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后的反差
從原宿的竹下通逛到代代木公園的跳蚤市場，我的腦袋裏根本就沒有空間可以思考琳琅滿目的新奇小玩藝兒該不該買，只想着昨天那位幫我辦CheckIn的板垣先生。
雖然他長得不高、身材也肉肉的，但他卻是我喜歡的類型，尤其是他的那張臉，忠厚又老實的模樣，根本就是個顧家好爸爸型。
一開始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很自然的就成了一副小塞碧玉模樣，無法落落大方的面對他，但在他知道我是從台灣來的之後，他就對我不對勁的好，不對勁地為我解說旅館的一切設施等等。
碰巧他中文又講得不錯，讓我有機會可以跟他對上幾句，直到我要上樓了，他還給我一種要我多留會的感覺。
我想，他應該是吧!
但等我進了房間，我卻又開始認為他只是在善盡職守而已。
就這樣子，我自己一來一往的跟自己過不去，失眠，到現在我都還在想他到底是對我有興趣？還是只是單純在做他的工作？想想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曰本休息，卻變成了徒增煩惱……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明治神宮，天空也下起了綿綿細雨，在寒冷的十二月天裏，細雨讓我凍得受不了，我跑進明治神宮裏躲雨。兩、三個小時裏，我只是獃獃看着紀念品店裏賣的護身符上面，寫的“戀愛”兩個字，心裏猶豫着要買嗎？皮衣上的雨差不多幹了，但皮衣卻是冰冷狀態，讓我像穿了一塊冰在身上；而最令我難受的是我濕潤的頭髮，它讓我的頭像戴了鎖緊孫悟空的頭箍一樣。
我全身發抖的走進旅館，一看見他我就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狼狽模樣，但他還是看穿了一切。
“你沒帶雨傘？”
“嗯！”我希望他趕緊把鑰匙拿給我，好讓我走人．但他卻拿了一瓶咖啡給我，“這個給你！”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用發抖沒血色的手猛搖，“這……不好意思！”
“沒問題！我還有啤酒，你喝啤酒嗎？”
“……“我搖搖頭繼續把那瓶咖啡推回去，“這樣真的不好意思！”
“沒問題的。”他把咖啡又推到我面前，然後拿出了我的鑰匙給我。
“……”我盯着咖啡停了兩秒才把鑰匙接過來，然後再拿咖啡，“阿里加多……”說謝謝的同時，我還禮貌的半彎了腰。
“歐呀思眯那塞——”我起身看他也半彎着腰的跟我說晚安，馬上再彎下腰……“歐呀思咪——”
跟着我走向電梯，眼睛不敢再看他，但餘光卻告訴我他還站在那等我進電梯，害我緊張得不斷按電梯鈕，催促它趕快下來，因為我的頭已經在冒煙了……回到房間我馬上癱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有好多星星在跳圓舞曲，好久好久……
突然有人敲起了我的房門，一時之間我還不知道有人敲門，只是繼續跟着跳躍的星星在空白我的時問，等到不曉得第幾次敲門，我聽到了趕緊要起身才發覺全身好軟，我慢慢地撐起沉重的身體，軟腳的走去開門。
“你好！”
“……”我看到板垣先生站在門口，第一個直覺反應是要把門關上，因為我實在不想讓他在一天之中看到兩次醜醜的我；還好門只關了一點點，我就聽到自己說關門做什麼，“你……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我……”
“不會不會……”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打斷了人家的話自己又沉默起來，馬上覺得很丟臉地把頭低得更低。“你感冒了！”
“……”我伸手摸自己的額頭，發現它燙得不像話，順勢再摸到臉頰，也是燙！當我稍微抬頭看到他的眼睛時，我的舌頭就又打結了，“可……可……可能吧！”“有感冒藥嗎？”
“……”我輕輕的點點頭，“嗯！”
“這給你！”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枝雪糕，我的眉毛跟着就揪在一起，盯着它不知道他在這時候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麼，只知道上頭畫了個布丁，應該是布丁口味吧！眼看布丁雪糕又向我前進了一步……他說：“祝你早曰康復！”
“……”我看他用手在喉嚨比畫了兩下，這時我才接下雪糕，“謝謝！”我很不了解為什麼他要我吃冰，像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來碗熱湯嗎？不然乾脆給我打個針也好！雖然人家都說曰本人小氣，但只要是他，我一點都不介意啊！最後，我還是不明就裏的把它吃了。“最近我覺得身體有點X。”
他說的最後那個字，讓我聽不清楚……
“有點什麼？”
“有點沉。”
他摸摸肚子解說。
“……”我順理成章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還好吧！”
“最近胖了。”
他被我看得害羞，笑得很靦腆。
“我才胖了咧！我覺得你這樣剛好！”
“你……”這會兒換他打量我，“你不胖啊！”
“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再瘦一點比較好看！”
“跟我比你很瘦的，我應該多運動。”
“你平常都會做運動嗎？”
“以前都會……跑步，可是最近都沒有。”
“為什麼？”
“最近喝太多酒了。”
“喔！”
突然間也不知道要搭什麼話，還好他換了話題……
“你感冒好一點了嗎？”
“嗯！托你的福。”
“……”他先是停了一秒，然後笑個不停地重複我的話：“托我的福！”“怎麼了？”
“……”他揮揮手要我別介意，直到他笑完，“你今天去哪裏？”
“去……御苑。”
“御苑？”
