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顏苡樂抬起盈滿淚水的大眼,忿忿不平地瞪向他,吸吸鼻子,蠕動着顫抖唇瓣,語帶哽咽,卻仍舊固執,「如果你只是想折磨我,你大可繼續,反正你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會讓一個女人痛苦心碎,甚至毀掉她的一輩子。」

再也困不住的委屈淚水終於滑落她的雙頰,晶透淚珠沿着小巧下巴曲線滴落而下。

有那麼一瞬間,維多里奧差點被胸口深處湧現的心疼攻陷,但他告訴自己,在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前,絕不能輕易妥協。

……

他動作輕柔的讓她平躺上床,與她貼唇低語道:「這樣背部是不是比較不會痛?比較舒服了吧?」

他的柔情忽地讓她染紅俏麗雙頰,更撥動如鏡心湖,可她卻故意裝作不為聽見。

她將臉轉向一邊,語氣不善的低斥,「要做就快做,不要廢話那麼多!」維多里奧嘆了口氣。

她還真是不願輕易妥協,但心愛的人兒都如此「要求」了,他當然只能配合……不,是按照期盼加乘十倍,實現她的野望。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偏激?

「我要說的……都……嗯……說完了,就是……嗯啊……愛上……別人……嗯嗯……」

承受着他的狂野進佔,顏苡樂話音破碎,卻仍不肯改口。

瘋狂的情事一直持續到天明,當一切從絢爛歸於平靜,顏苡樂早已體力耗盡,疲憊的任由他抱在懷裏,沉沉睡去。

維多里奧撫摸着她如絲秀髮,即使她就在自己伸手可及之處,他卻覺得再難觸及她的心。

佳人在抱,他卻只能睜着空洞雙眼,一點睡意也沒有。

即使身體得到滿足,但是胸口深處擁擠不堪的空虛、寂寥,又該收藏何處呢?

反覆眨了眨沉重眼皮,顏苡樂卻仍覺得雙眼乾澀不堪,一睜開眼,艙房內熟悉景色映入眼帘,再次提醒她,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夢,她真的被維多里奧綁到船上了。

緩坐起身,發現自己穿着他的襯衫,身上也覺得清爽舒適,想必是他幫她清理過了。既然要做這麼多,還不如放了她比較乾脆!

探尋目光環視房內,卧室里只有她一人,不如趁現在逃走,只要能逃出艙房,船上遊客那麼多,一定能借到電話報警。

但……如此一來,維多里奧恐怕難逃法律責任,這樣真的好嗎?

她挪動雙腳準備下床,然而箝制右腳的沉重感,和傳入耳朵的金屬鏈條拉扯聲,讓她停下動作,掀被一看,她的腳竟被扣上腳銬,還以鐵鏈連接固定在床腳,無法解開。

雖然鐵鏈的長度足夠讓她在房內活動,但這麼做未免太過分了。

她真是個傻瓜,竟還在替他考慮是否會有法律責任,而他居然把她當成犯人一樣戴上腳銬。

顏苡樂不禁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晶瑩淚霧緩緩凝聚,模糊了視線……

「你醒了?我幫你準備了午餐。」隨着房門打開的聲響,一身休閑裝扮,神清氣爽的維多里奧手端着托盤出現在她面前。

「你太過分了!居然用腳銬把我鎖住?快點放開我!」一看見他,顏苡樂立刻開炮,但他卻只是自顧自的將托盤放上床頭櫃,打開食物罩。

「能讓我把鎖打開的唯一方法需要你的配合,除非你告訴我,是什麼事讓你把我們的愛情一夕之間全數推翻,否則我不可能為你開鎖。」

這回他可謂是吃了枰砣鐵了心,他反覆告誡自己別心軟。

「你到底想怎麼樣?聯絡不到我,徐媽媽會擔心的。」

「我剛剛已經請志奇轉告徐媽媽,因為緊急事件,你會出差一陣子,徐媽媽也要你別掛心,她會好好照顧小宇。」說完,他將鮮搾柳橙汁倒入玻璃杯中。

「你居然連總經理都利用了?」

「這不是利用,只是請他幫忙安慰老人家。來,你愛吃的主廚三明治。」維多里奧平靜的將食物送到她面前。

若非她主張絕不浪費食物,她真想將三明治朝他那張沉着冷靜的俊顏上砸,他怎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是不知是珍惜食物還是另有原因,她選擇默默的把頭轉向牆壁。

望向她冷然漠視的小臉,維多里奧眼底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哀傷愁緒,可下一秒,他旋即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淺笑,試着以其他方式淡化存在於兩人之間的緊張氛圍。

「不想吃?那我削水果給你吃。這是今天剛採收的,日本靜岡縣產的哈密瓜。」

他拿起水果刀對準錶面密佈明顯突起紋路的哈密瓜準備一切為二時,背後響起顏苡樂幽幽的輕柔嗓音。

「原來男人對待不同女人的方式可以差別這麼大,不要的,隨手即丟,連再回想都嫌多餘,至於還想要的,不管用再難看的手段,也要綁在身邊。」

她多希望能再回到以前那個善於封閉內心的顏苡樂,至少她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無需感受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沉痛情傷。

她好恨,恨維多里奧擅自用和煦溫柔觸動她心房,教她體認愛情的美好,恨他用最無情的事實,讓她再次體會男人的殘酷。

維多里奧放下刀子,一轉過身,看見的是她臉上圓潤如珠的串串清淚,顆顆晶瑩,卻殺傷力十足,重擊他的心臟,揪痛神經。

他重嘆口氣,屈膝蹲下與她平視,低頭認錯,「樂樂,別哭……對不起,對於我昨天的行為,我徹底反省過了,我保證絕不會再這樣對你,但是,可不可以請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誤會我劈腿、移情別戀?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想輕易放棄,我看得出來你也是。你說不愛我,只是想氣我,對不對?」

