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縣丞們,紛紛掏出了手絹,搗住了鼻子,就連魏嚴也受不住那味,跟着往後退了一步。

倒是刺史大人站了起身,把袖一甩,走了過去,悠哉的喊着。

「魏大人——」刺史大人在棺材旁停下,瞧着又退一步的魏嚴,道:「麻煩你過來一下,認一認這是否你家兒媳。」

魏嚴不得已,只好憋住了氣,上前瞧着棺中之人,那髮型臉面確是他家兒媳,身上穿的也是當初下葬的衣裳,衣下的雙手戴滿了金銀手鐲與戒指,腳上的繡花鞋也一模一樣。

就那味,噁心至極,香臭交混,直衝心口,似隨時要染上了身。

他匆匆看一眼,就朝刺史大人點了點頭,然後迅速退開。

弊材邊,瞬間就剩兩人,一是刺史大人,另一位便是蘇小魅,他倆站在棺材兩旁,似對那味毫無所覺。

「仵作。」蘇小魅神色自若的喊着。

早等在旁的仵作,快步上前,「大人。」

「拿銀針驗一驗她的喉嚨與胃腹,看看是否有毒物反應。」

「是,大人請稍等。」仵作說著,打開背來的工具箱,抽出兩根長銀針,俯身在棺材邊蹲下,往那已半腐的屍身喉上扎了一針,又朝那胃腹所在之處,扎了另一針。

這下,立馬要見真章了。

所有一干人等,全部屏住了氣息等着,就蘇小魅瞧着一旁也沒遮鼻的白露。

白露愣看着他,小嘴半張,滿眼都是困惑。

他朝她眨了下眼,方拉回視線,看仵作驗屍。

待得時間夠了,仵作將第一根銀針抽出,喉上那針,銀白雪亮,半點毒物反應也無。

仵作還沒開口,刺史大人已經看着那銀針喊着:「唉呀,沒毒啊。」

「是的,大人。」

仵作說著,將銀針展示給周遭所有的人看,引起一陣騷動。魏嚴臉色一變,心生不甘,匆匆又再上前來到棺邊觀看。

「瞧瞧另一根。」刺史大人擺擺手,催促着:「說不得喉中沒有,胃裏有呢。」

仵作小心將第一根銀針擱在一乾淨布巾上,抽出了另一根銀針。

這一根針,沾了些血水濃液上來,帶着更多噁心的味,魏顏看之欲嘔,仵作將穢物擦去,其下銀針同第一根一樣,沒有半點毒物反應。

「魏大人,這也沒毒呢。」蘇小魅瞪着魏嚴說。

剎那間,人們吵鬧了起來,爭相要看場中情況。

刺史大人瞧着魏嚴說:「你怎麼說啊?」

魏嚴老臉一沉,以袖搗着口鼻,指控道:「大人明察,這世間毒物甚多,當有銀針驗之不出的毒,一般人等,不會曉得,可應天堂為葯堂,犯婦白露定知何毒能葯人至死。這隻更證明了,此婦便是兇手。」

哇,這老狐狸真讓他見識了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了!

「魏大人說的也是。」刺史笑着輕拍起手來,回頭瞧着那仍杵在棺旁的蘇小魅,「蘇將吏,你還有話說嗎?」

蘇小魅瞧着那刺史與那無恥的魏嚴,只泰然自若的回過身,朝那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仵作問道:「仵作,這狀況,你還可用別的方法,察明辨識其死因為何嗎?」

低頭垂手的仵作,瞧了那魏嚴一眼,方道:「回大人,小人方才驗屍,便已知此婦死因為何了。」

仵作此言,讓眾人為之一驚。

刺史大人更是雙眼一亮,「你知她何故而死?」

「回大人,小人方才出針,須得輕觸屍身,因此發現——」

一說到專業知識,仵作抬起頭來,俯身至棺內,指給刺史大人看:「此婦喉骨已斷,喉上殘留有指印血瘀,雖已被粉遮住,但小人察覺有異,已斗膽擦去其膚上白粉,發現此血瘀當是生前遭勒。」

