上,親昵地摟着她搖晃着。

「我以為是為夫的這幾日還算盡心儘力,才能讓你滿足地發出如此快樂的笑聲,看來好像是我會錯意了。」

他的暗示她當然聽得懂,雙頰立刻染上一層霞彩。

「本來就是你會錯意!」這人真是不害臊!

「那麼你告訴我,什麼事讓你樂成這樣?」

「不想說。」

雷貳執住她的下顎,將她的小臉轉向自己,低頭吻着她的唇瓣誘哄着。

「告訴我……」

不要!花喜兒努力搖晃腦袋,打定主意不再被他得逞。

「說嘛。」

冰涼的唇延着她的唇形,由唇角這頭啄到另一頭,又從另一頭吻回來,惹得她嬌喘連連,身子更是禁不住逗弄而顫抖。

「乖,告訴我。」

她的堅持在他的手探進自己衣裳內時宣告失敗。

「是雷元……」

離開她的唇,雷貳俊逸的臉上有着嘲弄的淺笑,眼中更是閃着令人熟悉的火苗。

「雷元怎麼了?」

她忍不住深吸口氣,卻控制不了聲音中的顫音,雷貳瞧見她的反應,在她衣裳內的大手更加不安分,不停逗弄她敏感的身子……

「雷貳!」她按住他的手。

他卻不理會她的瞪視,只是將臉埋入她頸窩,淡淡地吐氣嘆息。

「想你。」

明顯感受到他的火熱、悸動,花喜兒驚慌地挪動身子,卻引得他發出懊惱的吼聲。

「真想將你壓在床上,三天三夜都不離開,老實說,今日在店裏我根本無心工作,一整日都在想你,可是……現在我比較想知道雷元的事。」

「你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她的粉拳忍不住捶向他。

「乖,聽話,告訴我是什麼事。」他誘哄着。

「我告訴雷元,他這輩子休想逃離薔薇,結果他嚇得從迴廊欄杆上摔了個倒栽蔥。」

「你這個壞心眼的小女人。」他憐愛地點點她的鼻子。「他果真註定與薔薇在一塊兒嗎?」

她拍拍身上的算盤。「我什麼時候算錯過?不過……」

「嗯?」他洗耳恭聽。

「若他執意不與薔薇在一塊兒,那誰也奈何不了他。他堅決要窩在府里,就算與薔薇真有註定的姻緣,不邁出雷府也沒用。」

「這個嘛……」雷貳笑了笑。「我答應了耶律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她對於這個要求感到十分好奇。

見她興奮的模樣,讓他頗不是滋味。忍不住加重掌上的力道,要她不要忘記自己的丈夫是誰。

「雷貳,好疼。」

「這是個警告,不准你的小腦袋瓜里有別的男人存在,連雷元都不行。」

霸道的男人!

花喜兒突然揚起戲謔的笑臉。

「可是雷元與你長得一模一樣耶,你怎麼確定我想的不是他?」

這小女人……雷貳攔腰抱起她,大步邁往一旁鏤花的同心床。將她扔在床上后,大手一揚,薄紗布幔瞬間落下,遮去了床里的春光……

「啊!我的鞋……雷貳別脫我的衣裳!不要不要,嗚……」

驚喘尖叫最後化成了激情的申吟,看來花喜兒又一次地被她那位外表俊爾不凡的夫君給降伏了。

夜黑風高的夜裏——

「皇兄,快點,讓馬車跑快點兒,我想趕快回北漠去!」耶律薔薇興高采烈地朝外探頭要求。

「夜裏路況不明,別趕太快。」

「不要啦,早點回到北漠我才能安心嘛!」她噘起小嘴表示不滿。

「人已在你的馬車裏,還有什麼不能安心的?」耶律尉騎着馬跟在馬車旁。

「人家怕嘛,不早些回北漠,我一顆心放不下,誰知道雷元什麼時候又會逃得無影無蹤?況且我也怕他有幫手,萬一被雷家的人追上,人家說什麼都不依啦!」

「你忘了,這回可是經過雷貳同意的,既然他同意,雷家便不會派出追兵,明白嗎?」

耶律薔薇吐吐舌,「我倒忘了,如果不是雷貳好心帶領,雷家那麼大,我們根本沒辦法找到雷元。」

「所以安心吧,是你的就是你的。」

「那……慢慢來、慢慢來,我不急了。」

馬車裏正躺着一名被裹得像肉粽的男子,他因為顛簸的路況而在車廂里滾來滾去的。

雷貳!

憤恨的磨牙聲被車陣行駛聲淹沒,雷元瞪大雙眼,憤怒得想大聲咒罵該死的雷貳,但嘴裏早被塞了一大團的布封口,氣得他忍不住踹着車廂。

該死的雷貳,竟然聯合外人出賣他,趁他熟睡的時候放狗……哦不,是放耶律尉進雷府,而且還帶耶律尉到他房裏來!

「雷元。」耶律薔薇嬌羞地移坐在他身旁,小臉蛋上的紅霞非常誘人,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情不自禁地伸長脖子,小嘴吻上他的臉頰。

只見他臉色開始發白,他被親了臉頰!雷元驚慌地看着四周。

只要和她稍微親密點,他就會倒霉,這下子又要發生什麼倒霉事了?

突然間車子行過一個不小的水坑,車身劇烈地晃動,車廂內的他隨着車廂的搖晃而在裏頭東滾西滾,整個身體左撞右撞的,痛得他差點掉下眼淚,他含淚在心裏咒罵著。

該死的雷貳——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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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祿壽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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