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家私人育幼院。”阿四一邊回答,一邊將檔案傳送給夏行森。“你可以稍微看一下這家育幼院的數據,然後你就會發現一件大秘密——這家育幼院跟溫鴻泰很有淵源,從創辦以來,溫鴻泰就長年捐款給他們。”

“惡魔的善意嗎?”夏行森冷笑。

“我也覺得沒那麼簡單……”阿四還想補充些什麼,夏行森門外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我不多說了,你先把鴻泰董事的數據寄給我,孫念恩這部分有情況再回報我。”他匆匆交代完,謹慎地將賬號註銷,才慢條斯理地走到門邊開門。

門一打開,一陣玫瑰香撲鼻而來,只見溫月伶披着粉色絲質睡袍,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行森。”

“怎麼了伶伶?這麼晚了有事嗎?”下了班回到溫宅,夏行森恢復了私下昵稱,他看着眼前的活色生香,依舊露出悠哉迷人的笑容。

“我心情不好,可以陪我喝杯酒嗎?”她舉起手上的紅酒,蹙眉說著。

“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明天再聊可以嗎?”就算不是男人也可以感受出她釋放着強大的女性費洛蒙,企圖誘捕獵物,夏行森卻無動於哀。

“行森,你陪陪我嘛。”溫月伶踏前一步,嬌美的臉蛋更加佈滿愁容。“我真的心情很差耶。不然,不要喝酒……我們進去聊聊好不好?”

“抱歉伶伶。”夏行森堅決不讓步,只是保持着微笑。“我真的需要休息了。”

溫月伶眨着無辜大眼看着他,半晌發現他不為所動,有些惱怒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這幾天她為了他,難道改得還不夠多嗎?她甚至願意放下身段去面對孫念恩……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付出這麼多,這樣還不夠嗎?

“怎麼會呢?伶伶。”他露出笑容,態度卻敷衍,對於一整天的糾纏,他委實也疲倦了。

只是他不願再多些是非,溫爺是個多疑的人,在溫家總有眼線盯着,他不想為了溫月伶讓計劃生變。

“別多想了,先去休息吧,我們明天早上還有會議要開。晚安。”夏行森簡單回絕便關上房門,留下一臉愕然的溫月伶。

她居然……被拒絕了?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受到這種屈辱,向來只有她拒絕別人的份,怎麼有人能當著她的面給她閉門羹?

一股火氣無處發泄,溫月伶旋風似地回房更換衣物,拎着跑車鑰匙就往外沖。

此舉驚動了正在客廳看文件的孫念恩,她連忙跟上。“小姐,你要去哪?”

“走開!不要管我。”

溫月伶衝出溫宅,孫念恩只好也抓着車鑰匙跟着往外沖。

唉,顯然又是個不平靜的夜。

時間已經是晚上一點半。

夏行森仍在房裏看阿四傳來的董事數據,心裏莫名有些不安,他放下平板計算機起身活動了下,認真思考着自己今晚為何隱隱感到不對勁。

他看了眼時鐘,才恍然驚覺已經半夜一點多,難怪覺得怪怪的。

溫月伶今晚太安靜了。

除了剛剛跑來鬧着喝酒外,她一個晚上都沒再來敲他房門,這也算稀奇了。平日她幾乎每半個小時就會借口來敲一次門,不管是什麼無聊小事,就連房間可能有蟑螂都能勞駕她大小姐跑下一層樓來找他。

然而今天卻意外安靜。

難道,是他剛才的拒絕真的奏效了嗎?夏行森心裏才想着,門外就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又急又響,簡直像是想把門給拆了。

“夏行森出來!”溫月伶在外頭大聲嚷嚷,“你出來!”

那聲音聽來含糊遲緩,帶着醉意……他嘆了口氣,該來的果然還是會來。

他懶得響應,反正都一點多了,裝作睡著了也合理。

“夏行森!你給我出來!”不過對方顯然一點也不死心,用力拍起門板。“你這王八蛋快出來!我有話要問你……出來……你不出來我就……我就把全家都吵醒!”

溫月伶果然越喊越大聲,逼得夏行森不得不出去面對。

他真是受夠了這個大小姐。

“有事嗎?”開了門,他冷冷地問着眼前一身酒氣的女人。

“夏行森!你這王八蛋!”溫月伶看來已經醉了,只能步履不穩地靠在門邊,一隻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耶!我哪裏不好……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拒絕我?你一定是說謊的……你是不是怕我爸爸……我可以、我可以跟他講……”

“你喝醉了,先回房好嗎?有事明天再講。”夏行森難得連偽裝的禮貌都消失,沉着俊臉一手準備關上門。

“我不要!我不要明天講!”溫月伶硬是伸手抓住門框,看準了他不敢關門。“我現在就要……講清楚。”

“夜深了,請溫小姐回房睡吧。”

夏行森不費力地拔開她抓着門框的手,轉身就要甩門回房,溫月伶卻猛地從身後抱住他,雙手緊緊扣住不讓他走。

“夏行森,你不要走!”

“溫小姐!”夏行森不悅地低頭,正想拉開她纏人的手臂,卻不意看見上頭的鮮血,皺眉回頭問她,“你衣服怎麼有血?你受傷了?”

“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吧……行森?”溫月伶吃吃地笑了。“你、你不用擔心……那不是我的血……是、是孫念恩的。”

話一出口,夏行森的臉色沉下。

“你說什麼?”他的嗓音緊繃嚴厲,抓住她的手腕質問。“發生什麼事情?她人呢?”

