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清早的陽光照射室內,床上的人因為室內光線逐漸充沛而蘇醒過來。

康柔眨了眨眼,片刻以後適應了光線,她自床上坐起來,伸手拿過放於床頭柜上的鬧鐘。

才七點多,對於星期天的早晨來說,她起得太早了。

然而,她並沒有睡回籠覺,掀開被子下床,沒一會兒便梳洗完畢。

離開卧室,她步下樓梯,跟已在大宅中忙個不停的傭人交代要外出後,她便駕着敞篷車往別處去。

冬末微寒的風吹拂髮絲,兩手自有意識地操縱方向盤,不消片刻已抵達萬鈞銀行總部大樓。

因為是星期天,根本就不會有人在辦公,大廳的玻璃門自然都鎖起來了。然而康柔很清楚,這棟大樓的頂樓里,有一個人正忙得不可開交,說不定他是通宵達旦工作。

於是她先將車子停好,並在附近的餐廳買了一些他喜歡的早餐,然後給他發了一個訊息,果然如她所料,幾乎不用等待,他已回覆訊息。

給我在正門待着,我這就來。

近乎命令式的詞語,全然沒有令她產生不滿,她甚至是笑吟吟地等着他搭電梯下來。

「你怎麽會過來?」雷佑樺以電子鑰匙卡片開啟了玻璃門,氣急敗壞地問。「你還穿得這麽單薄,會凍壞的。」

「不會呀,天氣很好,開始回暖了。」她回以微笑,同時舉起手中的塑膠袋。「我猜你一定餓了,所以給你買了點吃的。一塊兒吃好嗎?」

「好什麽好?你應該回家,跟伯父伯母一起過周日。還有,你的畢業論文完成了嗎?」他斜睨她一眼,急於趕她回去。

對他來說,她太危險了,要是他們身處同一個空間,他都不敢想像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她並不是他可以碰的對象──她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論文我已經交給教授了,學分也修完了。」她道:「爹地媽咪想過兩人世界,我這個電燈泡可礙事極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待在我身邊!雷佑樺想吼出這麽一句,可是看着她臉上的盈盈笑意,他就是沒法子開口。

「佑樺哥,真的不行嗎?」她半垂小臉,失望之情洋溢臉上。

雷佑樺在心底暗嘆一聲。「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很忙,實在沒有時間陪你,你會覺得很悶。」

聞言,她迅速抬眸,美麗的小臉因為他一句話而閃閃發亮。「我怎麽會覺得悶!事實上,爹地也覺得我應該多跟你學習如何做生意,畢竟我遲早要接手家裏的生意,你是個很棒的學習對象。」

「你應該跟着伯父學習才對。」他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髮絲。

她摸了摸被他撫過的髮絲,嘴角微微上翹,臉頰不由得泛起惹人遐思的嫣紅。

「我就是想見見你嘛。」她小聲地回應。

她喜歡他並不是秘密。他們自小便一塊兒長大,對她來說,他是無所不能的,面對種種情況都遊刃有餘的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隨着踏入青春期,她越來越在意他,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讓她坐立不安,她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希望在他面前呈現最美麗的一面,也會因為他益發挺拔俊美的外表而心頭如同小鹿亂撞,介懷那些接近他的女生。

因為他們相差了七歲,他對待她就像對待小妹妹一般。最初她也懷疑自己對他抱有什麽樣的情感,單純的孺慕之情嗎?而在她十五歲那年,剛上完補習班的她看到他跟別人親吻的畫面,當時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地面慢慢地崩裂,剎那間,她墜入深淵之中,就在那個瞬間,她知道自己愛上他了,也是由那刻開始,她再也看不見其他的人和事,她想討他歡心,只要是他說的,她都會答允。

對他,她儘管懷抱膽怯,卻毫不猶疑地展現自己的真實心意,全然沒有想過要掩飾。然而,他總是迴避她的情感,每次在她要向他告白之際,他都會顧左右而言他。

為什麽?