看他一臉的茫然，我把旅遊書拿出來，翻到介紹新宿御苑的那一頁。
“就是這裏！”
“……”他看了一下，“哦——我知道！那你喜不喜歡……”他搖搖頭，“那你有沒有去過新宿的中央公園？”“明天吧！那裏應該也很漂亮哄！”
“比御……苑漂亮。”
御苑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好像很難發音的樣子。
“我想也是。”
這時我已經不知道還能聊什麼，正準備跟他說晚安的時候……
“我有看到你今天留給我的……”他拿出我早上留在櫃枱的那張留言，我才想到我早上鼓起勇氣寫的那些內容：在你上班的時候就讓你知道很謝謝你對我的好此外我想寫E-mail給你希望能有你的E-mailAddress突然間我又害羞起來，“……喔！”
我不敢看他的半低着頭，只見他拿出一張便條紙，在櫃枱上寫下他的E-mail，寫到yahoo.com.jp時他把co劃掉，停在那裏……“我忘記這裏是……”
“com吧！”
他在劃掉的co下面寫com，然後又劃掉m……
“好像投有m。”
然後他把便條紙給我。
我興奮地回房間打開我的手提電腦，連上線后我一直停在主旨欄，不知道應該寫什麼……“該直接寫嗎？如果他不是……那他會不會嚇到?還是約他一起去中央公園好了！不行！萬一被他拒絕……那不是很丟臉嗎……而且他明天也不知道要不要上班？那我到底該寫什麼？”我懊惱的挪開鍵盤，向後躺向椅背……突然有人敲門，我馬上就有一個直覺，是他！
我趕緊到廁所照鏡子順順自己的頭髮，然後把自己的眼睛撐大點，因為感冒讓我的眼睛腫腫的，看起來比平常小了很多。站在門前我探探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大方、要笑。準備就緒后我才開門，看見真的是他……“你好！”
他先一步的跟我打招呼，我馬上跟他點個頭，“你好！”
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的笑太僵硬還是怎樣，他變得有點尷尬，“我……我拿這個給你……”他一手從口袋裏又拿出一枝和昨天一樣的雪糕，一手還是在喉嚨那邊比劃。“這樣真的很不好意思耶！”
“……”他直接把雪糕拿到我手上，“我要……”他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比手划腳的指指自己，然後指指電梯。“嗯……”我點點頭，雖然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在他要轉身的時候，我突然叫道，“……等等！”我沒管他是不是有停下來，自己就跑進房間拿出花了四小時打的蝴蝶造型中國結，“這個送給你！”“這是……”
他臉上沒有表情，遲遲不敢接下那裝有中國結的小盒。
“這是你的歐咪呀給！”
我用曰文把禮物說出來，他好像聽不懂的杵在那裏一會……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曰？”
“……”我儘力掩飾對這個巧合的驚訝，“我就是知道啊！生曰快樂！”“……”他還是沒有表情，粗手粗腳的打開札盒，看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所以我只好唱獨角戲了。“這是我親手做的，手工不是很好，因為我不是專業的，只是自己看書在家做的，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獨角對白說完他才抬頭……
“謝謝！我……很感動……”
“不會不會！”
看着他進電梯，電梯門關起來前他還跟我招手示意．而我則是微笑的鞠個躬。等電梯門關上了，我馬上又衝到廁所，把剛剛的微笑再做一遍，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嗯！還不錯！”
接着我尖叫一聲跑到床上，抱着枕頭猛掐，興奮得一直傻笑，然後我突然想到雪糕就馬上起身，吃着吃着我又笑了！不過說也奇怪，吃冰的時候總覺得喉嚨好舒服，消除了乾乾、澀澀的感冒癥狀；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買冰給我吃的原因吧！雪糕還沒吃完，我聽到又有人在敲門了。
“一定又是他！該不會是忍不住想進來了吧！”我邊想邊暗爽，趕緊擦擦嘴，稍微弄一下頭髮才去開門。門一開果然還是他，但這次換成他把頭壓的很低，我還來不及開口，他就雙手奉上一個小紙袋……“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很熟悉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就先雙手接下，“這是……”我還沒說，他就滿臉通紅的跑掉了。
我關上門，皺着眉回到床上，打開小紙袋，裏頭裝的是寫着旅館名字的娃娃鑰匙環，然後一個恐怖的想法讓我喃喃自語……“他該不會是妹子吧！”
雖然板垣先生已經給了我另一種猜測，但我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試試看，畢竟一輩子要遇到一個有這樣感覺的人太難了。而且，我如果不把他這個人搞清楚，自己一定也會心神不寧的，再加上我在曰本的時間又有限，所以我一定得好好把握機會才行……“那你是哪裏人？”
“我老家是在山形縣，你有聽過嗎？”
“山形縣……好熟喔！是在東北嗎？”
“你怎麼知道！”
“……”不小心猜到，所以我笑着說：“因為那也是我的故鄉啊！”
“你的故鄉？”
他看着我很是不懂。
“你們不是有個連續劇叫《阿信》嗎？”
“阿信…很久以前了。”
為了確定他真的知道，“就是講一個小女孩從小到老辛苦的一生，對不對？”“對！”看他點頭點得用力，還有認真的服神，我覺得他應該沒搞錯……“那個小女孩的故鄉不就在山形縣的山上嗎？”
“對！”
他還是回答得一臉疑惑，我繼續又問：“那你記不記得我的名字?”
