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了共同的敵人,讓金家三姊妹難得的聯合起來。
她們攜着各自的丈夫,在自家飯店的保留套房裏商量對策。
“爸真是瘋了!老到神智不清,居然作出那麼蠢的決定!”老大氣得滿臉發紅,皺紋更加明顯。
“我早說應該把他送到療養院去等死,早早叫法官宣判他無行為能力!”老二也氣死了,但打過太多肉毒桿菌的臉卻傳達不出真切的情緒。
“別天真啦二姊,爸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嗎?他老是老,腦袋可沒跟着老,精得要命!”老三也是咬牙切齒。
“現在咒他罵他都晚啦!想個辦法阻止金爾湛搶走一切才要緊!”男人也着急得很。
拍了老頭子一輩子的馬屁,現在知道自己啥都撈不到,當然讓他們急得想上吊。
“你沒聽死鬼說嗎?金爾湛只要處理好買下湖濱飯店的計劃案,就能順利繼承財產,這麼簡單的事你覺得那個死小孩辦不到嗎?”
“這很難說的,呵呵。”老三的男人眯起眼,“這個計劃是跟東方美一起合作的,只要對方抽腿,他就算失敗。”
“問題是東方美何必在已經談妥的這時候抽腿?”
“他不抽我們就幫他一個小忙,讓他抽。”三女婿狡詐的笑着,一臉算計,“有個人可以幫我們的忙。”他神秘的壓低聲音,“我早就在擔心會有這一天,所以特地跟金爾湛身邊的人保持關係。”
確定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后,他才得意的宣佈,“我的眼線告訴我,金爾湛這傢伙搞上米家的小女兒。”
“真的假的?!”女人們瞪大眼睛,“米達人對女兒保護得很,這有可能嗎?”
“笨蛋!金爾湛玩女人玩這麼多年,也該出事了!米達人的女兒是他的寶貝,如果她受了什麼委屈,他一定會為他的小寶貝做任何事,包括結束這個合作案。”
“這什麼爛點子呀!你想米家小公主會這麼聽話,就按照你的希望去跟金爾湛攪和在一起,幫你這個大忙?”
“拜託,就靠一個眼線告訴你金爾湛跟米家公主有曖昧?這算是什麼好主意?很爛耶,我們根本沒證據嘛!”
“老婆,你真是老實呀,要證據幹什麼?要抹黑一個人用嘴巴就行了!我管他有沒有對米妍紫出手,沒有的事難道我們不會製造嗎?捏造消息有多難?重點是所有人都會相信,幫忙傳這個醜聞,就算金爾湛知道吃了悶虧,也沒人會信,誰讓他的名聲那麼糟!”
“說的也是,匿名黑函講這種醜聞大家最愛了,包準把米達人氣得七竅生煙,殺去找金爾湛算帳!”
“哈哈哈!說不定金爾湛還愣愣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玩過米家的小公主呢,呵呵!”
“他有沒有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不相信,呵呵,你們相信嗎?”
“相信!”異口同聲的斬釘截鐵,“當然相信嘍,他是金爾湛嘛!做這種事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在知名的連鎖書店裏,米妍紫一臉無聊的走來走去,她真不明白為什麼安安和小海這麼喜歡來這裏。
她們一個埋頭在艱澀的電腦工具書里,一個流連在擺滿音樂、藝術的原文書櫃前,只有她不知道要幹麼,只能到處晃來晃去,一整個格格不入。
“同學。”
這時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回過頭,是一個頗帥的男生。
“這給你。”
她一頭霧水的看着他,那是什麼?看起來像是某種入場券。
“我不認識你。”
“我想請你去聽演唱會。”
米妍紫歪着頭,總覺得他有點面熟,“我是不是見過你呀?”
他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嗯。”
“啊!”她猛然想起,“上個禮拜你說要請我看電影,對不對?”
“對,還有喝咖啡、吃飯,大概十次有了吧。”
她瞪大眼睛,“我從來沒答應過你呀?”
這個人還真是不屈不撓,如果金爾湛有他這份用心該有多好,唉。
“我會繼續努力。”
“那是什麼演唱會?歌劇嗎?”
