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從那一夜以後，章婕再也不曾見過東方澤。

她工作得比先前更賣力，每天早出晚歸，自願加班，超時工作，為的就是要抹去東方澤的身影。

她的成績亮眼，客戶對她佳評如潮，她幾乎成為四季飯店的首席商務秘書，有不少外國客人更是指名與她合作，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客人提出的要求，沒有章婕辦不到的。

巴黎的ICI——培養出色商務秘書的專門學校，甚至邀請章婕去擔任客座教授。

人人欽羨的成就，卻填不滿章婕心中的空洞，反而越來越擴大……

她還是忘不掉東方澤。

每當走在東區街上，她總會不自覺的注意人群中是不是有她熟悉的身影。

當她看見公園裏接吻的情侶，她會想起東方澤是怎樣用他的唇舌挑逗她。

夜裏，她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她會想起那一夜他是怎樣的愛她。

有一天，她終於受不了了，衝動的撥了一通電話到52NDstreet。

「喂？52NDstreet。」

她握着手機，心跳如擂鼓。

「我要找Felix。」

東方澤要是接到她的電話，一定會很訝異吧？她曾說過他們今後再也沒有關連，可是……

對方聽起來很意外，「啊？你要找Felix？可是……他已經辭職了哦！」

這個意外的答案，讓章婕倒抽一口氣。

「他……辭職了？」

「對啊！好像是……一個禮拜前吧？他突然跟店長說他不做了。」

「他……為什麼要辭職？」

「啊？你問我，我問誰啊？」他跟Felix不熟啦！

章婕急問道：「那……我要怎樣找他？你有沒有他的手機號碼，或是他家裏的號碼？」

「他手機打不通啦！而且他也搬家了，現在沒有人可以聯絡得上他。」對方好奇地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啊？」

章婕遲疑了一下。

「我……只是他朋友。」

「如果你是他朋友，他應該會主動跟你聯絡吧！不好意思，小姐，我們店裏很忙，我要去幫忙了。」

「謝謝。」她無力的掛了電話，對着窗外發獃。

他離開52NDstreet了，也搬了家……

她甚至沒有他的電話，她連他老家在哪都不知道。

這是不是代表，他不想再與她扯上關係？

章婕胸口刺痛。她這輩子，還沒有被哪個男人傷得這麼深，可是東方澤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辦到了。

被無數男人追求、告白的章婕，第一次在情感上，栽了個大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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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邸

「少爺，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元叔擔心的看着明顯消瘦一圈的東方澤。

「我不餓。」

東方澤雙手交握地坐在床邊，看着虛弱躺在床上的父親。

他的父親——東方治，長久以來有着高血壓的老毛病，雖然長期以藥物控制，但是在一場冗長的併購會議上，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倒下。

兩星期前，章婕離開他住處的那一天，他接到元叔的電話，通知他父親中風倒下的惡耗，他毫不猶豫，立刻放下一切趕回老家。

「我已經請了兩名特別看護，老爺一定能得到最完善的照顧，反倒是你……」元叔苦口婆心的勸道：「少爺，身體不是鐵打的，你……可別逞強啊！你回來之後，整整兩星期沒吃好也沒睡好，要是連你也倒下了，那東方家以後要靠誰呢？」

東方澤原想告訴元叔他沒事，但是當他看到老人家憂心忡忡的表情，他便不再堅持了。

「好，我先回房睡一下。」

元叔一聽，高興得直點頭。

「睡覺好、睡覺好，待會兒我去要我老伴給你煮點東西，等你醒了之後吃。」說著，他立刻到廚房去了。

東方澤彎身，將被子拉高些，這才離開父親的房間。

回到房間，躺上床之後，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從體內湧出的疲憊。

他怔怔的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想起這房間是他二十歲之前的卧房，他曾在這裏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直到他二十歲那年，長他一歲的哥哥東方桀去世為止。

東方治有兩子一女，長子與么女都是由元配所生，而他的情婦則為他生下次子，也就是東方澤。

東方治不因東方澤的母親不是元配，就忽略了他。他給予他的孩子們同樣的教育，只要有機會，就讓三個孩子接觸公司事務，寒暑假更是安排他們進公司實習，從小啟蒙他們對管理、投資的概念。

