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提起那初吻，也是她活了二十八歲的生命裏頭唯一的一吻，李泠泠潤白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粉紅。
她飛快的瞄了狄亞衡一眼，看他的神情……呃，好似比之前更生氣了。
她說錯了什麼嗎？
“學妹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很聰明的……”原來覺得他們應該超出學長、學妹關係範圍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李泠泠小心翼翼的問：“難道學長並不是因為這事生氣？”
“當然不是。”他還是笑着。
他心頭越憤怒，嘴角越是上揚。
“我早猜出你在撒謊，只是故意不點破罷了。”
“那……你那句‘你又何嘗對我公平過’到底是指什麼事？”李泠泠懊惱的問。
“你很想知道？”
“當然。”要不然每天都睡不好，她太介意了。
“那你過來。”狄亞衡朝她招招手。
“過去？”
“對，過來我這邊。”他拍拍身旁的位置。
李泠泠不疑有他，起身繞過桌子在他身旁落坐。
還真乖啊……狄亞衡心忖，若她高中時期也這樣就好了。
她看着狄亞衡，等他下一步的指示。
“來，把頭抬起來。”
為什麼要把頭抬起來？李泠泠心頭存疑，但還是乖乖仰高了頭。
狄亞衡突然只手撐住她的下顎，不讓她有脫逃的機會，下一瞬便低頭攫住她的粉唇。
啊，她被吻了！
李泠泠腦中一片空白，瞠眸獃獃的瞪着狄亞衡。
她的習慣仍然沒改，喜歡在接吻時瞪大眼，抑或是……經驗不足，有待加強呢？
這個可能性讓狄亞衡欣喜。
他吸吮着她的柔軟，用舌撬開她的雙唇，靈活的鑽入，想要更進一步的纏綿，可她還在瞪他，唉……這教他如何繼續深入。
狄亞衡抬高另外一隻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嗯，這樣好多了。
他的舌誘惑的勾住她芳甜的丁香，汲取專屬於她的滋味。
這一回，他絕對會把她守得牢牢的，不再讓她逃開。
她被吻了……
回到家后，李泠泠撫着自己的唇，呆坐在床畔許久。
這個吻，算是被拐的。
他為何要吻她？事後又什麼都沒說，裝作若無其事的將她送回來。
結果最後連她今天約他出去的目的都沒達成－－道歉不成，他也沒說出答案－－他到底在氣什麼？
唉，她深深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狄亞衡的對手。
在高中時期兩人還算五五波，平分秋色，互不相讓，可現在，狄亞衡經過商場磨練，“功力”精進許多，還有自己的心都傾向他那邊了，怎可能再跟他針鋒相對？還未戰，就先敗，李泠泠不禁輕嘆。
看來今晚別想睡了，她的夢境裏絕對都是狄亞衡的影子……
就在李泠泠坐在床上發愣時，開車返家的狄亞衡也同樣陷入沉思。
她想不透自己到底哪裏惹他生氣？那拚命想道歉的模樣是有讓他心軟了些，可瞧瞧她說的是什麼渾話－－
在高中時期我們兩個不算很熟啊！
這話真惹人發火。
狄亞衡的記憶回到十八歲，他考完大考的隔天－－
起了個大早，他連甲餐都沒吃就迫不及待的出門了。
在路上，他停下來買了兩人份的早餐，而早餐店旁有一家好早就開始營業的花店，買好早餐后，他被花店外迎風飄蕩的小雛菊吸引了目光，駐足片刻，他走進花店，買了一把可愛的小雛菊。
在騎車往新店的路上，他的心一直雀躍着，甚至是有些緊張的。
按了門鈴，他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拿着小雛菊等着門開，頓時覺得自己的樣子有點蠢。
大門開了，探頭出來的是陳嫂。
“陳嫂，早，我找泠泠，她還在睡嗎？”應該是還在睡才對，暑假是學生難得可以放鬆的時候。
陳嫂一臉困惑。“小姐昨天已經去了加拿大，她沒跟你說嗎？”
“加拿大？沒聽她提起過，是去玩嗎？”他訝異地說。
“不是去玩，先生跟太太很怕上一次的意外再發生，他們辦了移民將小姐送到加拿大讀書，也打算把這房子給賣了，小姐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回來台灣了。”
他錯愕的瞪着陳嫂，彷彿她剛說出來的話是他聽不懂的火星文。
李泠泠已經移民到加拿大，以後都不會回台灣了？這不該是這一兩天決定好的事，而她，竟然什麼都沒說？！
他太過震驚，只能獃獃的跟陳嫂道聲謝便離開了。
那天，在他離開之際，天空突然下起大雷雨，像是在嘲笑他的多情。
他在大雨中騎着車繞了大半個台北市，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打到他都麻痹了！
最後，他將已經冷掉的早餐跟不再可愛的小雛菊一同丟到垃圾桶里，也順便把自己生平第一次的心動給親手扼殺埋葬。
這就是為什麼他跟李泠泠重逢后，會對她產生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
他氣她當年用清純的吻誘惑他之後，又什麼都沒說的就拍拍屁股走人。
這個女人，他如何能不生她的氣呢？
今晚的吻是懲罰也是報復，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呢，她等着接招吧！
“休息時間到了。”
啪答！李泠泠的Notebook再度被霸道的合上。
喔，別又來了，她趴到桌上呻吟。