男孩臉上閃過一絲羞窘和尷尬,“不是,不好意思,是情歌王子李傑的演唱會。”
“呼。”她拍拍胸口,可愛的一笑。“好險不是歌劇。”吐吐舌頭,她模樣俏皮的說:“說真的,我聽不懂。”
他重新燃起希望,鞠躬遞出入場券,“那、可以請你跟我去嗎?拜託。”
“很有誠意,但答案是不行。”
金爾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環住米妍紫的腰,將她往後輕拉,自己則是插進兩人中間,一手接過入場券將可憐的票券揉成一團塞進男孩的上衣口袋。
米妍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拉住他的手,“你做什麼啦?!為什麼你會在這裏?對不起喔,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聽。”
她快速的向男同學道了歉,然後東張西望的趕在安安和小海發現之前把不速之客弄走。
目睹心上人拉着帥到極點的成熟男人離開,男孩臉上出現了沮喪及挫折的表情。
米妍紫閃閃躲躲的,終於成功把金爾湛塞進安全門后。
“你……”
才轉身要罵人,下一秒就已經被摟進他充滿魅力的懷裏,狠狠承接他的吻。
他的吻一如往常充滿佔有和情慾性,害她昏頭轉向的,渾身軟到站不住,只能依附在他懷裏。
當他終於結束這個激烈的熱吻時,輕聲取笑,“原來迫不及待的人不是只有我。”
“我才沒有呢!”她軟弱的抗議,他的胸懷舒服得讓她一點都不想離開。
“但事實是你急着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他曖昧的一笑,“我猜……你很想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能讓安安看見你,她會氣壞的。”
“你還是這麼為我着想,我很感動。”
“你快走啦!真搞不懂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
“這還不簡單,我跟蹤你呀。”
她瞪着他,“別亂開玩笑。”
“好吧,被你抓到了,我沒有跟蹤你,不過我花錢請人跟蹤你。”
每一天、每一夜,他都可以一個人渡過,唯獨今天不行。
這個黑色又充滿恨意的日子裏,他比平日還需要溫暖的陽光。
以往他會開狂歡派對來抑住自己回憶過去悲劇的可能,但今天,他卻只想到她。
只想見到她。
“哈哈,還是不好笑。”米妍紫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以為他在說笑,“說真的,你不能在這裏,拜託你快走啦!”
“我可以走,但你一定得跟我走。”
“你……”她張口結舌,“你太過份了!為什麼我得跟你一起走?”
“因為我需要你。”他說得理直氣壯,“不行嗎?”
“你真的很可惡!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只是想拐我上床,那你省省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創傷,反正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恐懼自己黑暗的過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精明了?”
“從我跟你說再見的時候。”為什麼他明明在笑,眼睛卻這麼悲傷?
她好想抱着他,陪他渡過每一分、每一秒,但她不能陷入這個沒有回應的無底洞。
當她對他的感情越濃烈,他給她的傷害就會越大,因為他不會回應,永遠也不會愛她。
“聽着,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你就不能放我一馬,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
“不能。”他乾脆的否定,“我說過了,什麼時候結束由我來決定。”
“去你的!自大狂!”她真想甩他一巴掌,可是他那憂傷的眼睛又讓她下不了手。“你不能這樣!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不是你的玩具,你不能隨時想到就來玩弄我!”
“我把你當一個女人,一個讓男人渴望、為之瘋狂的女人。”
他的話一如往常的擾亂她的心,害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你這麼說,答案還是不!我不跟你走,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而我不希望變成那樣!”未了,聲音突然小了許多,“我是喜歡你、我是愛你,可我不是妓女!”
