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猜猜誰中槍了?傑森。還有誰比他活該?因為黛比開槍的時候槍管朝上,流彈擦傷他的頭,他倒在地上活像被斧頭腰斬。大家都這麼說,但我不知道什麼是腰斬。要我猜,我會說八成跟砍樹有關係,但如果是參加百萬大猜謎,我絕對不會把獎金押上去。
黛比沒殺死他,只是血流得跟殺豬一樣,頭皮被掀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們兩個同時開口吵個不停,像是一面在責怪對方卻又同時責怪自己,不過誰也聽不懂,只好由我來解釋怎麼回事,在場的有老馬、老傅、懷德,連葛局長不知怎地都來了。我想差不多警局所有人都在這裏。霹靂小組也在,穿了一身黑色的酷行頭,醫療人員來的時候,我的好夥伴綺紗也在。我們像失散已久的姊妹淘那樣開心地打招呼。
要好一陣子才能把事情處理清楚,所以我到廚房去幫大家煮咖啡。我走路瘸瘸的,因為腳趾真的很痛,但我想應該沒斷。
六點左右懷德載我回家。
「幫個忙,」他在路上說。「我們後半輩子在一起的時候,千萬不要再讓我經歷像過去這星期一樣的日子。可以嗎?」
「根本不是我的錯,」我生氣了。「而且我是最慘的那個耶,知道吧。我被槍傷、瘀血還踢傷,要不是你一直讓我分心,不去想那些有多痛,我早就大哭好幾場了。」
他伸手過來握住我的,緊緊捏着。「天啊,我愛你。你給她的那一記空手道飛踢可以讓弟兄們說上一輩子。連霹靂小組那些愛裝硬漢的傢伙都佩服得五體投地。你哪裏學的?」
「好美力什麼課都有。」我一本正經地說。難不成有人以為我會說實話?說我只是反射性地做了個後空翻,根本不是刻意要擒拿兇手?下輩子吧!
但這一切讓人不得不確信,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會需要後空翻。
我們打電話給所有家人,報告危機已經解除,當然費了不少口舌解釋,但懷德跟我只想獨處。我那最後一關實在太驚險了,因為被來福槍抵着臉的危險是即刻的,跟車禍不一樣,雖然車禍也很恐怖甚至讓我作惡夢。我從來沒夢見過來福槍事件,大概因為中槍的是傑森所以結局還算不錯,對吧?那天我們整個晚上都在擁抱、親吻、計劃未來,因為一下放鬆了有點暈眩。當然,我們做的不只計劃,我可是跟懷德在一起呢,這個全國最好色的男人。他高興的時候要做愛,生氣的時候要做愛,不管發生什麼他都要做愛。
我可以預見我會跟他度過非常幸福美滿的人生。
第二天他帶我去買車。他姊姊麗莎把他的雪佛蘭貨車開回來還他,謝謝他借車給她用,然後問了我幾百萬個問題。感謝天,我一見面就很喜歡她,不過她很像懷德的媽媽,所以沒道理我會不喜歡她。我也很喜歡他的貨車,我們就開那輛車到賓士展售處。
我當然還是要買賓士。難道有人以為傑森和他的神經病老婆會讓我放棄最愛的車?想像我開黑色敞篷車的帥勁。記住,黑色是力量的象徵。保險公司還沒把票開好,剛好又碰上星期天,但業務員保證會幫我把車留到星期一晚上。我們到爸媽家的時候我快樂得不得了。
爸來開門,手指按着嘴唇。「噓,」他警告。「電腦又出狀況,婷娜不肯說話。」
「慘了,」我拉着懷德進去。「發生什麼事了?」
「她以為終於把電腦搞定了,今天早上螢幕又一片空白。我剛去電腦店買了新螢幕回來,她在辦公室里接線。」
小珍走進起居室給我個大大的擁抱。「真不敢相信是那個笨傑森。」她說。
「我相信。你經過媽辦公室的時候有沒有聽見什麼?」
「一個字都沒聽見。」小珍一臉擔憂地說。我媽生氣的時候會自言自語,但氣到不行的時候就會變得非常、非常安靜。
我們聽見媽下樓來,每個人都默默坐着,她一言不發地經過,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她抱着一卷塑膠布放到車庫去,然後空着手又一言不發地經過我們。
「塑膠布要做什麼?」懷德問,我們一起做了個「天知道」的典型聳肩動作。
我們聽見一聲砰然巨響,接着是一陣拖行的怪聲音。媽又下樓來,一臉嚴肅堅定的表情。她手裏拉着一條粗電線,拖着犯案的螢幕。我們沉默地看着她把螢幕拖進車庫,下階梯的時候又是砰砰兩聲,接着拖到她剛鋪在車庫地板的塑膠布上。
車庫牆上有塊木板,那是老爸掛工具的地方。她走過去挑了把榔頭,拿在手裏掂掂重量又放回去。她走到一個不知道是小型破壞槌還是大頭槌那裏,我記不清楚工具的名稱,所以不確定那是什麼。她從牆上拿下來,估量了一陣,顯然決定這把符合她的需要,接着她回到放螢幕的塑膠布那裏狠狠砸下去。她不停敲打着直到只剩一堆碎片。玻璃飛濺、塑膠碎裂,她幾乎把所有東西都敲成灰。接着她非常冷靜地把槌子掛回牆上,拍拍手上的灰塵,臉上掛着微笑走回屋裏。
懷德眼中有種奇怪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該笑還是該逃命。老爸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個聰明人,」他鼓勵着。「只要常常去檢查你的違紀清單,就會知道有沒有重大問題需要立刻處理,你會沒事的。」
「你保證?」懷德自嘲地問。
老爸大笑。「喔,我哪敢保證,我自己都快搞不定了;如果你惹出麻煩,恐怕只能靠自己。」
懷德轉頭對我使個眼色。不,他不用靠自己,我們會一起度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