在東方治的三個孩子中，東方澤有着最出色的商業長才。當他滿十八歲時，東方治甚至讓他代理請長假的業務部經理一職，在那段時間裏，業務部營業額成長了百分之五十。

長子東方桀背負着東方澤帶給他的壓力，一直懷恨在心。長久下來，他的神智已經瘋狂，經常對着東方澤叫罵，說他是雜種，不配擁有東方家的一切。他甚至摸黑進東方澤的房間，手握刀子想殺死弟弟。

東方澤的鎖骨到胸口的那道疤痕，就是東方桀留下的。

東方桀見刀子沾了血，不知怎麼突然駭叫起來，慌張丟了刀子就跑，卻因為太過慌亂，他滾下樓梯，撞傷了腦部，當場死亡。

東方桀的死亡，帶給東方澤極大的打擊。他認為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所以在東方桀喪禮結束后，他獨自一人到法國去，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五年後才又回到台灣。

回到台灣的東方澤並未回到東方家，他一個人在外賃屋而居，並且在PUB里擔任調酒師的工作，在這一行一待就是三年。

由於他在法國時的打工亦為調酒，因此他所調出的口味，深受酒饕們的歡迎。

他強迫自己待在這個領域，無時無刻提醒自己上陵集團並不屬於自己，並告訴自己永遠不能忘記是他害得東方桀瘋狂。

想到這裏，他的房門響起了幾聲輕敲。

東方澤下床開門，看見自己的妹妹正站在房門口。

「哥，我可以進來嗎？」東方佩對他微笑。

「當然。」

他讓開身子，讓妹妹進來。

「我會不會打擾到你？我聽元叔說你這陣子睡得少……」

他揉揉她的發，「不會，你別想太多。」

東方佩剛下課，身上還穿着高中生的制服，看起來就像是日劇里的學生美少女。

對於這個小他十歲的妹妹，東方澤自然是十分疼愛，但或許是因為年齡的差距，又加上聚少離多，有時候他竟不知道該跟她談些什麼。

「你今天的課上得怎麼樣？跟得上嗎？如果有需要，哥可以幫你聘請家敦……」老實說，他對東方佩的成績了解有限，打從他回來之後，他的心思全放在父親身上，沒有餘力顧及到她。

東方佩搖搖頭，「哥，你不用擔心我的學業，我自己能掌握得很好。」

「那就好。」

東方澤沉默的看着妹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東方佩對這情況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她看哥哥似乎很苦惱的樣子，也就不敢笑出來。

「哥，你應該會一直住下來吧？」這是東方佩一直想問的。

「暫時會住下，」他耙梳過半長的黑髮，語帶保留地說：「爸的病情還不穩定，在這段時間內我哪裏都不會去。」

「你的意思是，等爸康復之後，你就要離開？」

「嗯。」

等父親康復，他自然就沒必要再待下來了。

「你真的這麼喜歡調酒的工作嗎？」東方佩的小臉，看起來有些憂傷，「我一直認為你不適合那樣的工作，畢竟你是東方家的二少爺啊！比起調酒，上陵集團更需要你！」

「佩佩，」東方澤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你上回到52NDstreet找我時我就說過了，我不能接下上陵集團。」

「為什麼？是因為大哥吧？」

東方澤抿緊薄唇，不發一語。

「你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大哥說的話？我知道他傷害了你，但是那是因為……因為他瘋了啊！你為什麼要去介意一個瘋子所講的話？」

「佩佩，不許說大哥是瘋子！」

「他本來就是！他還拿刀子要殺你！」當時她雖然只有十歲，但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

「爸爸病了，就算身體康復之後，也無法再承擔那麼繁重的工作，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了，為什麼不幫幫他呢？」

「佩佩，我相信你知道，上陵集團養了一批智囊團，他們全都是父親精挑細選出來，可以獨當一面的菁英！有他們在，上陵集團就算沒有我，也沒有運作上的問題，更何況有龔特助在，他是個多麼優秀的人，我相信父親也很清楚。」

「但是他們都是外人啊！」東方佩毫不畏懼地與東方澤對峙，「就算他們都很優秀，但你應該知道，時間一久容易弊端百出！上陵集團是爸爸的心血，你不會希望最後落得被瓜分掉的下場吧？」