她扭頭想走,眼淚卻不爭氣的衝出眼眶。
他握住她的手臂,無奈苦笑,“我不會碰你,我們之間不會再發生那些事,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抹去臉頰上的淚,“但我不相信我自己。”抬眼看他,米妍紫認真的說:“我不像你,我的感情永遠凌駕於理智,所以不能相信我自己。”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好嗎?”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對不起,我得回去找我的朋友了。”
他第一次感到心痛,居然是因為她的幾句話。
金爾湛走下樓梯,滿腦子都是她輕輕的嘆息。
油門猛踩,他黑色的跑車幾乎是橫衝直撞的在離開市區的路上飛馳。
他喜愛飆車那種沒有限速的痛快感,後來變成一個熱愛刺激、挑戰的人,他可以拿生命冒險,可以坐在高樓頂端,腳下就是粉身碎骨的街道,然後哼着歌在水泥牆上抽煙。
各種玩命的極限運動是他的最愛,但他絕不是一個追求刺激來娛樂自己的人,他想過,這麼做的理由也許是因為他厭倦了。
對一切都厭倦了。
米妍紫打開粉紫色的收藏櫃,移開她收藏的泰迪熊,拿出一本厚厚的剪貼本。
帶着一抹淺淺的害羞笑容,她跳到柔軟的床上趴着翻閱剪貼簿。
這本厚重的手工剪貼本隨着時間不斷加厚,裏面的主角沒有意外的是金爾湛。
他是令她害羞的小秘密。
猶豫了半天,她終於在他最近的照片旁寫下令人臉紅心跳的初體驗。
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夠告訴她最安靜的朋友-她的剪貼本。
在今天之後,一切都結束了吧。她寫下自己的心情,也許十多年後她能夠重溫現在的感覺,希望那時候她可以用開朗輕鬆的態度來看這一段回憶。
“小紫?”
白黛娜推門進來,穿着雪白繡花長睡袍的她,將漂亮的金色長發綁成一根辮子斜放在胸前,看起來就像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女孩。
看見母親進來,她連忙彎腰將剪貼本塞進床底下,擺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床上,有點心虛的問:“媽咪,你還沒睡呀?”
“爹地還沒回來,我等他。”
“這麼晚了耶?”
她坐到床上,摸摸女兒柔軟的臉龐,親吻她一下才笑着說:“公司里的事還沒忙完呢,有個大計劃在推,這陣子都會這麼忙的。”她甜美的一笑。“但是你放心,爹地再怎麼忙都會記得小紫的生日,十八歲了喔。”
“媽咪,我不想慶祝。”想到那個籌劃很久的舞會,她就覺得頭好痛。
她一點都不想跟一屋子的陌生人過她的十八歲生日。
“胡說,滿十八歲是大事情,怎麼能夠不慶祝呢?”她盤算着女兒下個月底的生日舞會,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明顯寫在臉上。
“那我要跟你們一起祝就好,就像媽咪生日一樣,家人一起吃飯就好了。”
她真的不想要盛大的舞會,她最希望的是和金爾湛單獨渡過,但是她知道他不是那種會為小女孩生日費心的人。
白黛娜溫柔的笑着,“生日舞會是爹地堅持要辦的,你就依他吧,他滿腦子想炫耀他美麗的小女兒,瞧瞧你,已經是belle
她搖搖頭,“我才不是美女呢。”
如果她真的像媽咪說的是個美女,金爾湛為什麼沒有神魂顛倒的愛上她呢?
他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態?
只是單純的玩弄她嗎?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沒有那麼壞,他一定是喜歡她的,沒有人可以對不喜歡的人做那種事!
但讓她沮喪的事實是,就算不喜歡,他真的可以跟許許多多不同的女人上床,而自己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她不就是因為認清這一點,才說再見的嗎?
“你當然是。”她捧着女兒精緻美麗的小臉,“滿十八歲了,可以開始談戀愛,享受當一個被愛寵壞的女人。想想看,舞會上會有多少優秀的年輕人受你吸引?”
為了保護女兒,她嚴格禁止她在成年前談感情,因此對她的生活管得極嚴,不管她到哪裏都一定要有家人陪同,就算參加舞會也要有哥哥在旁邊保護。
只是白黛娜萬萬沒想到,她萬般珍愛的小女兒,早已經被她信任的繼子給出賣了。
米妍紫小心翼翼的問:“媽咪,你會邀請金爾湛來嗎?”
“金爾湛?”她皺眉,不是很喜歡女兒說出這個浪子的名字,“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啦,只是常常在舞會上看到他,他好像是大家常邀請的對象,有他來是不是比較好?”
“其他時候也許是,但你的生日舞會不能邀請他。”白黛娜小聲的說,“他名聲太壞了,你爹地不會高興看到他的。”
她嘟嘴,“那爹地也不高興看到維凱嘍?他幾乎跟金爾湛一樣糟糕不是嗎?”