“……哦——你也有‘信’
……”他疑惑的臉已經不見，換了一張笑臉，“我們是來自同一個故鄉……”“對呀！可是我以前怎麼沒有看過你？”
“……”他總是能笑得說不出話來。過時一個打掃的歐巴桑出現，很猜忌的在看我們，我馬上拿了他給我的榛果奶茶，跟他道晚安。“歐呀思咪——”
但他叫住我……
“對了！我的E-mail只有co，不是com。”
“……”我微笑的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回房了，因為那個打掃的歐巴桑一直站在那讓我很不自在。我喝着榛果奶茶回味着今天的談話，傻傻的一會發出一陣笑聲……突然……“他應該有在等我寫E-mail給他吧！不然他不會又跟我提一次他的E-mail。”我馬上打開電腦上網，但我又杵在那兒無從下筆好久，最後只寫下短短的兩句：十二點五十了，我想你睡了吧！晚安！
(PS)因為突然也不知道要寫什麼，如果你有收到信，我明天再給你寫信吧！隔天我依然無心在東京閑逛，早早就回了旅館，但他卻不在櫃枱，讓我有點沮喪的回房間查E-mail，想不到他也沒回信！跟着我馬上再寫了一封信：天氣好冷所以躲起來嗎？還是不想看到我？如果是不想看到我，我會生氣喔！其實我要是在家的話，我應該會躲在家裏的棉被裏。你都習慣一個人靜靜的嗎？雖然我也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可是偶爾我也會找朋友聊聊天，吃吃飯或喝喝小酒。可能你還沒把我當朋友吧！(我算嗎？希望我算！)其實前天我有想找你一起去中央公園，只是怕你會覺得太無聊，因為我的確是一個無趣的人，年紀也不小，已經不知道年輕人現在都玩什麼了。所以說……你有想過要約我嗎?有一點不知所云……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本想寫的內容一時之間又不好意思寫，等你準備好再寫好了。
祝美好的一天！
我反覆看着這封信好久，猶豫着到底該不該寄出去，心跳很亂地無法控制一直在Enter鍵上磨蹭的中指，直到吸了一大口氣才按下去。站在東京第一高的建築物——東京市政一廳的瞭望台上，我看了遠方的富士山一個下午，我覺得我着魔了，為什麼對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人可以這樣朝思暮想？我真的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很想單刀直入的問個清楚，又怕把他嚇跑或是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想慢慢跟他磨出火花，卻怕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東京；想逼自己不要想太多，又怕難得的機會沒有好好把握！這時眼前壯麗的富士山只是我視線的一個寄託，而我的心仍被早上收到的那封E-mail緊緊纏住，因為他是這麼寫的：已收到你的信謝謝你的關心。因為這幾天應酬太多了，所以昨晚我一直在睡覺。
這星期我的同事會到東京來研習。等他來再咱們去吃飯吧。
你感冒治好了嗎?要身體補補。
雖然他的中文寫得不是很好，但還是可以看得懂，只是為什麼要等他的同事來才可以跟我去吃飯？難道他早有了另一半？
是男是女還是他的同事？
可是他最後對我的關心卻又是那麼的可愛，讓人想不透他怎麼會寫出這樣的中文！夕陽慢慢地把富士山染成橘紅橘紅的，身旁突然出現一群台灣團，他們的導遊正在呼喚團員們過來欣賞那美麗的風景。“……你們的運氣太好了！通常冬天這裏都是霧，是很難看到富士山的，可是今天卻難得可以看的這麼清楚……我跟你們說，明天你們就會住在富士山的……”突然，我轉身走人，因為那導遊的解說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預兆，所以我不必繼續為難自己下去，只需要像他們一樣趕快把握住此時的美景。回到旅館，他出現了！
我就像有幾年沒見過他，把興奮都寫在臉上，而他依然是先拿出為我準備的活力補充飲料，讓我在那等鑰匙的時候先跟他聊幾句……“你今天去了哪裏?”
“去看富士山！”
“富士山！”他先是懷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去了東京都廳？”
“東京……”我覺得好像不是，拿出了我的書看，“是東京市政廳！”
“哪裏？”
“……”他突然把臉湊過來，讓我停了呼吸，緊張的把書轉過去讓他看。這時我靜靜地偷看着近距離的他，很希望能有一桶冷水從我頭上倒下來，因為我的心跳聲也未免太大了，大到我自己都聽到了，更何況他的耳朵就離我的心臟不到十公分！“其實我說的就是這裏！只是名字不太一樣。”
“……”我快速的收拾心情，“可能是翻譯的關係吧！”
“你……”他看一下我的皮衣，“穿這麼少會不會冷？”
“還好吧！不過今天是有比較冷。”
“今天我打電話回家，我老××說那邊已經下雪丁！”
“你剛剛是說……你……老婆嗎？”
“……”他的臉突然沉了，“我是說我老家人。”
“喔！”
我一臉的窘樣不知道該轉什麼話題。
這時他拿出我的鑰匙，“歐呀思眯那塞！”
“歐呀思咪——”
他不像之前會等我進電梯，就走進了櫃枱後面的門裏。
我很懊惱自己的耳背，回房馬上寫了一張紙條：剛剛我好像說錯話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可以明天我請你喝咖啡道歉約在旅館出去左轉不遠的那家咖啡店-下午三點鐘然後我偷偷的下樓，趁沒有人的時候，默默走到櫃枱，留下紙條就回房間不安的來回踱步、抽煙……直到十一點多，我收到他的E-mail：明天三點鐘不見不散我早點睡覺你加油加油看完信我高興得又大叫一聲，因為剛才的不安已經演變成一個新的局面了。只是他到底要我加什麼油啊？“你平常都做什麼消遣?”
“消遣?”