現在的他並沒有女友。

為了工作,他幾乎是不分日夜。以前她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的父母早年意外身故,留下家族銀行生意,卻也因為父母的驟然離世令銀行一度陷入危機,藉着她父親的影響力,他好不容易撐了過來,在念大學的同時,他已在銀行工作。經過多年的努力,他成功令萬鈞銀行重回業界龍頭之列,去年更獲選為最佳銀行。

所以,他根本忙得沒有時間結交女友。

她自問條件不俗,身為知名酒店集團的繼承人,兩家又是世交,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她對他的傾慕之情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周遭的人都知曉她的情感,也鼓勵她追尋所愛,偏偏他視而不見。

她不夠漂亮嗎?為了吸引他的注視,她用最好的保養品,確保自己穿着永遠合時得宜,卻始終走不進他在身旁畫下的那個防備圈。

到底她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好?

即使聽見了康柔的細語,雷佑樺選擇聽而不聞。見她美麗的容顏散發年輕的光芒,他眸光微微晃動了,接着他稍微別開臉,並道:「好了,你來是要罰站的嗎?」

他能看見她眸心純然的戀慕情意,只是那絕不是他可以觸碰的,所以……他只能與她保持距離,等待她終有天會死心。

畢竟他大她許多,她對他的情感也不過是對兄長的關愛而已。

他從沒忘記她小時候堅持長大後要成為弟弟的新娘,她現在只不過是因為他經常在她身邊,才會出現這種移情的狀況。

即使他心知肚明事實是什麽,亦只有堅稱她對他抱有的情感並不是男女情愛。

康柔搖頭。「才不是!人家……是怕你不喜歡。」對於他無視自己的話語,她有片刻的失落,只是她從不是容易氣餒的人,於是又揚起了笑靨。

「嗯。來吧。」他接過她手中的塑膠袋,率先走向電梯。

她跟隨他的腳步,沒一會兒便抵達他的辦公室。

美眸掃向辦公桌,只見桌面是數個攤開來的文件夾,裏面有着數之不盡的財務報表。

雷佑樺挪移文件夾,騰空了桌面一隅,將塑膠袋放在上面。

「我去煮咖啡。」她道。

「不,我來吧。」他阻止她,逕自離開辦公室,再度折返時,他手中已多了兩杯香氣四溢的咖啡。

她接過咖啡,啜飲了一口,微甜的滋味蕩漾於口腔每個角落。微微抬眸看向同樣喝着咖啡的他,她為此刻獨處的寧靜時光感到無上的幸福。

「吃完以後我送你回去。」他咬一口她買來的食物,咽下後道。

「唔?」她愣住了。「不是說好跟你學習做生意的嗎?」

「管理酒店跟銀行是兩種不同的概念,留在這兒對你的幫助並不大。」他解決了餐點以後又道。

她搖頭。「我不要!」她這麽難得可以與他獨處,絕不會輕易離開。

「小柔。」他無奈地叫喚。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自制力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她就像飽滿的花蕾,漸漸地綻放出誘人的香氣,誘使經過她身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回首注視她。

就連他也不例外。

她明明仍是個孩子,他怎麽會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慾望?即使他明知她不是可以擁抱的對象。

除了因為她是弟弟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他……

「佑樺哥,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她走到他身邊軟聲哀求,兩手輕搖他放於皮椅扶手上的前臂。「我惹你討厭嗎?」

因着她的叫喚,他回過神來,心中暗嘆一聲,搖了搖頭。「怎麽會!我是怕你感到沉悶。」

「不會的。」她重申。「我會乖乖待在一旁,絕對不會騷擾你。」她高舉三根手指許諾。

被她的行徑逗笑了,他不再反對。只見她拿過杯子,窩於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本厚重的書。

對康柔而言,能與他同處一個空間,已教她感到無比的幸福。雖說她可以凝望他一整天不厭倦,可是想到會給他藉口要她離開,她只好乖乖地拿出書本閱讀,不時偷偷瞄向忙得不可開交的他。

為什麽他不肯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藉着書本的遮掩,她放肆地盯着他,看見他剛毅的下顎線條,顯示他處於認真的狀態中,這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之一。

只要他投入的話,再也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擋他的決心。

要是她能分到這麽一點點的決心,無論要她用什麽來交換也願意。

雷佑樺當然知道康柔在打量他。她望向他的視線太火熱了,沒有任何的掩飾,幾乎要將他燒毀。明知她說向他討教是一個藉口,偏偏他沒法子明確地拒絕她的要求。他對任何人都能冷漠以對,唯獨她,他始終狠不下心回絕。

面對她日益明顯的示愛行為,他只能消極地迴避,唯有不住地提醒自己,她成為別人的專屬只是時間的問題,何況就算沒有這點障礙,他也沒資格與她在一起,他能做的就是確保她得到幸福。