“但至少爹地不用擔心哥哥傷害你呀,金爾湛很危險,媽咪也不大放心。”
“可是媽咪……”
“不用可是了,媽咪不會邀請他,爹地也不會。”她想了想,覺得女兒突然提到他有點危險,還是先打個預防針,話說得難聽點總比女兒日後吃虧好。
於是白黛娜說道:“小紫,金爾湛不是好人,你要離他遠一點,他對女孩子很殘忍,好多人都因為他受到傷害。一個從來不顧慮別人感受的人,不會是個值得託付的好男人。”
“媽咪,你這麼說好不公平喔,都說他傷害別人,也許他也傷痕纍纍呀,不能因為他沒有哭哭啼啼的到處去說,就認為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個成熟世故的成年男子,是他自己選擇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不值得同情。”
“如果大家都這麼想,那他不是很……可憐嗎?”
“不要在他身上浪費你的同情心。”白黛娜溫柔卻堅定的告誡,“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的確很可憐。但這不是放縱自己的借口。”
這一晚,米妍紫深深的為他感到不平,雖然媽咪已經走了,但她卻遲遲無法入睡。
大家都說他是壞人,但是他也有好的一面呀,不能因為他們看不到就說他不是好人。
她難過的隨手翻着剪貼簿,剛好翻到一篇關於金爾湛母親訂婚的消息。
他的媽咪岑愛漢也是個十分具有爭議性的人,她和許多年紀和她差距很大的影歌男星交往過,甚至創下名女人訂婚又退婚最多次數的紀錄,曾經有過早上宣佈訂婚,下午就被媒體拍到和泳池清潔工激吻愛撫的照片。
寫這篇報導的人想必對她的行徑感到刺眼,毫不留情的把她形容成荒淫無度的女人,還提到她車禍意外身亡的丈夫,根據私下的口耳相傳,做丈夫的出意外時,她這個妻子正忙着在自家廚房跟丈夫的好友交歡。
米妍紫輕輕的碰觸金爾湛冰冷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眼神也冷得似乎沒有溫度。
“你一定感到很無助吧。”
那一年他才八歲,已經是非常懂事的年紀,面對母親惹出的醜聞被嗜血媒體爭相報導,不斷的挖掘出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可憐的孩子。”她心疼的眼淚忍不住滴落。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出生,如果有時光機,她真希望回到那個時候擁抱幼小的他。
米妍紫看着那篇報導,突然發現他父親出意外的日期居然是今天!
她明白了。
他不想一個人,在這個最悲傷的日子裏,他不願意一個人,但他卻倔強好勝的不肯坦承。
“你是因為這樣才來找我的嗎?”
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想,好像在抬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似的,但她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後悔自己也許拒絕得太快,至少她該問他為什麼才對。
她怎麼能這麼壞?就這樣逼他走開?
來不及了,都太晚了,她是不是在無意中加重他的傷口?
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於是站起來換好衣服,偷偷的跑到花園去剪了一大束媽咪種的玫瑰,接着用手機叫了無線電計程車,然後站在大門口等。
也許她無法改變過去發生的事,但至少她可以希望那個傷害沒有讓金爾湛背着傷痕不愈。
黑暗的懸崖邊停着一輛深色跑車,黯淡的星光更加隱蔽了它的存在。
幾乎已經沒有人車的山路,只有呼嘯的山風和山下閃爍的萬家燈火。
金爾湛背抵着保險桿坐着,很多很多年前的這一天,他父親開着車從這裏衝下去。
利用死來逃開一切?還真是方便呀。
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他不大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在每年的這一夜總會跑來這裏把自己灌醉。
如果他喝得夠醉,也許還能順便從這裏衝下去。
閉起眼睛,腦中響起一個童稚的聲音──
“爸爸!為什麼媽咪要脫光光坐在王叔叔身上?”
假若,只是假若而已,當年他沒有對父親發出這個疑問,他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假裝妻子沒有出軌,一家人很幸福和樂?
很多年後的今天,他才發覺,父親對母親的行徑並不是一無所知,只是在假裝,只要不去相信,就不需要面對。
但是他用一句話,簡單的一句話,就把事實扔到他面前,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
這麼說來,父親開車衝出山崖到底是誰害的?
此時他聽見車聲,緊接着是一陣燈光從斜後方射來,他轉頭去看,剛好來得及看見一輛車呼嘯而過。
那輛車轉彎后消失不見,快得像是掉進某個黑暗空間似的。
當年父親衝出山崖的速度也是那麼快吧?
