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明知道譚烈權利用她引他上鉤,他怎麼會笨得上當?
他怎麼一再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
娶她這個不能為他帶來任何好處的女人為妻,並為她自招的惡果身受重傷,他到底有多笨?
就算為她付出了性命,他也得不到任何好處,不是嗎?
為什麼要娶我?你難道不覺得娶我這樣的女人只會是個負累嗎?
腦海中驀地想起他們曾有過的對話。
對呀,他明知道她是個負擔,卻依然堅持娶她,是因為她長得像他深愛的女人……
她難過地垂下頭。
但是他既然跟前女友甜蜜約會中,怎還會特地來救她?
你認為還有什麼理由?
他低醇的嗓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要是他心中沒有她,他哪可能不顧自身安危?有誰可以為了不愛的人,即使犧牲自己,亦在所不惜?他根本愛她愛得要死,對不對?
她渾身忽地顫抖起來,剎那間的恍然大悟讓她控制不了身體,源自心坎的急遽收縮衍生出龐大的疼痛,腦海中倏地浮現一個念頭——
符凜愛她!
除了他深愛着她,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釋他前來救她的原因。
可是她拿什麼回報他?
擅自認定他另有所愛,覺得自己的愛情被他愚弄了,於是不惜傷害他,也要跟他劃清界線,直到剛才那一刻,她還對他的心意抱持懷疑……
到底,她錯過了什麼?她渴望的幸福明明早已在手中,為什麼她可以輕易放棄它?
面對她堅決的不信任,他卻以深情回報她的傷害。
當他在眼前倒下的瞬間,她彷彿失去了一切。
她喃喃地低語,「笨男人、笨男人……笨死了!我真的笨死了……」
真正愚蠢的人,是她。
是她笨得不願意承認對他的愛情,自以為明白愛情怎樣折騰人,以為能管束好自己的心,哪知最後還是在愛情中栽跟頭,並且讓她深愛的人受盡了傷害。
現在,她只有一個願望,就是他能快點醒過來,別讓她難過一輩子。
「符凜他怎麼會受傷?」
伴隨着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而來的是一道女嗓,海嵐循聲看向來人,想起是自己通知對方的。
她記得符凜叫對方「小音」,於是用他的手機找到對方的名字,並告訴對方,符凜受傷的消息。
「都是我不好……」望着跟自己有那麼一點相似的臉龐,海嵐難過得幾乎要掉眼淚了,「是我害了他……」
如果她能早點相信他對自己的真心,他們就不會弄到如此的境地,他更不會受重傷,得進行手術。
就因為她的自以為是,粉碎了已到手的幸福。
「你找我,應該是想知道別的事情吧?!」何音猜測。
「是的。」海嵐吸了吸鼻子,「你跟符凜交往過,是吧?我聽說他為了報復變心的你,特地挑在你的婚期前結婚,是不是真有其事?」
她將從伊莉絲那裏知道的情況道出。
她相信符凜愛她,因此她更需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不想再有任何懷疑橫亘在兩人之間。
這就是她打電話給何音的理由。
何音搖頭,「我們的確交往過,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我們只交往一段很短的時間。我們會交往、分手都是因為你,因為我長得跟你有點像,讓他有移情作用,可是我並不是你,因此最後我們還是分手了,因為符凜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縱然早已相信符凜愛着她,可是聽見何音的說明,她的心還是狠狠地抽痛起來。她以為自己只是替身,但原來真相是她一直被愛着,而她以為獲得他全副心思的女人,才是替代品。
你這樣會錯過很多本來屬於你的幸福,不要擅自將自己看見的事實當作事情的全部。
母親的話猛地在腦海里回蕩,說明她一直都誤會了他,她的自以為是讓她一直不接受他的真心,也不承認自己對他動心,甚至寧願認定他只是視她為替身,也不肯相信他對自己的關心。
最後,她為了得回自由,選擇了背叛他。
因為……她真的只看見自己認定的事實。
她自以為自己思緒清晰,卻不知她一直將自己困於泥沼中。
即使如此,他還是在她有危險的時候前來迎救,當她懷抱着身受重傷的他時,剎那間有種世界統統粉碎了的感覺,不單是因為她可能失去他,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愛情都被她的不信任給摧毀了。