移動滑鼠,雷佑樺查看徵信社傳來的資料。

因為早該完成出差回來的雷佑楠仍未見蹤影,只隨便發了個訊息給他及雷佑嘉便失去了音訊,他只好委託徵信社調查其行蹤。只是目前還找不到雷佑楠的下落。

真是的,他還想儘快讓兩人結婚,好了卻這樁心事。

他明白弟弟並不願意跟康柔結婚,然而當年要不是康世伯幫忙,他們一家還能守得住萬鈞銀行嗎?何況小時候,他們明明那樣要好,都承諾要一輩子在一起了……

心坎微微抽搐了下,雷佑樺向來不流露情緒的俊顏有一絲的崩裂,一閃而逝的晦暗神情並沒有被發現,他很快便調整好情緒,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雖然這幾年銀行的業務已經上了軌道,他並不需要沒日沒夜地工作,只是多年來的習慣沒能一下子改變過來,而且他希望為弟妹多做一點事,讓他們往後的生活能夠繼續安穩。

他半垂眼帘,將惱人的念頭摒除腦海,重新埋頭苦幹。

不知過了多久,偌大的辦公室只有敲打鍵盤及翻掀紙張的聲響,他們儘管沒有定睛彼此身上,卻又異常地留神對方的一舉一動。

像雷佑樺,他暗中數着康柔拿起杯子的次數,想她應該已經喝光了咖啡。

而康柔,則算着雷佑樺皺眉頭的次數,幾次想前去為他拂去眉宇間的懊惱。

「佑樺哥。」當她再一次見到他蹙眉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差不多中午了,我們先吃午飯好嗎?」

她不知道什麽樣的事令他煩心至此,但她還是想為他分擔。

「嗯?」雷佑樺驀地抬頭,對上她瑩動的大眼睛,心臟狠狠地收縮起來,暗地調整剎那間變急速的呼吸,藉着看手錶掩飾狼狽,「原來已經中午了。」

「是的。」康柔放下書本,走向他。「難道你不餓嗎?」

「還好。」他忙起來的話,經常忘了吃飯這回事。

她彷佛聽見他沒有說出口的語句。「這可不成,不定時進食會導致胃病的。」

他抬眸,為心思被她窺見感到詫異。一直以來,他都有自信不被人發現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他的孿生妹妹,有時也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背後真正的意思,唯獨康柔例外。

即使這並非什麽重要的事情,他還是因為被她發現了自己生活上的不規律而感到汗顏。

這下他可沒什麽立場責備她沒有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身體。

「那我們現在去吃飯吧。」他道。

「嗯。」她點了點頭,幫忙收拾桌面。

「不用收拾了,我待會兒還會回來。」他阻止。

「還要繼續?」她瞠目。「今天是周日,你已經消耗了一個早上在工作上了,難道連下午、晚上也得忙着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實在有太多事情等着處理。」唯有拚命工作,他才能夠擺脫她對他的影響力,然而她卻出現眼前,教他無從躲避。

康柔咬了咬下唇,擔心他的身體,於是只好用一個她不想用的理由,「佑楠好像快從紐約回來了,我想給他買點禮物,可以給我一點意見嗎?」

聽見她提及弟弟,雷佑樺頓住數秒才懂得反應,「怎麽是你買禮物給他?應該倒過來才對吧。」他知道這是藉口,卻沒有拆穿她。

有些事,只要不挑明了說,就能維持表面上的和諧,一旦微妙的平衡遭受破壞,他只有將她推得更遠,以保證他們不會有所交集。

「有什麽關係?」她反問。「我就是想送他,不行嗎?」

「當然不是。」不知為何,他就是沒法子拒絕她的請求,只能一再隨着她任性。

聞言,她笑逐顏開,率先步出辦公室。

在她背向自己的時候,雷佑樺素來抿緊的薄唇微微掀動,眼神也陡地變得柔和極了。

「買禮物?」雷佑樺眉毛輕揚。

康柔將他拉離辦公室後,先是前往餐廳用餐,再來逛了一會兒街,之後她說有一部期待已久的電影正在上映,一定要現在去看,所以他順着她,與她看了這部電影,以為只要看完電影,她便會乖乖地去買所謂的禮物,然後他便能送她回家,再回公司忙碌。哪知她又硬拉着他來到這臨海的咖啡屋,剛好看見夕陽西下的美麗情景。

在夕照下,她白皙的肌膚染上了一層橙紅色,散發著誘人遐思的香氣,像極最美味的食物,引誘男人仔細品嚐,當中尤以粉色嫩唇最為惹人垂涎。

剎那間冒出來的念頭令雷佑樺握住杯耳的手微顫了下,咖啡因為些許的晃動而生出一圈圈漣漪。

他是怎麽了?竟然迷失了?

