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三天後,我收到“東日”聘任信函,信中註明要我星期一便去上班。

手裏拿着信函,邊耙耙頭髮。

該不該去呢?

這成了我這一個小時內最大的難題。

遠流不會公私不分,至少這點感覺,我是有的,只是,要是日後朝夕相處,我怕對遠流不好,他那個人很死心眼。

而且,看那天他與人事經理高先生那麼平行式的對話,我敢斷言遠流在“東日”的職位不低,假若哪天他喜歡男人的事情暴露,可就不是什麼好事。

遠流對我一直很好,我不想害他。

但……我環視這間公寓的價值,若不去,就供不起,而且我愛極了這裏的環境,竟有點想買下的打算,是有筆存款,不過還差了些錢。

吁了口長氣,我想——“還是去吧,對不對呢?凱撒!”

凱撒——一隻阿拉斯加的雪橇犬,名稱取自因努伊特民族——馬拉繆特,也就是哈士奇會看上這住宅,也是因為這裏能養寵物。“嗷!”凱撒似在回應我。

我摸摸它的頭,一個人的確太寂寞了。

我怕冷、怕寂寞,卻又厭惡被束縛,於是,我留下凱撒。

不知怎地,看見凱撒,我會想起遠流。

凱撒的忠心,會使我聯想起遠流望着我的那一雙眸子,深邃又痴情,欺!

打從我二十歲起,我那對早巳離異的父母認為我已經有能力自給自足,便各自給了一筆錢后對我不聞不問,完全不在意我的生死。

我一直都清楚他們是政策婚姻,他們根本不愛彼此,也不愛我。

我——是第一個被犧牲的。

說我不恨、不嫉妒,是騙人,不過隨著時間拉長,又看盡人間冶暖,現在的我個性比較好些,會希望我的弟妹們能活的比我幸福,期望他們的父母別再離婚。

即使我是最不幸福的那一個,我也不會要求所有人都要跟着我不幸的腳步——思,忘了是誰跟我說的,總之,這句話我始終記得。

或許是因為切中要害吧!若人人皆不幸,也無法讓我的傷口癒合如初。

“楚……”

會那麼喊我的,除了遠流外,另一個是我的異母異父弟弟——江日堂。

家裏溫暖不待,成天往我這窩,當然只有冬天以外的日子我才讓他住下。

父親也交代,江日堂的叛逆期來得晚,考完大學才開始出現叛逆,希望我幫他多注《思。

“跟你說了多少次,好歹在法律上,我是你大哥,喊我一聲,你不會吃虧。”

我的父母在我十九歲時正式離婚,在戶頭上的名義我是跟着父親。那時才知道我多了兩個弟弟,一個是異父異母的江日堂,一個是三歲同父異母的魏棋海。

江日堂吃的、用的,都是我張羅,我算是對他仁至義盡,讓他尊稱一聲大哥,我受得起。

江日堂身高約一八O,比遠流矮些,一張臉孩子氣頗重,就算是整個人偎在沙發上,手裏還拎着一個史奴比抱枕,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反而略帶些童稚的天真還讓一些大哥大姊疼死了。

雖然我很清楚他絕對回不到天真的年代,但偶爾我仍是滿心希望他喊我一聲大哥,畢竟,和我有血親的弟妹們,一個才八歲,一個在澳洲的產房裏。

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無小補,可,江日堂從沒這麼喊過我,真令我傷心,我真的很疼他、關心他,自認是個好哥哥。

“我餓了!”

瞧!又是一副吃定、賴定我的表情,好像我不救他,就對不起全世界。

“沒看我在忙嘛!自己弄吧,有晚上剩下的,拿去電鍋蒸一下。”我推推眼鏡,不理他了。

明天要上班,我正在苦讀“東日”的情報。

我背對江日堂,直到他的體溫靠近我,並伸手指著電腦螢幕。

“你在看什麼?”

除了固定的親密舉動,我不太愛人不經過我同意就任意觸碰我,即便是父母,我也會下意識避開,但,除了前幾次以外,我後來幾乎都不會避開江日堂。

我想這也許和他用了和我相同的古龍水有關吧,相同的味道散發出來的就是“同類”

的氣味,這代表此刻接近我的是我的同類,而非敵人,無須豎起警戒。

他的唇貼近我的耳、他的呼吸聲隨著神經進入我的聽覺系統。我卻心神無動,因為他是我弟弟,我對他不存非份之想。

“我明天要上班,要做點功課。”事前準備,才能應付突髮狀況。

“別看了,我們去看電影,聽說“藍宇”不錯!”

藍宇——我心想,這小子是那條神經打結了嗎?

平日最衛道的他,竟然會說想看“藍宇”?

我盯着螢幕,回答:“你曉不曉得“藍宇”演什麼?”

