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見她始終皺着一張小臉，眼眶泛紅，華展鵬不舍的哄道：「好了，我沒事，笑一個。」

「我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她瞋他一眼，可眼神卻是溫柔的，她哪捨得再生他的氣，要不是他，她這條小命肯定沒了。

「傷口不是很嚴重，等打完針就可以回家了。」

剛剛警察來做筆錄的時候也說了，駕駛是酒駕，酒測值竟然高達一，接下來的賠償問題，會等檢察官起訴駕駛之後再通知他。

「嗯。」

東方荷洵深呼吸了幾口氣，心卻仍撲通撲通狂跳着，她后怕的想，只差那麼一點點，車頭就會直接撞上他，要是他怎麼了，她要怎麼辦？一想到這兒，她覺得心又開始泛着疼，鼻頭也跟着發酸。

她不想華展鵬擔心，連忙起身說要去找護士。

離開他的視線之後，東方荷洵不知所措的捂着胸口，這樣的情緒和心情很明顯就是……她該如何是好？

打完破傷風針后，華展鵬跟東方荷洵搭計程車回住所。

在車上，他突然想起一件類似的意外，對她說道：「我想到在我國中畢業典禮那天，也在校門口目睹一樁酒駕意外，隔壁班有個女同學被喝酒開車的駕駛撞到身亡，我還記得那個女生的個性羞怯膽小，常被同班的女學生欺負，我曾經救過她一回，不過那天……很遺憾，我慢了一步。」說完，他輕輕嘆了口氣。

華展鵬只是隨口提起那段過去已久的往事，可東方荷洵一聽，心頭卻一突，不知怎麼地，她對那個車禍身亡的女生記上了心，或許……是她？！

能夠讓女人如此執着，一直到死都放不下的，不就是感情嗎？看來那個女鬼在世時應該已經暗戀他許久，這是怎麼樣的孽緣啊。

東方荷洵又想起小姑姑曾感嘆的說過——

陰陽相隔，人在陽世本來就最忌諱陰界的糾纏，一旦久了，性命恐危啊。

陰陽本不相容，那名女鬼如果真是華展鵬的國中同學，那麼跟在他身邊已經不少年了，要不是他是陽年陽月陽日的至剛命格，不就早……不行，她不能再當做什麼都不知情，她必須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這幾日，白天晴空萬里，晚上的雲一樣稀疏，月亮光裸裸的擱在墨藍色的天空畫布上。

月光迤邐，照進老公寓裏，玄關處的八卦鏡似乎閃了一下。

夜，很靜。

東方荷洵沉睡着，本無夢，卻忽地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浮到半空中，她甚至可以看見熟睡的自己，還來不及訝異，突地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從背後將她整個人給吸走，她甚至連呼叫的時間都沒有，然後，她人就在未知的空間裏了。

跟上回一樣，小姑姑就在眼前，但她卻怎麼也碰觸不到，不過她感覺到跟小姑姑之間的距離比上次更近了。

「小姑姑！」

「你來了。」東方陽依舊是打坐姿勢，姿態跟心情都穩如泰山。

「嗯，我是自己過來的，並沒有依靠其他人的力量。」在睡夢中進入未知空間，東方荷洵也很訝異。

「那表示你的能力增強了。」東方陽微微一笑。「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力量。」

「可是我還是救不了你。」

「不急，或許還是缺一個契機。」因為荷洵的力量變強大了，東方陽不像上次這般慌張，急着要送她回去，以荷洵現在的能力，待在這個空間裏是綽綽有餘的，只是碰觸不了也救不了她而已。