就在此時,手術結束了,醫生表示符凜並沒有生命危險,而何音因為有事要先離去,頃刻,偌大的病房內,就只有海嵐及符凜兩人。
看着臉無血色的他,她的心猛地揪緊,淚水就這麼掉了下來。
全都是因為她,才會令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但事到如今才說她相信他的愛,希望和他重新開始這樣的話,她未免太厚顏無恥了。
「對不起……」面對此時的他,她只有這三個字能夠說出口。
想輕撫他的臉,指尖卻在快要碰上之際頓住,因為她清楚自己再也沒有資格與他在一起。
是她,親手毀了屬於她的幸福。
她都愛偷偷地探望他。
符凜靠着床頭坐着,緩緩地嘆一口氣,視線雖然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可裏頭的文字並沒有映進他的眼底。
他在受傷后隔天便醒來了,他以為會看見守在床邊的海嵐,但睜開雙眼,他只看見素白的天花板,四周寂靜得連他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在他幾乎要被失望淹沒的時候,空氣中隱隱有着專屬於她的香氣,他向醫護人員詢問,得知她一直守在身邊,直到他醒來前幾分鐘才離開。
片刻之後,他接到何音的來電,知道她跟海嵐見過面,並交談了數句,他倏地明白海嵐已知道了真相。
至今住院已三天了,她都特地挑夜深時分前來探望,而他都會佯裝熟睡,細聽她的呢喃。
聽得出她嗓音中的悔疚,他感到心臟不斷地抽動,數度想起身擁她入懷,但他按捺住了,因為他還沒聽到他最渴望聽到的話語。
她是愛他的,對不對?
不然她怎會為了何音的事生氣吃醋?
她的愛是那麼的純粹,所以她承受不了自己只是替身,才會選擇用那麼激烈的方式離開他。
符凜微微嘆氣。這只是他的個人臆測,沒有任何根據,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如此想,即使醫生已跟他表示,他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但他還是待在醫院,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見到她的方法。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迅速地放下文件,一氣呵成地躺下,拉好被子,門扉在下一秒鐘開啟了。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海嵐躡手躡腳地步進室內。
她應該當面跟他道歉,可在她不問原由地傷害他之後,她哪有資格得到他的原諒?
然而她想見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她希望將他的臉龐深深地烙在心底。
只要他一天還沒有出院,她便會偷偷地前來探望。
都是她自找的,她心中對此清楚得很,是她的自以為是傷害了彼此。她緩緩地坐在床畔的椅子上,視線落在一旁散亂的文件上。
他怎麼不好好休息?明明傷勢那麼的嚴重,現在有什麼事比好好休養更為重要?她心痛地想。
凝視着他的睡顏,她逸出幾不可聞的嘆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欲輕撫他的臉,可就在指尖要碰上他的瞬間,她頓住了。
如今,她還有什麼立場碰觸他?
「為什麼停下來?」符凜驀地睜開眼,雙眸一下子對上她的,薄唇微啟,輕聲地詢問。
「啊!」海嵐嚇到了,下意識站起來,想自他眼前逃走。
但是一股拉力拽住了她,她隨即跌入他的懷中,鼻端繚繞着他混合了消毒藥水跟沐浴乳的氣味,他溫熱的吐納在頰畔吹拂。
「對、對不起!」她心急地想起身,可是腰背上明顯的壓力讓她動彈不得,「符凜?」
「為什麼?」他在她耳際呢喃。
「咦?」他的聲音竄進耳窩,揪住了心臟,她愕然地看向他,他瞳心中熾熱的光芒令她不由得渾身顫抖。
「別……」她逸出抗拒,因為他的薄唇輕觸她的耳垂,強烈的電流在她的體內亂竄。
「你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對不對?」他一邊說,一邊吮上她雪白圓潤的耳垂,「難道你不覺得你欠我些什麼?」
「我……啊……」她想開口說話,然而所有的感官都集中於耳殼,腦袋一時間未能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