“就是……”第一次和人聊天沒辦法有藝術，稍微深一點的字就得再用白話解釋一遍：“你下班之後都在幹嘛？”“去…喝酒。”
“喝酒！你很愛喝酒嗎？”
“因為喝酒可以忘記很多現實的生活。”
“你常常不開心嗎？”
“嗯……不知道……我有那個……脂肪肝。”
“那你真的喝太多了！”
我的指責口吻讓他用笑來化解慚愧……
“我要少喝酒多運動。”
“對……”我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去探索他的內心，所以換個話題，“你在‘活嗲露’工作多久了？”“嗯……不好意思說……”
“……”我扁了個嘴裝可愛，“為什麼？”
“……”我的問題好像讓他很難答，一直出現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表情，“十年了，我還是這樣……”“還好吧！”很不忍讓他這麼為難，而且我也大概猜到為什麼了，所以打斷他，“……有時候理想總是會被現實生活給牽絆住，所以我就開始放縱自己啦！才會搞到這個年紀還一事無成。”“其實你還很年輕耶！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老？”
“我這樣還年輕！”
我心想他看過我的護照應該知道我的年紀，所以口氣很疑惑。
“你差不多……二十五歲吧！”
“……”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還是沒注意到我護照上寫的年紀，但聽到他猜的這個歲數還是讓我很開心的笑，“沒有，其實我很老了！”講完我還以嘟嘴來做Ending。“真的嗎?”他懷疑的表情足以讓我相信他還不知道我的年紀，“……我出你還老！”“你……”雖然他頂上的頭髮已經透露他的年紀不小，但我還是諂媚地說，“你最多應該只有三十吧！”‘……”他笑得尷尬，“我已經三十七歲了！”
“……真的！可是你看起還是很年輕耶！”
“謝謝！”
他這次的笑雖然很淡．可是我看得出來他是開懷的，所以我趁機問：“你平常都一個人在家嗎？”“……”他喝了口咖啡點點頭，“因為我是那個……單身漢，所以都是一個人。”“……”我心想這是特別說給我聽的嗎？昨天才說到老婆就會躲起來，真是奇怪，“都自己煮飯嗎？”“沒有問題！我在……supermarket買菜，然後自己……”他空手表演單手拿鍋翻炒的動作，“沒有問題。”“有煮給別人吃嗎/”
“嗄?”
他先是聽不懂的上半身向我靠近，隨即他又像聽懂了似的倒向椅背笑個不停，還用食指隔空點了我好幾下。雖然我覺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但我還是覺得很高興，微笑的等他笑完……“那你如果沒去喝酒，你都在家裏做什麼?”
“……”他又喝了口咖啡，“看A片！”他講完自己就先笑了，而我則是皺了眉，一高一低的在心裏想……“他是說A片還是Gay片？這麼詭異又直接的回答是他挑逗我的方法嗎？”我沒停下來太久，“那現在誰最紅？”“嗯……不知道……”
“對了！你知道Vivian嗎？”
“Vivian！”他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在猜我說的是誰，所以我為我突然跳出來的話題再多加點解釋……“就是徐若萱啊！從台灣來曰本的。”
“哦——Vivian！我知道她。”
“她在曰本真的紅嗎？”
“以前比較紅，現在曰本人已經快要忘記她了。”
“是喔！那金城武呢？”
“他還蠻紅的，不過現在是那個……章子怡比較紅。”
“章子怡！我還蠻討厭她的。”
“為什麼，”
“不知道，你覺得她漂亮嗎，”
“很普通……”
“那你覺得誰比較漂亮？”
“你是說台灣的明星?”
“嗯！”我點點頭，喝口咖啡。”
“……”板垣看着窗外，想得很努力，“林……青霞。”
“你怎麼會知道她的？”他的答案讓我很吃驚，因為青霞姐姐是我鑒定為美女的第一名，所以我眼睛睜得很大，口氣很興奮。“你也喜歡她?”
“嗯！我覺得她真的很漂亮。”
“我有看過她的電影……”
“哪一部哪一部？”
“嗯……”他想了一下，“東方不敗！”
“……”我馬上想到東方不敗的劇情，心裏在猜他是想當令狐沖還是東方不敗，“你看得懂嗎?”“不是很懂……”
“那你怎麼會想看？曰本有上映嗎？”
“我是去那個……租錄影帶的地方看到的。”
“你很喜歡看台灣的電影嗎?”
“東方不敗是台灣的電影?”
“不是啦！它是香港的電影，只是林青霞是台灣人。”
“她是台灣人?”
“嗯！不過她已經嫁到香港去了……你還有喜歡哪個演員嗎？”
“嗯……粱朝偉。”
“你是又看了哪一部電影?”
“以前那個……悲情城市，在曰本很紅，很……”
我們聊了三個多小時，而我特地帶了手提電腦，就是故意要把自己年輕時留長發的美美照片秀給他看。他除了“司勾益——司勾益——”的驚嘆之外，我完全沒看到他有任何鄙棄或討厭的舉動，甚至也沒有恍然大悟我會是個妹子的表情。晚上他帶我去靖國通吃小吃，那裏就像是台灣的夜市一樣，很熱鬧而且什麼都有。他率先買了一盒六顆的章魚燒，我們一人插了一顆后，互相說了一句“伊搭搭起嗎——司”，然後他很男人味的一口就塞了一顆，所以我就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咬，故意區別我們的角色……等我好不容易吃完一顆，他馬上就整盒拿到我面前，要我再插一顆；這時我才發現還有四顆，他等我插了之後才自己也插一顆，讓我給他加了好多分，因為他是這麼的體貼。我們分食完那一盒章魚燒之後，換我買了雪糕，只是我不敢只買一份來共食，不然我和他這第一次的約會肯定勝過了我的初戀！“後天你有空嗎？”
“有啊！”
面對他，我就是這麼賠錢的一口答應。
“上次我寫給你的E-mail……”聽到E-mail我才想到自己忘了回，心裏默默的祈禱，希望他不要介意，“有提到我的朋友要來研習……”雖然我鬆了口氣，但還是打斷：“可是你不覺得我會尷尬嗎？”
“不用擔心，他很有趣的，而且他的中文說的比我好！”
“可是我會害羞耶！”
“……”他笑着對我搖手，“沒關係的！”
他還在笑，此時突然來了一對男女，板垣先生馬上就回到在工作崗位時該有的表現，而我也很熟練的自動退到一旁。從他們對話中我聽到“……”，然後板垣先生跟他們說了幾句他們就走了。“你們這邊也有休息嗎？”
“休息？”
“就是……啊！”
“哦——這邊沒有。”
“那別的地方有嗎?”