他當然知道，上陵集團要是沒有一個人攬下領導之責，智囊團里那些蠢蠢欲動的菁英分子，說不定就要強出頭了。

但是……

「哥，大哥已經死了。」她知道東方澤的猶豫。「他再也不能夠傷害你。」

東方澤啞聲笑道：「我知道。」

「不！你根本不明白！」她激動地握着粉拳說道：「就算上陵集團曾經有可能是他的，但現在已經是不可能了，更何況爸爸從沒有過讓大哥繼承的念頭，你比他出色，這是不爭的事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集團本來就是你的！」

東方佩的話，彷彿是一陣強風，吹走了這些年來橫亘在他眼前的迷霧。

東方桀走了，但上陵集團仍然屹立不搖，他從不曾擁有過集團，為何這麼簡單的事實，他卻一直看不透？

東方澤拾起頭，看着妹妹。

「謝謝你，佩佩。」他對她微笑，「從今以後，上陵集團是我的責任，我會接下爸爸的工作，讓一切步上軌道！」

「太好了！哥，有你這句話，我和爸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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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少了一個人，世界仍然照樣運行。

章婕在那之後曾去過好幾次52NDstreet，但東方澤卻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現。

內線電話突然響起來，章婕立刻接起。

「喂？我是章婕。」

「章小姐，剛剛上陵集團的總裁特助來電，說再過十分鐘左右就會抵達。」

「好，我知道了。」

章婕掛了電話，立刻走入化妝室，再一次審視自己的妝容。

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白套裝，黑亮長發綰成法國髻，看上去既優雅又不失幹練形象。

她回到辦公室，準備好所有資料，前往大廳與住客會合。

這回她所負責的住客，是一名代表美國風雲科技，前來與台灣上陵集團討論合作案的華裔美國人——威廉·李。

威廉從美國帶來一名專業的秘書，因此會議時並不需要章婕在場，不過她所安排的後續行程——在四季飯店知名西餐廳「環球」所訂下的晚餐，基於禮節她必須作陪。

章婕在等待上陵集團人馬到來時，最後一次翻開手上的資料，除了迅速瀏覽過一次備忘錄，確認所有細節，也翻閱了一下她為威廉收集的上陵集團資料。

上陵集團——台灣的三大集團之一，最高負責人為六十八歲的東方治。

上陵集團最早由紡織業起家，又跨足建築與食品業，到了九0年代首度跨足高科技產業，長久以來的經營，累積下龐大的資產，但上陵集團似乎野心勃勃，近幾年更是成立了金融機構，準備在股市掀起風雲。

東方治……

這個名字，令章婕聯想起東方澤。

同樣是姓「東方」，但是雙方的境遇卻完全不同，東方治是握有數百億元資產的大富豪，但東方澤卻只是個調酒師。

就在此時，住在頂樓貴賓套房的威廉與其秘書黛娜·波特一起從電梯中走出來。

「李先生、波特小姐，午安。」章婕揚起笑容，以流利的英語向兩位客人打招呼。

「午安，章小姐。」

威廉雖然年近四十，但因為勤於健身，難得的保持了一副運動家般的身材，一點也不像美國隨處可見的大胖子。

「兩位昨晚都睡得好嗎？」

「非常好，四季飯店的服務沒話說。」威廉呵呵笑着，看來精神飽滿。「我早上到貴飯店附設的泳池去游泳呢，中午則到B1的日式餐廳吃了一頓沙西米！」

「聽起來很不錯。波特小姐呢？」

「很好，謝謝。」

相對於威廉的平易近人，黛娜就顯得較為拘謹。

但章婕並不以為意。她已遇過太多類型的客人，沒有什麼人她不能應付。

她從資料夾中掏出一份關於上陵集團的文件，遞給黛娜。「這是李先生要我準備的資料，希望能派得上用場。」

「章小姐，你真是幫了我大忙。」威廉笑道：「要不是我太過粗心，出國前忘了將那份資料塞進公事包里，也不至於這麼匆忙的要你幫我準備。」

章婕微笑以對。「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片刻后，一輛賓士座車駛入飯店外的廣場。門僮立即趨前，打開後座車門。