或者,他真的逼得自己太緊,應該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不然理智可能倏地斷裂的。

「這裏很漂亮,不是嗎?」康柔捧着眼前已漸冷的摩卡咖啡,奶泡被勾勒成一片楓葉,她捨不得毀了它。

「的確。」他不否認這臨海咖啡屋佔盡地利,特意規畫的露天座位讓人有身處異國的悠閑感,不過……「這種天氣,在室內比較好。」

儘管已是冬末,但黃昏時分氣溫還是會稍微下降。不過這正好適合情人們緊緊擁抱彼此取暖。

「不是在室外的話,就看不到這麽美的夕陽呀。」她抬眸看他。

「瞧你,冷得臉都紅了。」說時,他伸手輕擰她的鼻頭一下。

他的舉動,讓臉頰的溫度攀升了好幾度,她不好意思地別開臉。「是……是夕陽的光線啦。」

「是嗎?」他沒有質疑她的說詞,目光落在她沒有動過的杯子。「都冷掉了吧。再要一杯熱的?」

「不用,我只是不想奶泡糊掉。」她笑着回應。「我們回去吧。」

「嗯。」

付完帳,兩人離開了咖啡屋,雷佑樺駕車送康柔回康家大宅,本來他並沒有留下來的打算,在康柔力邀之下,加上康父康母一同遊說,他於是留在康家。

在等待晚餐之前,他跟康父下着國際象棋,康母和康柔正於廚房張羅晚餐。

「佑樺,最近銀行的業務很不錯嘛,都沒有受到歐債危機拖累。」康父邊說,邊移動白色的象牙棋子。

「這都是員工們優秀,所以沒有受太大的牽連。」雷佑樺回道。當年因為康伯父以私人名義投資銀行,才保住雷家在銀行的決策權,所以他對這位長輩特別尊重。

「哈哈,也對。」康父說:「現在佑嘉和佑楠都在銀行擔任重要的職務,你也不要逼得自己太緊,是時候交個女朋友了。」

因為是長子的關係,雷佑樺一直都覺得自己要扛起所有責任,為弟妹遮風擋雨,多年下來,他將整副心思都投放於工作上,因此他的神經緊繃得有如被拉扯至極致的橡皮圈般,隨時都會斷裂。

「我想先辦完佑楠和佑嘉的婚事,才考慮自己。」他說。「小柔跟佑楠的婚約都講了好些年了,是不是該舉行婚禮了呢?」

就在他開口的同時,康柔正好步出廚房,將他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去,臉色陡地刷白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是打算準備好一切以後,逼她嫁給雷佑楠嗎?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愛他,對他千依百順,快要到盲目的地步,他不可能沒發現的。

康父看到女兒出現,而雷佑樺在望見其眼神後,不由得回首,眸光對上她的,心臟陡地狠狠抽搐了下。

眸光一轉,他掩去眼中驟然湧現的心疼。

康柔則別開臉,迅速折返廚房。

「哎呀,小柔才二十一歲,我沒想過讓她這麽早嫁人。」康父說。

「話可不是這麽說。」雷佑樺調回目光,續道:「讓他們早點結婚,也算是了卻一件心事。」

「說是婚約,事實上只是童言童語,根本就不需要當作一回事,不如就讓他們自行發展。真要在一起的話,無論怎麽反對,他們都會走在一起;要是不願意,怎樣逼迫也沒有用的,對嗎?」康父又移動一隻白棋。

「請伯父放心,佑楠很願意跟小柔結婚,小柔也明白佑楠是好對象,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他挪移黑棋。「Checkmate。」

「哎呀呀,真是一點也不讓讓我這個老人家呢。」即使輸了棋,康父仍是一貫的笑咪咪。「小柔是小孩子,不懂得怎樣掩藏心思,就算是普通人也看得出她的心意,更何況你並不是普通人。佑樺,你到底有什麽難處?」