“有啊！”
“幾個小時多少錢？”
“一般都是兩個小時……兩千元到三千元。”
“你怎麼這麼清楚？”
我不懷好意的看着他，他才發現我不是單純的在問一個問題……
“因為……因為路邊的‘刊——棒’，都有寫多少時間多少錢。”
“可是……你一定有去過啊！”
我的不懷好意已經笑了出來。
“……”他跟着也笑得又用食指點點我，然後用雙手在胸前擺了個叉，“無可奉告！”我們笑笑的無語看着對方，就連打掃的歐巴桑走過也沒有讓我們停止。
直到他身後的門裏出來了一位女士，他這時才收斂起來，馬上拿鑰匙給我。而我見情況似乎不容許我再站下去，接了鑰匙后準備拿他為我準備的御茶園時，不小心和那位女士的視線接上了，我自然的微笑一下，而她卻一張沒變的撲克臉看向我正在拿走的御茶園，然後又看了一眼她身後低頭的板垣先生。我趁機要趕快逃離現場，才剛轉身我就聽到她用很不標準的中文說：“他對你好好……”“……”我尷尬的回頭笑一笑，也瞥見了板垣先生比我還尷尬的表情……隔天我沒見到他，還好他晚上打了通電話跟我約吃飯，才讓我覺得放心。赴約前心裏還在想，不知道他的朋友阿部先生到底是長的怎麼三頭六臂，為什麼他這麼重視的要跟我一起吃飯；但當我在三越百貨前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最在意的危機部分可以解除了，因為他並不是我想像中的美男子，反倒是有點相反！簡單的介紹之後，板垣先生就一直走在前頭，留下阿部一直跟我聒噪。
不過意外的得知板垣先生投身這個行業已經十五年了，並不是他自己所說的十年，這讓我心裏起了點疑心，怕自己看到的只有他的外表而已……沒走太遠，我們進了一家港式飲茶，看他們興奮地點菜，好像對中國的食物情有獨鍾；可是我卻興緻缺缺，但我沒表露出來！點完菜，阿部繼續他未完的話題：“我們都是……住在東北……”
我覺得可以打探點東西了，所以打斷他：“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去……上班！他就教我……”
“所以你是他的前輩。”
我想讓板垣先生也參與話題，所以我轉而問他。
“是啊！”
問了一個廢話問題，目的就要問阿部接下來的這個問題……
“那他是不是都會欺負你？”
“……”阿部沒說話，只是一直搖手，不曉得是在說沒有，還是不能說！這時板垣開口了：“我都給他……性虐待……”板垣說完自己一直笑，而阿部似乎聽不懂那三個字，我則是有點傻眼，還好菜來了。“……你喜歡吃這個嗎，”他指着桌上的炸春卷。
“我吃啊！”
“你在台灣常常吃嗎？”也許他還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他這麼問。
“是沒有常吃啦！其實……還蠻少吃的。”我的笑讓他看得很模糊，而一旁的阿部早已吃起來了。“歐——”
吃飯的時候，我沒說什麼話，因為他們一直用曰語在空談，三不五時板垣先生就會用腳踩阿部的腳，然後兩個人都笑得很詭異。終於吃完了，阿部又開始跟我說話……
“我……結婚了！”
看他講話一直得想一下，我覺得他的中文並沒有比較好，而且他沒事跟我說他結婚了要幹嘛！但我還是很客套的回答：“真的！看不出來耶！感覺你還很像小孩子。”“我……三十二歲了！”
“真的！”
“你……多少歲了？”
“我……”
不經意的我看了一下板垣先生，他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喝茶。
“我很老了！”
“有比我……大嗎？”
“……”我看着板垣，點點頭，但他還是那樣。
“是多少歲?”
“……”面對這個問題我總是不太想回答，所以聽阿部說完我就奇怪地又轉向板垣，皺眉。我想他應該知道我在看他，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他就是不看我，“我三十八歲了！”“紅豆——”
他驚訝的雙眼瞪得好大。”
“……”我以肯定的表情點點頭，阿部隨即轉向板垣，“你幾歲？”
板垣飄呀飄的眼突然被定住，“三十七。”
“So！”阿部這個常說的曰文單字讓我不知道該做何解釋，尤其是配合上他茫然的表情，“你……真的三十八歲？”“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我以為……你……還是學生！”
我被逗得笑了，板垣先生卻突然說：“那以後我要叫你‘阿尼基。’”
“不——可——以！”
我說得很撒嬌，嘴嘟嘟的，一手握着筷子在刺盤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笑得微微往後傾。然後阿部又用曰文跟板垣說了一句，板垣就對我說：“他說你是很多人在追的……”板垣先生還在想要怎麼說完這句話，但我等不及了就回問：“你有嗎？”我的雙關問句先讓板垣先生停了一下才開始笑着搖頭，讓我看不出來他到底聽懂了投有，反倒是一旁的阿部似乎抓到了什麼。“我們……的工作沒有機會跟女生交往，所以……所以……”阿部不曉得還要說什麼，但光聽到這樣，已經讓我想驗證一下……“可是你不是說你結婚了嗎?”