「歡迎光臨！」

背光中，章婕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孔，但是對於那男子的高大印象深刻。

一名六十八歲的老人，會有那麼高大挺拔的身形嗎？她疑惑着。

上陵集團的負責人與其特助在門僮的歡迎中踏入飯店大廳，隨着光線的變幻，章婕終於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他是東方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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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的，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人？章婕震撼，整個人彷彿變成一尊雕像，獃獃地凝視着他。

「你好，李先生，我是上陵集團副總裁，東方澤，請直呼我Felix。」東方澤一見到威廉·李，立刻朝他伸出手，並以流暢的英語自我介紹：「總裁因為身體不適，因此這次的合作案由我代父出馬，希望雙方合作愉快。」

「噢，那真是太遺憾了，令尊的威名遠播，我一直希望能與他見面。」威廉也伸手與他相握，並客套的表示遺憾。

東方澤笑着回應：「只要李先生願意，我願意為雙方安排，不過目前仍是以公事優先。」

「好，那我們就直接到會議廳吧！」威廉轉向章婕，「章小姐，麻煩你帶路。」

東方澤的視線也轉了過來，猝然與章婕四目相接。

「章婕？」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他想要對她說點什麼，但是場合不對，他只能看着她，相對無言。

章婕的眸中，盈滿受傷的情緒——

沒想到，他居然是東方治的兒子！

東方澤不僅不告而別，甚至還隱瞞了自己的身分，讓所有人以為他只是個調酒師！

她總算認清楚，自己的思念與掛心是件多麼可笑的事！在她瘋狂找尋他的時候，他早就拋棄了酒保的身分，回到上陵集團擔任副總裁。

「章小姐，你怎麼了？」黛娜壓低聲音問她，「你不舒服嗎？」

「不，我沒事。」章婕戴上輕快的假面具，纖纖素手朝電梯一擺，「會議廳在四樓，請跟我來。」

看見她的表情，東方澤就知道自己已傷了她。

該死的！他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傷害她，但此時他卻無法將她拉進懷裏，向她解釋。

VIP電梯寬敞而華美，載運五個乘客仍綽綽有餘。

電梯中，東方澤特意站在章婕身邊。章婕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注視，但她卻故意裝作不知情。

電梯很快地到達四樓。

他們一行人在章婕的帶領下，來到可容納十人的小型會議廳。而會議廳里早已準備好精緻的茶點，各式會議用硬體設備也一應俱全。

「這是我為各位準備的會議廳，祝各位會議順利。」說完，章婕向大家行了禮便要離開。

「你不參與會議？」東方澤驀地開口。

章婕回過頭，用禮貌得接近疏遠的語氣回答：「根據四季飯店的商務秘書守則，我們不能參與客戶的各項會議。除了會議外的任何需要，請撥內線分機與我聯絡，分機號碼錶就在電話旁邊。」

她再朝東方澤行禮，踩着高跟鞋翩然離去。

東方澤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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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之後，會議結束。

章婕在會議結束前五分鐘便在會議廳外等候。

剛才的兩小時中，她什麼也無法做，滿腦子都是與東方澤乍然相見的錯愕。

她只要想到晚上還要與東方澤共桌而食，胃就難受得抽痛起來。幸好今天她只需負責這場會議，否則她可能會把其他事情搞砸。

正當她在出神時，會議廳大門被人由裏面打開。

看樣子，會議結束了。

威廉首先笑嘻嘻的走出會議室。

「中國有句話說，虎父無犬子。Felix，你雖然年輕，但是比起你的父親毫不遜色！能夠和你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謝謝。」東方澤跟在威廉身後，也步出會議室。

身為上陵集團副總裁的東方澤，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

他從小就被父親教育「只有不動聲色的商人，才會是商場上的最後贏家」，但這樣的東方澤，卻讓章婕覺得更加陌生。

他還有多少張面孔是她沒見過的？她已經無法分辨，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東方澤。

威廉走出會議室，看見正微笑等候他們的章婕，立刻朝她走過去，興高采烈地對她說：「章小姐，你真是我的幸運女神！每回只要住在四季飯店，由你擔任我的商務秘書，合作案就談得特別順利！」