刺史大人煞有介事的俯身探看,邊看邊點頭。

仵作伸手指着棺里再道:「大人請瞧,其頭骨這兒右側凹陷,肋骨亦斷數根,這兒雙手指節皆有毀損。大人再瞧她左大腿這兒,略略錯開了,這是因方才抬棺震動,挪移了些,可咱們人這兒的腿骨是整根的,會這般變形,必是腿骨已斷。大人若有需要,小人可將其剖開,便能看見其下斷骨。」

仵作抬起了頭,瞧着刺史大人,和那臉色蒼白的魏嚴,朗聲道:「根據小人多年經驗,此婦應是被人經暴力毒打之後,勒喉敲腦致死!」

什麼?!

這驚人宣告,立時將案情大翻轉,再次教所有人為之嘩然。

魏嚴更是嚇得臉色發青,踉蹌連退數步。

刺史大人直起了身子,負手揚眉再問:「仵作,此婦當真是被毒打而死?」

仵作不慌不忙,只是看着刺史大人,信誓旦旦再道:「大人若需更多證據,請允小人為其解衣剖腹,其膚上必有瘀,腹中情況,恐早因重擊而爆裂。」

刺史回首瞧着魏嚴,然後挑起了眉,「魏嚴,你家兒媳怎不是被毒死,是被打死的?」

蘇小魅在這時,雙手抱拳,趁機道:「大人,應天堂白露先前在湘陰縣衙里,提及其曾為魏家少夫人看診長達半年,少夫人曾有六回召其去診,卻非是因病,而是因傷,並指稱魏家少爺曾打罵少夫人。」

「蘇小魅!你少胡說!」魏嚴老臉刷白,急着道:「你人不在場,怎知她說了什麼?」

他瞅着那老賊,眼也不眨的道:「我這幾日,在牢中同她拷問出來的。大人若要不信,可問湘陰縣丞。」

聽蘇小魅這麼一說,刺史大人立時朝湘陰縣丞看去,只見他臉也白,刺史大人抬眉再問:「大人,你怎沒說啊?」

「這……大人,本官沒說……那是因為獄囚沒有告發任何人的權利……」湘陰縣丞額冒冷汗,心虛的道:「其話,當不可信。」

蘇小魅瞪着他,說:「白露尚是疑犯,非是獄囚,對推之言,怎可只採納一方?」說著,他轉向剌史大人,道:「大人,現下證明,魏家少夫人並非毒死,而是遭暴力致死,白露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當不可能以單手勒死少夫人並斷其喉骨,顯見兇手另有其人——」

他話聲未落,那本在旁觀看的魏家少爺在聽見仵作所言,便已因心虛,偷偷退出圍觀的人群,想要逃跑,卻被喜兒發現。

「魏家少爺要跑啦!你別走!哪裏跑?來人啊!快來幫忙——啊——」

他一回首,只瞧喜兒情急之下,抱住了魏家那少爺嚷嚷着,那傢伙心極狠,見喜兒死抱着他,竟一把抓着她的頭髮,朝旁邊樹上摔撞過去。

眾人驚呼,雖想救人卻是不及。

蘇小魅當機立斷,抓了棺里死屍的發簪就射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金銀髮簪接二連三,刷刷刷的破空而去,第一根戳中了魏家少爺抓着喜兒頭髮的手,第二根直接將那傢伙的衣袖釘到了樹上,第三根硬生生穿過那真皮厚靴,斷了他的腳筋,教他整個人被釘在那棵樹上。

「啊——」

魏家少爺慘叫出聲,聲震山谷、沖雲霄,驚得周圍眾人倒退連連。

蘇小魅一個縱躍,腳不沾地就落到了他面前,只先問一旁倒在地上的喜兒。

「還好嗎?」

「喜兒還好。」喜兒抱着差點被扯掉的發,搖了搖頭。「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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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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