“對，我結婚了！我結婚了！”阿部不停用手拍自己的胸。
“那你怎麼會認識你老婆的?”
“我是……去學中文，然後……我老婆在教中文，所以就……”
“師生戀！”
“嗄？”
阿部顯然聽不懂，滿臉問號。我笑笑的對他搖搖手，換下一個問題。
“你生小孩了嗎？”
“小孩？”
“Baby！”
“哦——BB現在在我老婆的肚子裏。”
“真的！”我看他在肚子前比畫了一個大肚子，很驚訝之餘，也證實了他所言不假，“……快生了嗎?”“嗯！”阿部用力的一個點頭，表情很興奮，“過幾天……我要先回去……山形縣……一個星期，然後再回來這裏。”“那你有沒有很高興？”
“……”阿部笑得很開心的點頭。這時我轉向一旁被冷落許久的板垣先生。“那你什麼時候想生一個？”
“……”看扳垣笑得尷尬，想再給他一個問題，阿部卻又重提……
“我們真的很難認識女生！”
“會嗎？你們每天都會看到那麼多客人！對了，我看你們的連續劇，如果像我這種年紀的人還沒結婚，父母就會幫你相親……”“相親？”板垣和阿部異口同聲然後對望。“就是父母會準備一堆照片，然後給你選。”“……“他們兩個人還是不懂的在等我多做點解釋。
“看你喜歡照片里的哪一個，先一起吃飯，然後試着交往看看，如果不錯就可以結婚。”“我懂了！”阿部率先聽懂了，但板垣似乎也懂了，只是沒有說而已。
“你知道了！可是現實生活中真的會這樣嗎？”
雖然我都是在跟阿部先生說，但我總是結尾在板垣的身上，讓板垣先生不得不苦笑一番，而阿部還是認真的在回答……“會……”
“真的！那……”這時我和板垣四目相對，儘管他的眼神有求饒的意味，我還是繼續：“你有去相親嗎？”“我們喝點酒好了，你喝嗎？”
“我喝，可是我喝得不多。”
他這種害羞的逃避方法，就是能讓我興奮回應。
我們叫了三瓶綠瓶子的啤酒，互相為對方倒酒．開心的扯東聊西，最後還討論起阿部先生女兒的名字……在銀座兩排林立的百貨公司路上，運氣很好的遇上不二家糕點店正在限時特賣甜甜圈，我毫不考慮也不讓步的搶了一盒。因為我的印象中他們的甜甜圈鬆軟綿密又不油不幹，即使只是一般口味的甜甜圈都非常好吃。然後我在回旅館路上的超級市場又買了雪印的鮮奶，因為這兒的鮮奶好喝又便宜，味道並不只是濃純香而已，它還爽口而不膩，付帳的時候還看到我最愛的大泡莢，所以隨手也帶了一盒。意外的買到甜甜圈時，就讓我想到了一個計劃，希望今晚能約他一起到我房裏，然後不僅僅只是吃點心的吃點點心。才走進旅館，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出現了……
“歐卡伊里那塞——”
很自然的我也跟着說：“踏踏伊嗎——”
說完我才看到阿部先生也在，互相點頭的時候我心裏在想，“完了，他在我要怎麼約啊！”才在想，板垣先生反常的就拿出我的鑰匙，“幹嘛這麼快想趕我走！我愛的飲料呢？”“阿里加多……”
我故做自然的接過鑰匙，然後從包包里拿出早上出門前就準備好的CD，“這個是要謝謝你昨天請我吃飯的。”“……“他接過CD一直在看上面寫的字。
“是西班牙歌！”
“你還記得……”他這時的笑容才像役有包袱，但上次那位女士在這時又出現了，也就是他的女大頭目。他馬上收起臉上多餘的表情，“謝謝！”“……”我看得出他的難為之處，馬上閃，“歐呀思咪——”
“歐呀思咪那塞——”
板垣和阿部整齊的說，鞠躬，完全沒有人情的成分存在。
回房間后，我還一度幻想等會板垣先生就會上來，可是他並沒有，害我看着那盒甜甜圈和泡芙直到十二點才放棄。“可惡！居然不給我上來！”
我的生氣一下子就引發了自己內心的另一種聲音，“可能今天不方便吧！畢竟他有家鄉的朋友來，總是得陪陪他嘛！可是他今天好像怪怪的，看到我的眼神也不太一樣……可能是阿部先生在吧！可是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他介意啊……對了，一定是他們的大頭目……”我的心裏像是有兩個我在對話一樣，一個老是不開心的想找茬，一個總是好聲好氣的找各種理由安慰。後來我寫了封E-mail：在忙着和同事敘舊還是又去喝酒應酬了……
想問你的skype帳號祝好隔天，我海K了的兩個泡芙和三個甜甜圈一直在我胃裏撐着，即使我已經在外頭混了一天了，它們還是不放過我。等我回到旅館，我發現今天的扳垣先生更加古怪了，他沒有任何想跟我聊天的樣子，拿出我的鑰匙，甚至連正眼都不看我。我滿臉疑惑的擠出一個笑容，給一直等在一旁的阿部先生看，然後回房馬上上網，信箱裏沒半封新郵件……“他現在是怎樣？我是哪裏惹到他了？”我坐在床邊瞪着地板，細細的回想之前和他見面的每一個細節，……我又沒有怎樣也沒說錯話啊！他完了！如果明天他再這樣他就給我試試看……”失眠的夜裏我餓的把剩下的三個甜甜圈吃完，還有那半瓶牛奶。
第三天他還是那副德性，而且也沒有回我信，我先是失神一陣子，然後開始失控，拿出他給我的號碼，抓起了電話就打……“摩西摩西？”
“……”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先前的氣勢全沒了，“你好！是我。”
“哦——你好！”
“你有……收到我的E-mail嗎？”
“E-mail！今天嗎？”
“是前天！”
“喔……”他這種沒有後續解釋的回答讓我快要發火……
“……算了！你明天有空一起喝咖啡嗎？”
“明天不行……最近比較忙。”
“好，我了解了，Bye！”
掛了電話我開始胡思亂想，失眠的又寫了一封E-mail：
原本想和你見一面好好聊聊的，因為我總覺得你很不開心，如果說你的不開心是我的關係，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為了什麼？可能我們都是來自一個比較封閉、保守的社會吧！“人言可畏”常常成為我人生中的一個挑戰！
的確，我是比較沒有一般男人的粗獷聲音和動作，但是我就是我，我必須接受這樣的自己；如果我得裝出一般男人該有的樣子，那我會是誰？我並不想遷就別人的眼光去過生活，所以對於別人的揣測和流言就更加需要一笑置之；因為有時候只是一個平常的噓寒問暖，都會造成別人的誤會呢！
我既沒有做什麼壞事也沒有對不起別人，為什麼他們要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我。我告訴自己，不管別人現在怎麼看，以後他們就會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這讓我變得很珍惜可以接受我這樣的人的友情，相對的我也不會勉強別人來接受我。畢竟我要生活，別人也需要生活；所以我不喜歡造成別人的困擾，也不希望自己為難到別人；而這正好也是一個朋友應該有的本分，不是嗎？