雷佑樺半垂眼帘,並沒有接腔。

「下完了嗎?」康母拿着托盤步出,詢問兩人。

「嗯。」康父邊收拾棋子邊回應。

康柔跟在母親身後,望了雷佑樺一眼,迅速調開目光。

一頓飯下來,她幾乎是默不作聲。

晚餐過後,因為禮數的關係,她送雷佑樺離開。

「不開心?」在前往停車處的路途上,雷佑樺終於忍不住開口。

儘管這全是他一手促成,他仍受不了跟她之間有着隔閡。即使明知不該接近她,他還是控制不了那跟隨着她顫動的心跳。

「你明知道我拒絕跟佑楠結婚的。」康柔哀怨地說。

「那可是你小時候的堅持,現在怎麽改了?」雷佑樺好笑地問。

對,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他介入的餘地……他苦澀地想。

「不過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有誰會當真?就是佑楠也從不放在心上……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沒有人認真看待過!」她停下腳步,咬了咬下唇,難得地提高了聲線。

她受不了了!每次聽見他說什麽婚約,就令她的心好痛。她想嫁的人就只有他一個,為什麽他硬是將她推給別人?

「小柔,你很年輕,所以對很多事情都很好奇,這點我明白。可是也因為你人生經歷不足,所以有時不懂什麽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我這麽做是為了你好。」雷佑樺回首,微嘆着。

他從來都是為了她好,希望她得到幸福。

「別說得好像你大我很多好嗎?不過就七歲而已。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由始至終,我喜歡的人就是──唔?」那個「你」字因為他忽然間點於唇瓣上的手指而未及說出。

「七歲已經夠多了。」他道:「小柔,有些事說出來以後,未必能達到你預期中的效果,反而會破壞平衡,難道這是你樂見的?」

心臟因為說出這樣的違心之論而狠狠地抽動起來,近乎痙攣的疼痛險些令他站不穩。他臉色驀地變白,因為天色黑暗的關係,她並沒有留意到。

再給他一點時間吧,等將所有事情處理好以後,他一定會好好地照顧這顆早已傷痕纍纍的心臟,不讓它繼續惡化。

康柔聽得出他的暗示,意思是要是她告白了,他會從此不再理她,好斷絕她的痴心妄想。

她難過地搖頭。「我……我沒話要說……」要是見不到他,她一定會難過得要死的,所以明知他這是威脅,她還是乖乖聽話。

只是……為什麽她不行?

「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佑楠娶你,你一定會冠上……雷家的姓。」大掌輕撫她烏黑柔順的髮絲,那絲絹般的觸感烙於掌心,慢慢地刻進心間。

康柔不語,發梢間是他灼人的溫度,即使她想觸碰他,卻也害怕他有藉口將她推得更遠。

「好了,不用送了。天氣冷,你快點回屋子裏吧。」走不了兩步,這次換他停下來。

「你又要回公司嗎?」她仰首問。

「有些事情趕着處理。」他回答。「放心,我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反而是你,要是病了的話,伯父伯母可心疼死了。」他取笑她身體瘦弱。

因為是早產兒的關係,康柔小時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幾乎以醫院為家,康氏夫婦可是傾盡心力去照料她這掌上明珠。

「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身體也不像以前瘦弱。」她道,小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他俊美的臉龐。「你好像瘦了一點……這可不行,你好歹是銀行的執行主席,要是身體出了狀況的話會影響業務的。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白嫩的掌心貼於臉頰,微溫慢慢地傳至心間,牽引出疼痛……雷佑樺臉色微變,胸坎忽地緊縮,呼吸一下子不順暢,他迅速後退一步,不去看她因為他的舉動而受到傷害的神情。

望一眼懸在半空的手,康柔有種被摑了一記耳光的感覺,快速地低下頭,不想被他看到快要溢出的眼淚。

「小柔,我走了。」語畢,沒有等待她回應,他大步走至車旁,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然後發動車子離開。

在她低頭的剎那間,他清楚看見那掛於眼睫上的晶瑩水滴,然而他也明白自己沒有立場為她拭淚。

他怎能在傷害了她之後,才說他不是故意?

何況,他真的想將她推得遠遠的,最好推到他永遠也構不着的地方,畢竟她並不是他可以觸碰的對象。

他這病弱的身體根本就沒有擁有她的資格,他……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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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愛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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