東方陽仔細詢問她能力被覺醒的過程。

小姑姑對於東方荷洵來說，就如同第二個母親，甚至親密度更甚，所以她將事情發展的經過老實的全部說出來。

「荷洵，你不該這麼做。」東方陽聽完后雖然沒有嚴厲指責，卻也覺得不妥。

「感情債看是無傷大雅，卻是最難還清的。」

大部分的債務，都是一方給一方受，唯有感情債，兩方都得給都得受，像東方荷洵用計謀去誘拐華展鵬的同時，又豈能把握自己能夠毫無感覺？

況且言談之中，東方陽已經感受出她對華展鵬的感情，只是她自己猶然不知，抑或是已知，卻不敢承認。

人啊，騙得了全部的人，卻騙不了自己。

小姑姑洞悉的目光教東方荷洵下意識偏過頭迴避，帶點求饒意味的低喊，「小姑姑……」

沒錯，她承認對華展鵬已不像一開始僅是利用而已，可她也不承認自己對他有多大的感情投入。

如果現在叫她跟華展鵬提出分手也是可以的，她不在乎。

對他，她是覺得虧欠居多。

突地，東方荷洵想起一直跟在華展鵬身邊的那個女鬼，連忙把這件事告訴小姑姑。

東方陽的臉色一沉，指責道：「你不該隱瞞，你身為東方家族的一員，怎麼可以置身事外？」

東方荷洵低下頭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己錯了。

東方陽見狀，緩了緩口氣，才又說道：「不過這情況是挺棘手的，照你所說，若真的是他國中時想救卻救不了的那個女孩，那麼她陰魂不散跟在他身旁至少已經十多年，她在陽世徘徊這麼久，始終不肯回歸她該去的地方，這般執念非比尋常，久而久之會形成一股非常龐大的咒念，你的能力跟經驗都不足，若要處理她，可能會造成你自身的損傷。」

姑侄兩人同時陷入沉思，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仔細思索一番后，東方荷洵下定決心她必須要救華展鵬，這是她欠他的，之後她會再找個適當的時機向他承認自己有這方面的能力，就算他知曉后無法接受她，她也認了。

「小姑姑，我……」

當東方荷洵正想詢問小姑姑該如何做，才能把損傷減到最低時，那股龐大的吸力再度出現，又將她給捲入漩渦里，醒來后，她發現自己又回到床上了。

【第八章】

東方荷洵在斟酌該怎麼跟華展鵬說，儘管小姑姑說她的能力跟經驗不足，處理這事有可能會受到反撲受傷，但東方荷洵還是決定去做。

因為她覺得這麼做，是還他一個情，讓她的內疚可以減輕一點，可她始終找不到適當的開口時機。

怎料一個小意外，讓這一切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全被赤裸裸的揭露了那日，華展鵬請東方荷洵陪他出席國中同學會，她心想也許可以趁機打探那個女鬼的真實身分，便點頭答應了。

同學會是在五星級飯店的一個餐廳舉辦，雖然場地不大，但佈置用心，餐點也很精緻。

東方荷洵沒有特意打扮，光是一套白色削肩洋裝加上淡雅的妝容，就已經美得驚人。

華展鵬念的國中是一所知名私立貴族學校，以他的優秀，她可以想見當時的他肯定是個風雲人物。

女同學們見到華展鵬的到來時眼睛都不自覺放亮，可下一眼再瞄到站在他身旁的東方荷洵，臉色都微微僵了一下。

這兩個人真是郎才女貌，就算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身上好似都綻放着耀眼光芒，這教許多國中時暗戀華展鵬的女同學暗自感嘆，自己的老公或男友怎麼差這麼多。

但她們倒是沒想過，自己的老公或男友可能也會在心裏頭OS，怎麼老婆或女友跟人家的女伴差這麼多。

總之，大家心裏都有話，不過表面上仍帶着親切笑意跟舊日的同學打招呼。

華展鵬牽着東方荷洵的手，帶她跟國中同學問好並介紹。

當兩人回到沙發區，華展鵬替東方荷洵取來點心跟飲料時，靠在她耳邊悄悄的說：「我今晚虛榮了，我發現大家都在偷偷打量你。」男人的目光是驚艷跟羨慕，女人則是嫉妒居多。

這男人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學派樣，東方荷洵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露出有些得意又高傲的模樣，不禁想逗逗他。「你不吃味？」

他想都沒想就點頭承認。「有，我真想現在就把你打包帶回家。」

她難掩訝異的看向他，他還是頭一回如此露骨的說著情話，而且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反倒是她感覺兩頰微微發熱。

讓人這麼喜愛着，感覺真好，她忽地想起羽瑄曾說過只要瞞着華展鵬，也許這段感情能夠繼續下去。

在這一刻，東方荷洵真的心動了。

然而同一時間，上天又很殘酷的送給她一個大禮物，讓她忍不住懷疑，難道這是她算計他人的報應嗎？

此時走進同學會會場的，竟然是她的初戀，也是讓她從此痛恨愛情，將男人列為拒絕往來戶的男人，沈至剛。

東方荷洵一看到他立刻緊緊皺起眉頭，本來帶着笑的臉龐一滯，神情瞬間變得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