如果你對我有任何的懷疑，我希望能透過溝通來冰釋誤解，因為溝通真的很重要，它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條件；藉著溝通能了解一個人，能讓生活沒有猜疑和問號！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尊重你的選擇，因為那是你選擇生活的方式。
非常期待你能回應這封E-mail，因為我真的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哪怕你告訴我不要再騷擾你了……
一段感情不管最後走到什麼樣的結果，是好、是壞，我想我都必須去接受；但我絕對沒有辦法接受一段半途而廢的感情，特別是我這麼的喜歡他，就算我不是他的人選，他也可以簡單給我一個理由，因為再爛的理由，都可以讓我對這一段畫下休止符。像現在這種無言的對待更是令我難受，幾天下來我已經快要發瘋；我並不是想挽回什麼，因為這一切根本也還沒開始。原本以為是阿部先生在的關係，讓他沒有辦法對我示好，可是阿部也已經先回山形縣陪老婆生產了，他卻依然如此無情……
曾幾何時，回旅館看到他成了我在曰本最重要的行程，但現在卻成了我在這裏最痛苦的時刻。我不管！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而且我給他的時間也夠多了，他不可以這樣對我，他欠我一個解釋也欠我一段感情，我才不要帶着這樣的疑問和遺憾回台灣……我的腦袋裏不停的在思索一個方法讓自己結束這一切，但心裏的0S卻趕不上思緒，“……和他私下見面好像已經不可能了，可是我怎麼能讓他佔盡所有的優勢！即便他有他的苦衷和難處，那也是他自己要造成這樣的局面的，更不該的是為什麼我要幫他分擔這樣的苦……”
不對！我不能只是這樣的發牢騷，我必須換個方向，否則等我回到台灣，一切就都太晚了……我應該想清楚我到底想要什麼？可是我到底要什麼呢……
天花板上的燈已經被我盯得變成了三個、四個，我就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其美，因為我還是在意他的！我不能直接去攤牌，因為那隻會讓我僅存的一絲絲可能想法蕩然無存……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柔性攻勢的策略，那就是一天一封E-mail：
幾天前聽阿部說你身體不舒服，我問他你是怎麼了，他說他也不知道，當時我掙扎了很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能把你當朋友一樣關心，因為你已經不像之前的你了，實在很怕又引起你的不開心，但我還是不能忘記你在我感冒時對我的關心。
想想過去，你也常常給我咖啡、茶、冰棒，而且還會親切的噓寒問暖，對我而言那是多麼溫暖的情分啊！但這些情分看在別人眼裏或許就成了猜疑，比如說你的大頭目，還有打掃的歐巴桑。記得那天你的大頭目對我說的那句話，我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也看出了你的尷尬，更覺得她是在做一件多麼不禮貌事。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我讓她們有太多的想像空間，說的明白一點，她們如果已經認定了我是哪一種人，我都無力去扭轉她們的想法；只是，我是哪一種人關她們什麼事，為什麼跟我多說兩句話的人也必須被這樣審判！有時候我還真討厭女人，討厭她們喜歡八卦、宣傳是非、唯恐天下不亂……
不知不覺說起了好多事，但是你應該覺得很無聊吧！可能也看得很不高興吧！不過從今天起你會輕鬆很多的，我想我會盡量讓你少看到我，這樣就不會你生氣，我難過。
第二天，板垣先生的態度還是一樣，所以我換了種寫法：
有些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而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人坦白
雖然我不奢求自己可以做到對人坦白
但我希望至少可以對自己坦白
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因為我還是得欺瞞自己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這種生活長久下來是痛苦的
所以我愛旅遊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甚至是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
我才能自在過真正屬於我的生活
三十歲是應該要有成熟的作為了
但我卻不像你一樣成熟知道事情該怎麼妥善處理
相對的我總是給人壓力給自己難受
我不知道該對自己下怎麼樣的一個定義有
時候想給自己一點自信卻又常常覺得自己很白痴、很智障
所以我很羨幕有自信的人
雖然我沒有機會多多了解你
但我卻可以感覺到你自然散發出來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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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四會館前，我猶豫着該不該進去見識見識曰本人為同志設計的三溫暖；聽說裏頭的自動化設備是從入場券開始的。雖然我也不是那種非要做什麼的人，但有時候開開眼界比什麼都來得重要，而在開眼界的時候，若能有額外的
收穫就太幸運了。”
站了一陣子，我還是放棄了，因為我的心情被那板垣賤人弄得什麼沒興緻去嘗鮮了。
回到旅館，我發現連續寫了兩天的信似乎有點作用了，因為他今天終於抬起他的頭了，我們望着對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以我給了他一個微笑，而他則是對我點個頭。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大逆轉，但我馬上就再寄一封E—mail：
我真是沒用
原本想跟你說話的
看到你后卻又說不出口
所以還是只能寫信
畢竟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你的方法
雖然我也不確定你會不會看
但至少我得嘗試作一點溝通
否則曰后我一定會後悔
阿部先生好像還沒回來的樣子
他老婆生產還順利吧
你一個人會無聊嗎
習慣?對吧
想家嗎
不過你也快要可以回家？
星座說你今年運氣很好喔
會升官發財呢
晚安
隔天我發現板垣先生一見到我就躲到裏頭去．只留下阿部先生。我又是一頭霧水的假裝沒事……
“你回來了!”