“曉得啊,不就是兩個男人的事情。”

“那你還想看?”做完功課,我就要上床了,養足精神,明天才能有嶄新的一日。

透過螢幕上的反射,江日堂聳聳肩,一副哀怨的模樣傳進我眼底。

“沒辦法,老師規定的,是作業。”

“作業?生物系的需要這個作業?”我詫異地問。

“我哪知啊,總之上頭交代,做就是了。”他整個人又埋進沙發里,一手還摟著凱撒。

“別逗它了,讓它去睡了。既然你不想看,不會請同學幫你。”

“算了吧,靠他們,不如讓我重修,一句話,去不去?”他的口氣摻了一半的威脅。

我關了電腦,摘下眼鏡,回頭,給了一個笑,然後清楚表明,“我、要、睡、覺、了!”

江堂瞪了我,隨即起身,走出公寓,看得凱撒又嗚嗚叫。

他很疼凱撒,凱撒才捨不得他。我沒時間帶凱撒出門散步,多半都是由江日堂陪着,他們才培養出堅貞不的友情。

“乖,他不是走了,只是生氣了,明天就沒事,先去睡覺!”

安撫了凱撒,暗了燈,我回到卧室內,翻開棉被就躺下。

十幾分鐘后,一個溫暖的身體偎靠在我背上。

“那我們等你改天有空再看,好不好?”

“我真的累了,改天再說。”明天有場硬仗,我得養精蓄銳。

江日堂把頭貼在我頸子上,是求和的意思。

他總是我弟弟,我拗不過他。

“下個星期日早上。”

隱約聽見他的笑聲了,但我也沒多細想,因為疲憊已侵襲了我。

朦朧間,我又看見遠流的眸子了。

仍是一汪滿滿的憂傷。

若問我有沒有愛過人?

我想……應該是有的。

縱使我是個男人,也是個人,自然需要情,沒有愛,上了床不過是兩具設定了性行為的機器罷。

所以,我想……我絕對都有愛過。

而我第一個愛的人是少防,他是個大學教授。

少防疼我的程度和遠流有得較量,自他之後,我所尋的對象也以他為準,氣質帶點書卷氣,成熟體貼又穩重,且穿着、品味都須達上等。

歷屆情人,優劣不一,但都在程度之上。

其中與少防最為相似的便是遠流,他們有着一雙相似程度約百分之九十的眼眸。

深沉的憂鬱里,摻雜一絲絲對我的情意。

少防對我有疼惜,遠流對我不僅疼惜還有渴望。

偶爾,真的偶爾時候,透過遠流,我彷彿看見少防凝視我的模樣。

這時候,他們重疊了,讓我分不清誰是誰。可惜他們仍有稍稍不同,就是少防寵我有個程度,只要我超過界線,他會責備我,無論公私,而遠流不知是不是我給他的安全感不夠,他對我的態度總想緊緊綁住我,無論我對錯,他一概包容。

也不曉得是不是人類劣根性發作,我偏偏對去世的少防存着依戀,至於始終在我身邊的遠流,我卻當空氣般。

真糟糕啊!是不?

拉回思緒,我匆匆解決牛奶,餵飽了凱撒,轉入房間試圖喊醒江日堂。

“七點了,不起來嗎?”江日堂與我共睡一張床是五年的習慣,不過那麼大個卻要屈就我的床,真不知他在想什麼。

說是他怕黑,我有些不信,都這麼大一個人說。

我實在不愛與人同床,但江日堂是我弟弟,我願意配合他。

江日堂又把棉被蓋上,回道:“開學第一天不用上課。”

原來如此,我離開卧室,沒有帶手提袋習慣的我把手機、皮包塞入口袋,準備出門上班。

就在樓梯間,江日堂穿着白色T恤追出來,“要不要回來吃晚餐?”他睡眼惺忪地問。

我低頭略作思考狀,只要江日堂在,我就不得不煮,他那個大男人主義的人,是絕對不下廚房,想了想,我做出決定。

“各自處理。”這意思便是他就算等門,也沒東西吃了。

果不其然,他垮了臉,轉身回屋內,連個招呼也不打,真是個任性的小孩!

把這事往後一拋,我邁開步伐往捷運站出發。

准八點,我人已在“東日”樓下,之所以那麼早出門,是為了儘早適應這環境,趁著時間充裕,便在“東日”附近逛了圈。

找到日後欲嘗的餐廳,全部記在腦子裏,接着,推開一家咖啡店的透明大門。

叮噹一聲,伴隨親切的歡迎光臨。

點份早餐,順手拿本電腦雜誌閱讀,如此愜意的早晨,我的笑容不禁在心底慢慢擴大。

不久后。

“早安!”