維多里奧眼中滿是希冀,盼望終能打動她。

「不對!不對!你要我說幾次才聽得懂?打開腳銬,放我回去,不然就別再來煩我!」

深怕自己會忍不住到嘴的指控,而讓顏瑞宇身世的秘密脫口而出,顏苡樂索性拉起被子蒙住頭,不願多談。

本以為躲在沒人看見的黑暗中能逃避一切,沒想到淚水反而更加肆無忌憚的奔流……顏苡樂沒有聽見開門聲,而是挪動椅子的聲音傳入耳朵,接下來整個空間恢復靜謐。

迷迷糊糊地,她感覺到眼角熱淚不斷流淌下來,一片黑霧瞬間籠罩,將她推入深沉睡眠……

維多里奧坐在自己搬過來的椅子上,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面對執拗的顏苡樂,他實在無計可施,才會選擇限制她的行動,他總覺得如果不這麼做,她便會在下一秒於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以為好不容易攫獲的至愛,卻在他措手不及間悄悄溜走。究竟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能讓一份火熱炙愛瞬間化作冰冷恨意,一敲即碎!

突地,顏苡樂模糊的話音自棉被中悶悶地傳了出來,打斷他的思緒,他好奇的走近,輕掀開被子一看,發現她似乎身陷惡夢之中,無法自拔。

「姐,我不……嗯……」

「樂樂?!」維多里奧試着喚醒她,但成效不彰,她仍舊被夢魘緊緊糾纏住,只見她柳眉深鎖,痛苦的夢囈持續自紅嫩小嘴中不斷逸出。

「姐姐,對不起……我不會再愛他……我不是故意……對不……」

雖然維多里奧的中文不是非常好,可「姐姐」、「對不起」這些簡單的詞彙,他還是可以理解的。

她是不是還說了……不會再愛他?這個他指的是自己嗎?他們兩人鍾情彼此,為何要向她的姐姐道歉?而且她的姐姐不是在小宇出生時,便因難產過世了嗎?這其中到底有何關聯?

一串又一串的問號堆疊而至,教維多里奧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下手腕上的表,顧不得現在台灣時間正是凌晨時分,他即刻起身走出房間,撥了通電話給楊志奇,希望楊志奇知道些什麼線索。

夾帶海潮香的徐徐涼風拂過面頰,耳邊還傳來愜意清脆的海鷗啼叫聲,然而這美好的一切卻在顏苡樂睜開眼睛時化為禁錮的牢籠,將她狠狠困住。

郵輪人質生活第三天,顏苡樂被一陣撲鼻咖啡香喚醒。

看見維多里奧端着美味食物出現在卧室內,明明已飢腸轆轆的顏苡樂卻始終高興不起來,依舊掛上不歡迎的臭臉。

「樂樂,早安。今天的早餐是咖啡和培根三明治。我還準備了幾套衣服給你替換,希望你喜歡。」維多里奧放妥托盤,接着將精心為她挑選的服飾逐一收進衣櫃。

她連艙房門都出不去,換上喜歡的衣服有什麼用?

坐在床上冷眼注視着他忙碌的背影,顏苡樂忍不住在心頭嘟囔,下一秒,卻詫異的發現他拿出鑰匙打開腳銬,那開鎖的喀啦聲竟是如此悅耳。

「為什麼幫我打開?」

「與其銬住你的手腳,我更想銬住你的心。」終歸一句,他就是心軟了。

昨天大半夜地吵醒熟睡中的楊志奇問了問,可是由於顏苡樂很少提到家裏的事,楊志奇也只知道她獨力扶養一個小孩,如此而已。

雖然他已另雇頂尖的徵信社探查,但總需要一點時間,查出任何端倪前,他真的不願意再看見她悶悶不樂的模樣,他想要收藏的是她無憂無慮的幸福微笑。

「樂樂,我們真的無法再找回往日的濃情密意嗎?」他試着握住她的手,卻毫不意外的被她狠狠甩開,冷漠以對。

「我曾經告訴過你,世上沒有愛情這種東西,既是不存在的東西,要怎麼找?」

是她太傻,才會相信他該死的承諾,那個欺騙過姐姐的真愛諾言。

「樂樂,我也說過,我會等你,我會一直等到你願意再把心交給我的那一刻。」見她毫無反應,維多里奧在心裏嘆了口氣,儘管臉上表情無太大變化,卻難掩流連眼底的酸澀悲傷。

「今天早上這趟航線的遊客們都已經下船了,我們現在正往回威尼斯的方向航行,沿途海景非常美麗,我不會再鎖門,你可以到甲板上透透氣,不過,顯然你並不想要我陪……」

維多里奧泄氣地說完,垂下驕傲雙肩,像只被主人遺棄的大型犬般,步伐沮喪地踱出卧室。

房門被帶上時,顏苡樂再也止不住的熱淚也開始肆無忌憚的奔流,她必須咬緊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發出不舍的嗚咽。

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被傷得很重的表情?是想裝可憐博得她的同情嗎?

別傻了!在認清他的真面目之後,她連同情都不會再施捨給他。

可是……為什麼?

明明一再告訴自己,他有多可恨,多不值得同情,但,她的心還是為他揪痛,她的淚還是沒出息的為他流……

顏苡樂趴在艙房專屬的陽台欄杆上向外遠眺,她一直都非常喜歡由這個角度看出去,獨一無二的美麗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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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亨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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