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謝謝你。」她用盡全身力氣拉開一抹笑痕。「敘言哥,只要我一死,你就可以脫離這個束縛住你的婚姻伽鎖……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被迫跟你最愛的女人分開……」「時雨,你在說什麼?我不會讓你死的。不要再說話了,撐住,已經有人叫救護車了,再忍耐一下。」他不准她再說這種泄氣話了。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活不久了……只是很遺憾,你都已經答應要陪我過二十歲生日,我卻要失約了……我死了之後,你一定要挽回方小姐,和她一起生活,幸福的過日子……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徹底忘掉?至少在心裏留一個小角落給我,記得曾經有一個女人很愛……很愛你……」韓時雨語帶懇求的說著,在逐漸微弱的話音中失去意識,沒有聽見沈敘言的真情告白。
「傻瓜,我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被你整個偷走……現在我最愛的女人就是你!我的幸福就是你呀!時雨……」沈敘言沉痛的摟緊懷中嬌挺,瘋狂的吶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自那一刻起,韓時雨徹底離開他的生命,只留下傷人的遺憾。
【第十章】
二o一三桃園國際機場
沈敘言獨自坐在候機室等待登機,腦中不斷回想着與韓時雨的點點滴滴。這兩年多來,他無時無刻不惦着她,就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然而,她卻離他好遠好遠……這時,擴音器傳來提醒登機的廣播,沈敘言起身準備登機,一起身,他敏銳地發現,不遠處有人將視線落在他身上,他轉動脖子一看,進入視野的竟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人兒。
是時雨!是他的時雨!
兩人視線一有交集,那名女子立即調開視線,就像做壞事被捉到的小孩一樣,有點不好意思,眼神卻是全然的陌生,就像兩人從不相識一樣,到底怎麼回事?
「時……」沈敘言欲出聲喚她,她卻直接越過他,帶着那股熟悉的茉莉香,往後方出口走去。
難道她不是時雨,只是擁有相同面容的另一個人?那她身上與時雨如出一轍的茉莉香氣又作何解釋?世上真有這種巧合?
當年在手術室外,韓時瑋只告訴他時雨死了,便憤怒的將他趕離醫院,他就連時雨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難不成時雨根本沒死,這一切又是韓政宏要分開兩人的佈局?
但是,她與他的相見不相識,又該怎麼解釋?
心底的疑惑逐漸擴散,教沈敘言不顧登機廣播的聲聲催促,提步尾隨那名酷似韓時雨的女子而去。
若她真是他的時雨,為了讓她回到他身邊,他將不惜與任何人為敵!
因為越來越頻繁的嚴重頭痛,韓時雨只好接受未來大嫂張曉晴的建議,結束短暫的歐洲遊學,回到台灣。
她一回到久違的卧室,立刻接到張曉晴的關懷電話。
「時雨,你到家了嗎?」
「嗯,我才剛到家,曉晴姐時間算得真准。」窩在最愛的沙發里,韓時雨緩緩放鬆身上每一個細胞。
「今天狀況怎麼樣?頭還很痛嗎?」張曉晴溫柔的聲音塞滿擔憂。
「早上有痛過,吃了止痛藥好多了。不用擔心,我沒事啦。」韓時雨覺得頭痛有可能是因為最近的失眠引起的,但是為了不讓親愛的家人擔心,她還是決定回國接受檢查。
說到失眠,她不禁想起今天在機場遇到的那名男子。她並不認識他,但是他卻與經常出現在她的夢中、看不清楚臉的高大男子十分相似,那身形簡直一模一樣。
「對了,曉晴姐,我……」韓時雨本來想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可是又覺得可能只是巧合,便住了口。
「怎麼了?」張曉晴聽出她的欲言又止。
「沒什麼,沒事。你跟哥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已經結束最新一次有關催眠研究的研討會了,明天就會回台灣,你要乖乖的喔。」「好。再見。」