就是這種眼神!

溫月伶雖然醉了,卻還是能認出那種男人真心在意着、緊張着一個女人的眼神。

難道他會看上孫念恩?怎麼可能?

“你那麼關心那個醜八怪幹麼?”嫉妒讓溫月伶失去了理智,她甩開他吼着,“她又不會死……”

“死”字像把銳利的箭穿透了夏行森的心,過往友伴一個個離他而去的殘酷記憶瞬間湧上,讓他心口一窒。

“溫月伶,她人呢?”他陰森地冷凝着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周身散發的危險氣勢讓她不自覺怯懦地瑟縮了下。

“你為什麼、為什麼凶我……”溫月伶聲音弱下,卻還是嘴硬。“她受傷當然在、在醫院啊,不會死……她命那麼硬……”

夏行森冷冷地問︰“說清楚,她發生什麼事?”

“誰教、誰教隔壁那個男人講話那麼……那麼大聲……我只是拿、拿酒瓶砸他的頭……像電視那樣……好好笑。”溫月伶顛顛倒倒的敘述,講到可笑之處,她差點露出笑容。“結果他們居然、居然說要打我……笑死人,我、我溫月伶是誰?他們搞不清楚……白痴!”

“所以你讓念恩替你出頭?”夏行森狠狠地瞅着她。

“她、她本來就是我的保鏢……替我、替我出頭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夏行森要那麼生氣?自尊心一再被踐踏,卻敗給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醜女,她說什麼也不甘心。“你不會真的以為她是、是我的朋友吧?她只是我爸找來保護我的……受傷又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沒有過……”

“她在哪家醫院?”他緊握拳頭,提醒自己別忘了不對女人動粗的原則,咬牙切齒地問。

“我、我哪知道……難道我、我還要陪她去嗎……”溫月伶不屑地輕嗤。

此刻夏行森已心急如焚,懶得和她瞎扯,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反手甩上門。

溫月伶被這麼一推,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夏行森!”她衝到門邊用力地拍門。“出來!你居然敢甩我門!夏行森!你——”

房門突然猛地被拉開,夏行森表情冷若冰霜,只是冷瞪她一眼,連話都不想跟她說就快步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溫月伶知道自己徹底輸了。

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輸?

而且,為什麼是輸給那個女人?

夏行森一面開車,一面持續撥打着孫念恩的手機,打了好幾通,才終於有人接聽。

“喂。”孫念恩虛弱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你在哪裏?”他掩飾不住聲音中的緊張。

“有事嗎?”她疲倦地開口。

“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不用了。”

簡單三個字,她還是倔強的將他拒於門外。

“孫念恩,你要我打到警察局問嗎?”他堅定地沉下嗓音警告。

彼端沉默半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報了個醫院名字。

“我可以自己回去,我叫了出租車。”她說。

“我再十分鐘到醫院,如果沒看到你,溫月伶會比現在更難過。”知道威脅她大概沒什麼用,他索性放狠話。

掛上電話后,夏行森幾乎是以飄車的速度往醫院沖,儘管聽到她的聲音,確認了她沒有生命危險,但在沒看到她人之前,他一顆心依舊懸在半空中,無法放下。

夜裏的醫院十分安靜,除了急診室還亮着燈光,整棟醫院大樓都熄燈了。

夏行森快步走進醫院,終於在長廊上的等候椅看見那抹纖弱身影。

“你傷到哪了?”他快速走到她面前,來不及細細打量,直接問了。

“手臂。”孫念恩坐在椅子上屈着身子,聽見聲音抬起頭,輕聲回答。

那張俊朗容顏上的焦急神情映入眼底,竟讓她有種親密的錯覺,彷彿他一直是她最親最信賴的那個人,從未改變。

“怎麼受傷的?傷口多大?”看見她受傷的右臂已經包紮妥當,夏行森一雙劍眉緊緊擰了起來。

“還好,不是太嚴重。”反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嚴重的一次。

孫念恩坐直身子,準備起身。

他這才看見她整件衣服幾乎都被鮮血染紅,心臟緊緊抽了一下。

“你怎麼流這麼多血……”他眉頭幾乎打結了,“你為什麼那麼傻,要替溫月伶出頭?”

“這是我的工作。”她沉默了下才開口。他口氣里的心疼和關心太明顯,令她一時有些無措。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樣在意她了,久到她幾乎要忘記曾擁有過同樣的溫暖。

“你的工作?包括幫別人賣命嗎?他們付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三倍!”夏行森一思及自己再次保護不了她,不禁動了火氣。“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學會愛惜自己?”

“不是錢的問題。”孫念恩有些意外他激動的反應。

“不是錢是什麼?溫月伶從來沒有把你當朋友看待,有什麼理由讓你為她這樣賣命?告訴我?”

她看着他,想了想才開口,“因為我答應了溫爺要保護她。因為答應了,所以我就會做到,不會讓溫小姐受到任何傷害。”

儘管她的話語平鋪直敘,並無弦外之音,但他卻為之震撼。

他和阿年曾一起給過陶可只同樣的承諾,卻沒有做到……是因為這樣,所以現在的孫念恩才會把同樣的承諾看得這麼重要,甚至為此受傷也在所不惜嗎?

她對溫月伶的包容、忍耐,難道也都是因為她將過去的自己投射在溫月伶身上,所以無論溫月伶的要求如何不合理、言詞如何刻薄,她都能不介意?

溫月伶說過,她父親之所以帶回孫念恩,只是因為女兒需要一個同齡、能一起上學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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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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