「這完全是您的談判手腕，李先生。」章婕不着痕迹的避開東方澤的視線，走在前頭帶領大家，「相信大家都餓了，我已經在本飯店的西餐廳訂了位子，而且很有先見之明的準備了兩瓶頂級香檳。」

威廉聽到有頂級香檳，笑得樂呵呵，「哈哈哈！章小姐不愧是四季飯店商務秘書中的第一把交椅，不但服務周到，還能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絕不讓客人敗興而歸。」

他突然轉向東方澤，「Felix，下回你若有需要商務秘書的地方，我強力向你推薦章小姐！」

「我記住了。」東方澤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章婕。

他們一行人來到餐廳，餐廳里已經坐滿了用餐的客人，但有侍者看見章婕，立刻殷勤迎上來。

「章秘書，我們已經保留好您所需要的位置了。裏面請！」

「謝謝。」

章婕先讓客人入座，然後打算挑一個離東方澤最遠的位置坐下。

但威廉一看，立刻拉她到他與東方澤中間的位置，「幹嘛坐得那麼遠，這樣談話多不方便！」

「我……」章婕原本想婉拒，但她想起現在是她的工作時間，在合理的範圍內，她不能夠拒絕客戶的要求。「好，那我就坐這裏。」

「這才對嘛！」威廉點點頭，然後對一旁的侍者道：「先把香檳送過來，我們要乾杯！」

「是，馬上來。」

沒有多久，兩瓶冰鎮在冰桶里的最頂級Piper香檳就被推到他們面前。剝的一聲，金黃色冒着氣泡的液體被注入四隻高腳杯中。

「四杯就可以了。」章婕在服務生準備倒第五杯時制止道。

「為什麼？」威廉好奇的問。

「呃……」她不知如何解釋，她不太喜歡香檳的口感。

就在此時，東方澤開口解圍了。

「請另外幫章小姐準備一杯大都會。」

沒想到，他還記得她喜歡的酒。

章婕望着他，一時間眼底流過許許多多的感觸。

「咦，為什麼是大都會？」威廉又問。

東方澤凝視她，「我猜……這是她最喜歡的調酒。」

「那Felix猜對了嗎？」

章婕避重就輕的回答：「客戶永遠是對的。」

這番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哈哈哈！章小姐真是幽默！」

威廉越來越欣賞這個美麗、機智又有能力的女子，他看待章婕的目光，開始有了轉變。

這頓晚餐氣氛輕鬆，威廉不停的與東方澤談論世界經濟情勢，同時不忘徵詢兩位秘書的意見，最後還要章婕發表她的看法。

章婕雖然想要儘可能的保持沉默，但是威廉卻不讓她這麼做。她必須保持笑容傾聽他們的對談，還要應付威廉丟來的機智問答，一方面她還要注意菜色是否有不妥，香檳是否不足，一顆心被切成好幾份，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用餐。

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胃又痛了。

為了要幫威廉準備上陵集團的資料，她中午什麼也沒吃，原本她打算要在客人開會的兩小時吃點東西墊肚子，誰知道東方澤的出現讓她震驚得毫無胃口。在一整天沒吃任何東西的情形下，一杯調酒下肚，她的胃部開始鬧革命。

「章小姐，你喜歡騎馬嗎？」

威廉又把話題轉到她身上。

章婕強忍不適，笑着回答：「如果不必坐在馬背上的話，我想我應該很喜歡騎馬吧？」

「哈哈哈！章小姐，你一向是這麼美又這麼風趣的嗎？」

威廉的傾慕之情毫不保留的表現在臉上，「請允許我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結婚了嗎？」

「我還單身。」

「有沒有男朋友？」

這個問題，使得章婕胃痛加劇，但她仍是強迫自己對他微笑，「李先生要幫我介紹嗎？」

「是啊！我想向你推薦一個人，華裔美籍，雖然將近四十歲了，但是風度翩翩，對女士尤其體貼，除了游泳、騎馬之外，沒有不良嗜好……」

章婕的胃痛得讓她再也無法支撐，她臉色蒼白地站起來，唇邊的微笑看起來幾乎是虛弱的。

「抱歉，我……覺得有點不舒服，請……允許……」

章婕來不及把話說完，眼前倏地一片漆黑。

「章婕！」

她只聽見東方澤突然很大聲的叫了她的名字，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