收了線,韓時雨本想把行李整理一下,樓下大廳突然劃破寧靜的騷動卻引起她的注意,教她不由得好奇的移動腳步,下樓查看。
另一方面,結束與韓時雨的通話,張曉晴面容緊繃的望向坐在她身邊的韓時瑋,好似正猶豫着該不該開口。
「如何?時雨的情況怎麼樣?」見張曉晴不說話,心繫妹妹的韓時瑋着急的率先發難。
「時雨已經不適合繼續深層催眠,否則我怕會對她的大腦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她的頭痛越來越嚴重,依她現在的狀況,可能隨時會衝破我給她下的催眠暗示。所以這次回去,我打算解除她的催眠,寧可讓她為情心傷一陣子,也好過傷害她的身體。」張曉晴語重心長的分析。雖然她經常利用催眠幫需要的病人做治療,但她從一開始就反對對韓時雨進行催眠,因為她對沈敘言的愛太深,內心的濃烈情感突破強制催眠暗示只是遲早的事罷了。
「好吧,這方面你是權威,我支持你。爸那邊我來處理。」韓時瑋點點頭,握着她的手,決定站在張曉晴這邊。
兩年前,韓時雨為保護沈敘言而受傷送醫的同時,韓時瑋亦接獲心臟移植比對成功的通知,韓時雨將可因為車禍腦死病人遺愛人間的心臟,重獲新生。
韓時雨腹部的傷經過妥當處理,不會危及生命,移植手術也進行得相當順利,雖然必須吃一輩子的抗排斥藥物,但韓時雨絕對會因為這顆健康的心臟而活下來。
欣喜之餘,韓政宏再度作了一個自私的決定,那就是他要好不容易獲得新生命的女兒真正重生--讓沈敘言從此離開她的生命。
於是他要求精通催眠的張曉晴在女兒蘇醒后立即對她進行深層催眠,強制剔除所有關於沈敘言的記憶,將這個只會傷害她的男人徹底遺忘,唯有如此,她才能真正快樂的展開全新人生。
但,人算不如天算,足以撼動靈魂的真情摯愛終將尋獲出口,掙脫禁錮的牢籠,奔向命中注定之人的懷抱……隨着疑惑腳步一步步踏下階梯,韓時雨看見平常溫柔慈藹的父親正氣憤的揪着一名高大男子的衣領,而再往下一步,韓時雨微訝的發現,被父親悻悻然阻擋住的就是在機場遇見的那個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家裏,而且還跟父親起了衝突?
腦袋一打結,她的頭又痛了起來,。
「你來做什麼?滾!這裏不歡迎你!」韓政宏咬牙切齒的低吼着,由他刻意壓低的音量來看,不難明白他完全不想驚動韓時雨。
但與其對峙的沈敘言可不這麼想,他就是要讓韓時雨聽見,聽見他的決心,聽見他的「時雨明明還活着,為什麼不讓我見她?為什麼要騙我她已經死了?時雨一一」沈敘言一邊爆出質疑,一邊大喊韓時雨的名字往內闖,終於,在眾人阻止拉扯中好不容易往屋內前進一小步的同時,他看見思思念念的人兒現身樓梯口,面對此種混亂情況,正一臉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沈敘言立刻奮力突圍,沖了過去。
「時雨!你真的是我的時雨!你沒有死!」凝視着眼前這雙澄澈依舊的晶亮瞳眸,沈敘言以顫抖大手輕輕將她拉進懷中那個一直為她而空着的位置。
「這位先生,你會不會搞錯了?我並不認識你。」儘管大腦中絲毫沒有關於這個人的記憶,韓時雨卻覺得他的擁抱好溫暖、好熟悉,讓她產生一種眷戀的依存感。
「時雨,你在說什麼?我是你的敘言哥啊!」沈敘言握住她纖細藕臂為彼此製造些許距離,企圖為他仍深陷於五里雲霧中的思考迴路,理出一些頭緒。
眼前的韓時雨是貨真價實的,但映於她眼底那股對他的陌生卻也不是虛假,究竟是哪裏出了什麼錯?
「敘言哥?」韓時雨重複咀嚼着這幾個字,小臉上重疊着懵懂與迷惑,就算再怎麼努力想,回應她的卻只有更加劇烈的頭痛而已。她小手輕輕按壓着傳來猛烈抽痛的太陽穴,「我的頭好痛……」「你這臭小子鬧夠了沒?馬上給我滾!」韓政宏一個箭步疾衝過來,用力扯開沈敘言箝制住韓時雨的手,一記毫不留情的巴掌直接呼上他的左頰,沉重的力道不只在沈敘言頰邊留下五爪紅痕,更令他嘴角破裂,滲出血來。
「啊一一」親眼目睹慈藹父親打人的衝突場面,韓時雨忍不住發出尖叫,顫抖指掌捂着小嘴,不知道該怎麼阻止。
「沒有時雨,我不會走的!她怎麼可能忘了我?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你們到底對我的時雨做了什麼?」儘管散亂的頭髮和淌血的嘴角令沈敘言顯得有些狼狽,但是存在於他眼中的堅定卻越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