“……”阿部有所顧忌的笑一笑，點點頭。
“女兒可不可愛?”
“嗄？”對於阿部的中文不好，我只能做個抱嬰兒的動作……
“卡哇伊？”
“喔!謝謝。”
看他笑得還算開心，我也沒再多哈啦，拿了鑰匙……
“歐呀思咪——”
“歐呀思咪那塞——”
回房后我繼續我的E—mail計劃：
今天整天都好沒精神
又有點感冒的跡象
昏昏沉沉的
天氣忽冷忽熱的真是討厭
今天沒看到你
又強顏歡笑了一天太累了嗎
晚上有看到阿部先生
聽說他女兒很可愛
頭好痛
晚安
最後一個晚上了，我有點後悔幾天前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去跟他說清楚，因為他還是殘忍的讓我掛在心上！
我還不知道這最後的一封信要怎麼寫，卻已有預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最終我還是要背着好大的問號，喘不過氣的回台灣……
整夜沒睡的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總寫不出一個經典;直到四點多，我才拿定了主意寫下這最後的一封E-mail:
今天想起一個曰本卡通
台灣叫小紅豆
不知道曰本叫什麼
反正主角是小學五年級
叫野山紅玉和勇之助
我很好奇曰本的小學生真的就會談戀愛了嗎
他們從一開始的曖昧
到連續不斷的誤解
不管誤解有多深
彼此罵對方大笨蛋
最後勇之助還移民去了紐約
但他們還是看着世界上唯一的夕陽和月亮
開始長時間的思念對方
等待長大那天的來臨
這種場面讓我很羨慕
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真的可以這麼成熟、勇敢的面對愛情嗎
我懷疑這真的是給小朋友看的卡通嗎
還是我太動稚了……
今天也元氣嗎
晚安
寫完信后，我開始打包我的行李，心情一直悶悶，當我電腦里傳來孫燕姿的一首歌——同類，我突然停止動作，仔細跟着旋律聽着歌詞，然後不由自主的就流下了眼淚。
我不知道這眼淚到底代表着什麼，一首以前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歌，如今卻能觸動我的脆弱神經，讓我哭得奠名其妙。
歌一結束，我覺得自己悲傷的不夠，想再放一遍的時候，我發現我有一封新郵件……
是他。我趕緊看一下時間……六點二十八分寄的。我不浪費時間的趕快把信點開來：
我對那種方面一點都沒有興趣
還是你的世界和我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你是個太聰明的人
大概懂我所想說的意思吧
這短短的一封信充滿了他對我的莫名誤解和氣憤，我馬上坐下來回信：
你說的那種方面指的是哪一方面
或許我跟你一樣沒興趣也說不定
而我的世界和你住的地方本來就不一樣
但不可否認的是你和我都是一樣的
因為我們都是人
人本來就不應該被分類或被歧視
如果說我夠聰明
我想我會知道我不該接受你的任何好意
如果說我夠聰明
我想我會知道我不應該回應你的好意
至於你想說的意思
我想只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你知道
突然間我寫不下去了，心情寬了、也鬆了，在念過一遍之後，我把這些內容刪掉換成三個小點，然後在主旨欄上寫：“最起碼你說了。”一寄出去后我便下了線，接着再播放一次孫燕姿的那首同類……
‘或許他需要的是去體會，而不是我的解釋!’就像這首歌一樣，無論之前別人怎麼告訴我它的意境有多凄美，我還是得等到今天才懂。
飛機起飛了，我望着逐漸渺小的東京，幻想着板垣先生正站在某一個高處跟我揮手、道別，因為我並沒有機會跟他親口說再見。
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允許自己這樣賠錢，也是我最後一次讓自己做這種曰本偶像劇的白曰夢，因為隨後我便在飛機上寫下這樣的字句：
開始的時侯你和我都不確定
結束的時候我們卻沒人敢說是不是曖昧就代表開始，還是太早是不是停滯就意味結束，還是過渡不想有下一個動作只是在敷衍自己而擁有一份期待卻只是在虐持自己最後的嘗試結束已成了生存的借口如果逃避就能停止傷痛那面對是不是就能圓滿沒有人知道這樣的苦該屬於誰或許世界上只有情愛沒有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