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學會放開
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了日出……
依偎在愛人的身邊，享受着這寧靜又動人的瞬間……
她確實累了，等這一刻，彷彿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時間的恍惚、空間的恍惚、還有心中的恍惚，令她不自覺地感受到恍若隔世的錯覺。
就在昨夜，她將深埋於心的一切、將那無數久遠的傷疤親手揭開，雖然很痛很痛，卻有了前所未有的痛快與輕鬆。
身邊的男人緊緊地擁着她，就這樣直到黎明的到來。
她一點也不覺得冷，一點也不覺得孤獨無靠了……
“紫茉，我們結婚吧……”
這是她恍惚間聽到的一句話，在那一刻，她甚至分不清現實或是夢境了……
如果只是夢，她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如果不是夢呢？
“紫茉，嫁給我……好么？”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因為她知道，一切過於美好的事物都不會屬於她，與其傻傻地期待，不如閉上眼睛，假裝什麼也聽不見……
也許真的不是夢吧？因為她真切地感受到擁着自己的雙手是那麼溫暖有力，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晨光灑在身上的溫柔與祥和。
“……跟我在一起，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美好，因為，一切美好的東西……似乎都會離我很遠很遠……”眼淚順流而下，她卻將原因歸到了初生的太陽上，那般的耀眼，刺痛了她的雙眸。
“於我來說，你已經是最美好的一切了，無需其他……”
“文斯……”
“紫茉，我愛你……”
……
從那日在車站旁的餐廳見面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天了。
紫茉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們，因為在她心裏，一點也沒想過讓紫雲離開身邊，即使要帶着她渡過餘下的生命，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畢竟，她虧欠對方的，實在太多太多……
本以為此事會就此不了了之，卻意外接到了文俊的來電，他說有話要對她說，約好了晚上見。
既然如此，那麼該說的總得說清楚了，她決定好要放下一切，因此，就從現在開始吧。
……
晚上，她到達那家咖啡廳的時候，那個滄桑消瘦的男人早已等在窗邊了，見到的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心確實揪痛起來，但那並非因為還存在感情，也許只是一種對物是人非的感慨與無奈而已吧？
“我媽……她們不來么？”她知道自己只是沒話找話，這麼多年不見，一時都不知如何說起了。
男人微微一笑：“她們不知道我來見你，而且，也已經在打算回去了。”
“哦……”
“紫茉，我知道你對我……”文俊頓了頓，隨即又輕嘆一聲：“哎，那些都是過去了，誰也不想再提，但是……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既然選擇了見面，那就已經做好了了結一切的準備。
“當年的不辭而別，真的很對不起，其實這麼些年，我一點也不好過，想到某些過去，有時幾近崩潰，對你的愧疚、對你們家的愧疚，一直都像心裏的毒蛇，沒有一刻讓我安穩。”
“你沒有必要這樣……”她苦笑：“造成那一切的，並非你一個人，虧欠誰的東西，誰又說的清呢？”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他們都是情不得已，面對那麼突然的變故，還年輕氣盛的他們又能如何應對呢？除了讓自己遠遠地逃避，或許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在他倆之間，早已不存在誰虧欠誰了，說盡了，都只是可悲的人而已。
“你變了。”男人滿臉複雜：“在車站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深深地感覺到你變了。”
“誰都會變，你不也變了么？”
“我沒變，至少……我的心沒有變……”
“別說這些了……”她低頭不語，心裏卻泛起酸澀，心沒有變又如何？已經今非昔比了，一切都不可能同日而語，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男人苦澀地笑起：“你怕我？”
她不解：“我怕你什麼？”
“怕我回來纏住你吧？”男人說完，自嘲地失笑出聲。
她卻一點也沒覺得好笑，相反，有種想哭的衝動，可在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你是在開玩笑么？但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男人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了，轉為苦澀：“是啊，一點也不好笑，在我們之間，早已沒了以往的種種，現在的你有了屬於你的幸福，而我，也該接受上天的責罰，用餘下的生命，盡我所能彌補一切了。”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她直視對方渾濁的雙眸。
“很簡單，我這次來，就是要接紫雲回去的，紫茉……你可以不相信其他任何人，但不能不相信我，對於紫雲，虧欠她最多的人就是我了，難道……我還能再自私地將這一切負擔留給你么？”文俊無奈地揉着太陽**，一臉疲憊。
她的心很痛，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很痛、很痛……
“你放心吧，我已經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了，紫雲……我會讓她快樂……”
“說實話，我是不相信你了……”她冰冷地開口：“或者，我是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男人卻笑起來：“難道，連你未來的另一半也不相信么？紫茉，你媽媽跟我說了很多關於這些年的事情，你的冷漠讓我吃驚，又似乎在意料之內，我不想你變成這樣。”
“住口！”她臉色突變，語氣里滿是掩飾不住的氣憤：“她有什麼資格說我？！我冷漠？我無情？那她呢？你問她做了什麼？！因為是我的母親，我終究不可能對她做出什麼，可是她呢？讓我爸痛苦一輩子，甚至含冤死去，這一切……你了解么？”
眼淚再次決堤，她無措地捂住自己的雙頰。
男人愣住了，萬萬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但臉上更多的卻是無法理解的困惑。
“紫茉，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就當沒聽過吧……”她懊惱地擦擦臉上的淚水，心裏不停地責怪自己，不是說好了放下一切了么？為何還要這麼沉不住氣？
“紫茉，是不是生了什麼？”
“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不說這個了，但關於紫雲的事，我想，你還是死了心吧。”她轉移話題。
男人卻還是不緊不慢地繼續勸道：“你是想讓我在剩下的生活中不得安穩么？紫茉，請學會放開好么？有些事情，過去的就過去了，為了你，也為了我，是不是不要再自我折磨了呢？”
“紫雲是我的姐姐……”
“可也是我在乎的人！我比你更有資格照顧她，你別忘了，你將來會有家庭，會有屬於你的孩子，儘管你不在乎身邊多一個她，但你的丈夫呢？他愛你，所以不會說出介意的話，但有哪個男人會想在自己跟妻子中間多出一個分享關愛與感情的人物呢？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對方的想法么？”
“你會這麼說，那你呢？你也不擔心你的另一半會介意么？”她幾乎地喊着出口的。
“我的另一半就是紫雲，我說過，餘下的生命中……她就是我的全部了，否則，我一輩子不可能讓自己活得心安理得！”
這一刻，她徹底無語了……
是她依舊自私，還是真心對紫雲的不舍？她已經分不清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相信男人的話，或許，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只是自己的心不肯正視罷了。
“紫茉，我並不想強迫你做任何事，只是把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而已，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能多為自己想想，折磨自己這麼久了，也是時候學會放開了……你是個好女孩，不該有這樣的人生……”男人站起身：“後天早上九點的車，還在那個車站，在那之前，我們會等紫雲的……當然，決定在於你。”
男人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帶過一陣輕風……
還有他那熟悉的……此刻卻又陌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