聞聲抬頭,竟然是那天面試我的高先生。

高先生笑意盎然,“這麼早?”我合上雜誌,“你不也是。”我示意他可坐下,高先生才落座,挺有禮貌。

“東日”附近環境不錯,改天有空,你可以多逛一點時間,巷子裏的東西五花八門,包準你大開眼界。”瞧他說的眉飛色舞,我跟着一笑。

早餐送來后,我靜了。

半晌,高先生又開口:“你認識遠流?”

對陌生人,這問題算唐突,我有些不快。

“我知道我很冒昧,不過,基本上我沒惡意,你大可放心,而且,遠流也沒要我放水。”

放水?

遠流那個人不會的,他總是為我想,不會讓人有機會在後面說我閑話。

看來,是遠流沒跟他說什麼,才轉而找上我。

我低低哼了聲,上鎖的唇絕不透露任何消息。

跟着,高先生托住下顎,帶笑的眼神瞅着我,沒有暖昧成分。

“防人是應該的,可是我曉得遠流的事情,你不必那麼緊張,問你話,也真的是因為遠流什麼都不肯對我說,才找上你。”

他的早餐也上桌,見他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有一瞬間,我有股想離開的衝動。

感情是很私密的事情,我極度厭惡將其攤在陽光下。

尤其,我的感情又見不容於社會。

“觸了你的禁忌?”

很好,高先生還挺有自知之明。

“我是來上班,不是來八卦。”話題到此為止的意圖十分明顯,希望他明白。

“我是遠流的高中同學,認識他很久了,他條件優渥,身邊不乏情人,不過說起認真程…度,這次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為情所困。一直很想認識你,沒想到老天真給了我這機會。”

惡劣的情緒因為高先生的確不帶敵意的話而稍稍平撫,“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放下刀叉,高先生瞼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轉變,變得嚴肅又正經。

“就因為我了解遠流,也知道他的極限在哪,於公,他懂得分寸,不需要我點醒;於私,他卻在你這裏栽了個大跟斗,我相信任何一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遠流對你有多麼認真。”

又一個說了同樣話的局外人,他們都這麼看遠流,那我呢?

想必我在他們這些人眼中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蛋吧!霸著遠流的全心全意,卻不曾回頭給他善意。

就在我要離開前,高先生又很厲害補上一句:“當然了,以上是私底下才能對你說的,枱面上的話,我自然也要給你——我想挑戰你,我要“東日”成為你的終點站。“東日”是遠流一手創立的,它的魅力絕對讓你無法想像!”

拿起帳單,我扔話:“我會拭目以待!”

一個悠閑的早晨就這麼被硬生生破壞,掃了我的興。

局外人的他們憑什麼都把矛頭指向我,要是真要批判,也得由當事人,不是嗎?

雖然,我也清楚,遠流不會批判我。

他愛慘了我,而我卻仗着他的愛一再傷害他。

“楚……”身後傳來呼喚。

一旋踵,遠流的身影由遠而近,他的房車剛剛駛寓,這裏離公司還有段距離,遠流為何提前下車,理由再簡單不過。

“早!”

遠流神情有點不自然,帶著怯生生的笑,“你是來上班嗎?”

我上次不是才讓他心痛了,為何他還對我笑得出來?

“要不然我看起來像是來做什麼?”我沒好氣問道。

頓了頓,他提議:“要不要去吃早餐,我還沒吃,這邊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店……”

聽著遠流說著那家咖啡店的店名,我沉了臉,指著前頭,“就那家早餐店吧,快上班了,速戰速決!”

依著過去倆人相處的模式,我習慣性地單方做出決定。

“也好。”

沒能忽略遠流眸底的淡淡失望,只怪他來的不是時候。

遠流對我專情、執著,我卻抓住他這個弱點對他擺態,真是要不得,我想,總有一天,我必定會受報應!

“夕陽是炫麗惑人的,月亮是沉靜獨絕的。”

這句是好友巧可見過我與遠流同時出現在她的精品店時私底下送我的話。

當時,還來不及追問她話里對象為何,可如今,我稍稍有所覺,不,應該說是我早就明白自己是個怎樣的人,卻偏偏像只鴕鳥,視而不見就以為沒人發現。

巧可說的沒錯,遠流就好比夜空上的一輪獨月,憑着他特殊的氣質,總能吸引不少為他傾倒的愛慕視線,有男有女。

除了我之外。

因為我是夕陽,巧可說的,夕陽和月亮本就不相容,—升一落間哪有愛慕之說。

後來我單獨出現在巧可的店裏時,還故意調侃她:“怎麼辦?真應了你的話,我們分手了。”

巧可給了我不以為然的笑痕,回道:“親愛的魏先生,別人不曉得你,我可是一清二楚,你這害人不淺的壞東西!”

說的那麼毒,我真的有嗎?

“你有,你就讓遠流中毒了!”

“他果然來找過你。”

“還要我轉告一句話——他愛人的方式和你不一樣。”

我佯裝不在意,笑問:“有沒有說是怎麼不一樣法?”