這年頭當總經理的人都這麼閑嗎？動不動就親自下樓來叫她這小員工休息，屢屢打斷她工作的情緒，害她工作進度嚴重落後。
“學長，拜託……”他真的霸道得可以，也很無賴。
莫名吻了她，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面前，什麼都沒多加解釋，而她就像個傻瓜一樣，不停想着那個吻，想着他為何吻她？是一時興起，或是玩弄她而已？
天啊，她的頭都快想爆炸了，偏偏他還來攪局，讓她不得安寧。
“我下禮拜再不把東西交出來，Ran會殺了我的。”她想搶回已經被狄亞衡奪走的Notebook。
“你放心，”他拍拍她的頭。“Ran若殺了你，我會替你殺了他報仇。”
總之，狄亞衡就是不理會她的死活，一定要她休息就對了。
“霸道。”軟的不行，李泠泠只好來硬的。
“我親愛的學妹啊，你可以罵我下流、卑鄙、無恥，我都無所謂，重點是現在你得休息，停止工作。”
狄亞衡不是來亂的，雖然一開始的用意的確如此，他要時時刻刻出現在她面前，打着“學長照顧學妹”的旗幟光明正大的來騷擾她，結果也因為如此，他才發現李泠泠竟然是個一工作起來就沒日沒夜、忘記吃飯睡覺的工作狂。
她居然這麼不會照顧自己，他怎能放任她繼續如此殘害自己的身體，於是強行介入她的生活，要她盡量按時吃飯、休息。
“現在才下午四點，同事都在工作，我怎麼可以休息？”
李泠泠回身用手一比，要狄亞衡看看九樓戰龍研發部的同事是多麼的認真！結果所見的畫面讓李泠泠很無言，狄亞衡則是強忍住笑。
她口中所謂正在認真工作的同事，有的趴着睡覺，或仰卧在辦公椅背囂張的打呼；有的正在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時間，啃雞排喝珍珠奶茶，一邊悠哉的瀏覽網路上的性感美女圖。
當然，也有認真工作的，不過不多。
“你看，大家都在‘休息’。”
並不是說研發部的同事工作態度差，九樓本來就是個特殊單位，員工壓力之大，可能是整棟辦公大樓里之最，所以狄亞衡從不在乎九樓的人在上班時間做什麼。
只是……
以前不在意的事，現在卻因為李泠泠而介意了。
他不管其他九樓員工怎麼安排他們的休息跟工作時間，但李泠泠是他的“學妹”，他不許她日夜顛倒、經常工作長達十幾個小時不睡覺。
看狄亞衡一臉堅決，李泠泠只能順從。“好吧、好吧，休息就休息，我去喝咖啡總行了吧。”
“不行！”
李泠泠眉毛都快打結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樣才行？
“你今天喝了幾杯咖啡？”他冷聲的問。
喝幾杯？李泠泠一臉茫然，現在連喝咖啡的數量也得報備嗎？
“你該不會一開始工作就猛喝咖啡，然後連正餐也忘了吃吧？”
“我才沒有……”李泠泠回答得聲如蚊蚋，心虛得很。
“我不是有打電話下來要你準時吃午飯？”
是沒錯，不過電話一掛斷她就忘了。她不敢直視他的眼。
“你沒吃。”狄亞衡指出事實，隨即箝住她的手腕。“走，我們吃飯去。”
“現在？”
“對。”
“可是我不餓，也還不到吃飯時間。”
“有差嗎？反正你該吃飯的時間也沒吃。”狄亞衡很氣，氣她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礙於她工作的夥伴－－Notebook扣在他的手中當人質，她不得不跟他去吃飯。
他們坐在公司對面的咖啡館裏，他幫她點了一大盤的義大利面，自己則是喝咖啡。
李泠泠眼巴巴的看着狄亞衡桌前的咖啡，吞了吞口水。
“我不能也來一杯嗎？”
“不行。”狄亞衡想都沒想就駁回她的請求。
嗚嗚，可惡的暴君！
“別在心裏咒罵我。”
這樣也看得出來，他也未免太神了吧。
“面來了，快吃吧。”
本以為自己沒食慾的李泠泠，在聞到香濃的肉醬氣味時，才驚覺自己已經飢腸轆轆了。
狄亞衡滿意的看着她將盤中的義大利面一掃而空。
“還要再來一盤嗎？”
李泠泠有些遲疑。這樣好嗎？雖然她還沒吃飽，可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多少也要保持些形象……
狄亞衡哪會不知道她在遲疑些什麼。
“別學那些女人小鳥般的食量，肚子餓了本來就該吃飽。”他喚來服務生，又幫她點了一盤。
“我也是女人啊……”她小小聲的抗議，敢情他從不把她當女人看？
狄亞衡還是聽見了她的嘀咕，冷哼一聲。
“混在男人堆里，還被叫做老李，這樣你還敢說自己是女人？”他發現自己話里有着淡淡的醋味。
原來他真的不把她當女人看，那他幹麼還吻她？是耍着她玩嗎？
李泠泠悶了，突然沒了食慾，有些賭氣的說：“學長，你應該很忙才對，以後就別管我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睡覺……”
“你是我親愛的學妹，我不關心你怎麼行。”
“最好是湛光跟戰龍里只有我是你的學妹，你若是那麼愛管，怎麼不把全部的學妹統統集合起來一起管！”
喔喔，反擊了。狄亞衡本來還分心瀏覽手機里的Mail，聽到她如此賭氣的話，他放下手機，瞅着她，似笑非笑。
“在湛光跟戰龍的員工里，的確不只你是我的學妹……不過，在這麼多學妹員工之中，你是唯一吻過我的，你說，憑着這層關係，難道我不該特別照顧你嗎？”
李泠泠臉紅了，回想起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初吻。
“這理由很爛。”她抗議。
“也許吧。”狄亞衡無所謂聳肩。“反正我管定你，這是你欠我的，再怎麼抗議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