他站起身,將手裏的余酒全倒進山崖底,“敬你!該死的世界!”接着將空酒瓶遠遠的扔開,打開車門,他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盯着前方的燈火,他的腳緩慢的放開煞車。
米妍紫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來對了地方,她只知道大概的位置,這條山路有許多驚險的山崖,她並不清楚金爾湛的爸爸是從哪個地方掉下去的。
計程車走了之後,沒有路燈的山路看起來很可怕,她忐忑的走着,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
“我跑來這裏幹麼呀?”
她哀怨的體認到自己到事發現場獻花的舉動真是幼稚又衝動,正當她這麼想時,忽地聽見引擎聲,這才發現有輛深色的車子停在前面,只有尾燈暗紅的煞車燈是亮着的。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在這?是看夜景嗎?
還是……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金爾湛,於是加快腳步,當她從駕駛座旁的窗戶看見他時,心裏的震撼倏地無以復加。
他眼神冷漠而堅定的望着前方,雙手緊握着方向盤,用力到連在窗外的她都能看見他手背上浮起的血管。
“金爾湛!”她拍打着窗戶,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彷彿進入全然封閉的世界,斷了與外界所有的聯繫。
米妍紫驚恐的發覺車子緩慢的向前移動着,前面是山崖,但他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金爾湛!喂!喂!”
他的毫無反應讓她無計可施,只好跑到車前張開雙臂,阻止他前進。
老天爺,求求禰,讓他停止、讓他停止!
亮晃晃的車燈打在她身上,她含着眼淚的眸光讓金爾湛感到有些困惑。
在被酒精蒙蔽的意識里,他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面着光張開雙臂的米妍紫,像是長着翅膀從天而降的天使。
“米妍紫?”他用力踩住煞車,睜大眼睛看着平空出現的她。
打到停車檔,他決定下車去確定是現實還是幻覺。
他下車,幾乎在同時她撲進他的懷裏,“你在想什麼呀!”
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知道那種瘋狂的行為來自酒的效力。
“天呀?你居然是真的?”
這女人本事也太大了,居然從他腦海里跑出來,真實的站在他面前?
“酒鬼!喝了酒就以為自己有翅膀可以飛呀!大笨蛋!”
如果她沒有來這,他會做出多麼愚笨的事來?等到他當了鬼之後才想要戒酒就太晚了!
金爾湛握住她的肩,使她仰頭看他,他仍是不確定的伸出手指摸着她細緻的臉,“你在哭?那麼你是真的?”
她氣惱的揚手打她,用力的甩他一耳光。“喝酒!喝酒!喝到連我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我打你也不會痛吧!”
火辣辣的痛覺和她溫熱的眼淚,居然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暖感覺,從他八歲之後就感受不到的一種感覺。
他覺得很溫暖。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我不知道啦!”說不出口來獻花的這種傻事,她覺得很蠢,但她慶幸自己來了。
“看到那裏沒有?”他手往前指,酒精讓他倍覺脆弱,“他就是從那裏衝出去的。”
“那是意外。”
“那不是意外。”他微笑着,但那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意外不會讓人先放下小孩才衝出去。”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開口告訴任何人他在場,他親眼看着父親做這種事卻沒有阻止。
所有的人都說是意外,但他很清楚,那是一個選擇。
“我沒有阻止他。”
米妍紫溫柔的撫着他的頰,很心疼的安慰,“你只是個小孩。”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她,“你好暖和,而我好冷。”
她反手抱他,“那麼你要緊緊抱住我。”
他的重量全放在她身上,她撐不住,兩個人緩緩的坐倒在地上,靠着車子。
不知是累了、醉了,還是安心了,他竟就這麼靠在她身上睡去。
米妍紫陪着他,直到第一道曙光穿破黑暗,籠罩他們,她才悄然離去。
陽光的熱度讓金爾湛醒來,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住直射的陽光,宿醉讓他頭痛、喉嚨幹得像火燒。
“該死的!”他坐進車內,想到昨晚酩酊大醉后的那個夢。
他居然夢到了米妍紫,真是太瘋狂了。
雖然只是一個夢,卻真實得讓他連在夢醒了之後依然感到安心、溫暖。
就連作夢,她都能讓他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
他是怎麼了?她到底在他身上施了什麼魔法?為什麼讓他這樣無時無刻的記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