巧可的笑容笑的我不安,“他沒說,不過——離去前的表情跟以往不一樣,楚,下次,你別妄想全身而退了。”

別妄想全身而退?

什麼意思?至今我仍不了解巧可話中的意思。

“魏楚!”喊我的人是令我今早不舒服的人事經理高先生。

含着禮貌客氣,我生冷回應:“什麼事?”

說我偶爾好詐,我倒不否認,不學好奸詐一點,只怕被人生吞活剝也帶著笑呢。

不這麼應對還好,一扳出這臉,高先生又揚起那抹頗帶深意笑容。

“總裁的法文秘書今天生病,你在履歷表上說你懂法文,晚上就靠你了。”語畢,他彷彿打勝一場仗似的踩着瀟洒步伐由我眼前離開。

現在,我非常悔恨把自己的才能寫太多,本來是想要工作,現在卻成了包袱。

我是來當程式設計師,不是來作秘書,這句話,我該找誰說去。

頭隱隱犯疼。

坐在包廂里的我,恨不得長了雙翅膀拍拍幾下,就能回去找我的凱撒。

“你不舒服?”遠流擔憂地問。

望入他那雙不知想算計什麼的眼睛裏,我有個感覺,遠流真的好像變了。

明明說了我們日後只能是朋友,他雖在口頭上不反對,可又好像在私底下換了種無法叫人提防的方法,試圖慢慢將我鯨吞蠶食。

巧可對遠流的形容沒錯,就算敏銳如我也頂多看出這程度,要是遠流企圖隱瞞到底,我也絕計猜不出。

因為遠流如深不可測的海,除非他有意願,要不,沒人能看穿他究竟在想什麼。

“根本沒有什麼客戶要來是不是?”

遠流一怔,眼珠轉了圈,隨即點頭。

就算是深不見底的海,也禁不住我的測試,因為遠羸沒有隱瞞的企圖,且,這種小手段,遠流是不會主動設計的,會是誰精心策劃,我大概有個底了。

“很好嘛!第一天上班就算計我。”我惱了,花了半個小時車程過來,又花半個小時空等,我的作息全被打亂。

憤然起身,我懶地再多話,決定離開再說。這包廂里混着我與遠流古龍水的味道,我再也待不下。

遠流逮住我的手腕,“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有回頭,靜靜站立。

“楚,分手是你單方面決定,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分手。”

“遠流,我不適合你,跟我在一起那麼久,你應該曉得我是什麼樣的人,教我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你身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跟我在一塊,你只會受傷。”

遠流把我拉向他,他的力氣大過我,害我只得坐在他身旁。

“我很高興你至少不是絕對無情地對我說是我不適合你,楚,誰適不適合我,不是你能決定,我有過很多人,唯有你,使我真心想安定下來。”

耳朵貼著遠流的心臟,規律有力的心跳聲害我不知如何是好。

一瞬間,他眼眸里釋放的情感讓我無法將他錯認為少防!

兩唇相合,遠流的舌頭寵溺的取悅我,他的手拉開我的衣擺,探人。

手指慢慢游在我胸膛上,他的唇沿着頰、耳畔,來到我的頸邊,這裏是我的敏感帶,遠流知道的。

我不禁倒抽口氣。

儘管對自己的調情已經很有信心,可在遠流面前,我仍是初生之犢。

喘息聲愈來愈烈,直到遠流扭開我的褲頭,我才驚醒。

“住手——”我喊,接着推開他。

遠流眼神氤氳,慾望流竄全身,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沒想到離開那麼久,遠流對我的影響力仍然存在。

“楚……”

這事不準有下一次,要不,你會看見我的辭呈。”我義正辭嚴,頰上的紅潮卻背叛我。

遠流對我公私不分,我,亦然。

“楚……楚!我不會再讓你離開的!”任憑遠流的呼喚不絕於耳,我充耳不聞,毅然離開包廂,搭上計程車。

夜色沉、靜,我的心卻暗暗,浮動。

都因為任遠流這男人。

推開門,腦子還一片氣憤,瞥見客廳桌上的兩碗泡麵,更是光火。

三步並兩步,沖入卧室,眼前如白晝的亮頓時消了我半腔的忿忿。

原來——江日堂並沒有騙我,他是真的怕黑。過去,總是我比他早就寢,今天,才了解他說的原來都是真的。

悄然坐在床沿,像是發覺我的體溫,他緩緩朝我這裏倚靠過來,我關愛地撥撥他前額的發。

記得上次到學校接他,就看見身後的追求者不少,要是讓那些小女生看見她們朝思暮想的大帥哥此刻卻乖乖趴在我身前,不知會不會氣得想揍我?

思及那些女孩子可能會咬手帕、槌心肝的表情,不禁稍微抹去我先前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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