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箏姨有位很帥的老公,雖然有點上了年紀,但仍不減其英姿風采。可惜他雖然長得帥,個性卻很嚴肅,不苟言笑、不說廢話,整個人像冰塊一樣的冷。每次他一進屋,楚蒂就覺得溫度瞬間降低了好幾度,只有在面對箏姨的時候,齊叔才會出現和顏悅色的表情。他們是對奇怪的夫妻。像此刻在客廳,就見箏姨坐在齊叔腿上,雖然現在社會風氣開放,但要到哪去找已近六十歲的老夫妻大白天還如此親密,連老頭和白姨都沒這麼開放呢。
箏姨手中拿着一本書在對齊叔念念有詞,一個多小時了,也不見他有不耐的神色,看他那模樣好似還樂在其中。
楚蒂在廚房炒菜,不時偷瞄那兩個人,開始有點佩服齊叔的耳功,要是她早受不了了。不過,她也不由得羨慕起他們,若是她到了五十歲還有人能這麼寵她就好了。
古月誠的臉孔陡地從腦海冒了出來,楚蒂一愣,硬將他踢出腦海。那個沒良心的笨蛋,她才不要再想起他。
楚蒂賭氣似的開大火翻炒着排骨,然後在水快燒乾時才倒了碗冷水,“滋”的一聲,炒菜鍋冒出陣陣白煙,她這才覺得消了氣,鍋蓋一蓋讓它繼續悶燒。
轉身查看一旁的濃湯,她突然想到這兩樣都是古月誠最愛吃的東西,害她差點把湯和排骨拿出去倒掉,但煮飯是她向箏姨討來的,若一會兒沒得吃,她就得洗好耳朵準備聆聽訓話了。
為了可憐的耳朵着想,楚蒂只好將這念頭作罷。
自從那天找出身分證給箏姨看后,她才相信自己真的已經成年許久了,但箏姨還是將她留了下來,她的理由可絕了,竟然說:“反正你也沒地方去,不是嗎?既然如此,這免費給你住,你有空幫我打掃就行了。”
楚蒂想想,她的確沒地方去,就這樣留了下來。
本想待在沒有他的地方把他給忘了,卻是適得其反,她做什麼都會想到他,連煮個飯,下意識炒的全是他愛吃的東西。
老天,他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蠱,為何她就是忘不了他?
楚蒂嘆了口氣,將菜盛起來端上桌,這才喚齊叔、箏姨過來吃飯。
待一切弄好,她卻沒打算坐下來的樣子。
箏姨見狀,便問:“你不吃嗎?”
“天氣太熱,有些吃不下。”楚蒂虛弱的笑笑。其實今早起來她就有些不舒服,只是沒想到頭會越來越暈,她暗地將這情形怪罪到古月誠頭上,誰教他的臉動不動就冒出來。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箏姨見楚蒂臉色微微發白,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沒有啦,只是頭有點暈。”
“什麼頭暈,你這丫頭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箏姨翻了個白眼,她的額頭好燙。“,是嗎?”難怪她直冒汗,還以為是天氣太熱了。
看她一臉茫然,箏姨連忙推着她上樓,“你先上去躺着。齊,打電話請醫生過來。”
“沒……沒那麼嚴重啦!我躺躺就好了。”楚蒂見齊叔還真的拿起電話,急忙開口阻止。
“你確定?”箏姨想想又搖着頭說:“不好、不好,還是請醫生來看看比較保險。”
“不用了,箏姨。我真的躺一下就會好了。”她將箏姨推回飯桌旁,“你和齊叔先吃飯,我上去躺一下,要是等會還是沒好,我保證一定會去看醫生的。”說完,她看向齊叔尋求支持。拜託,小小一個感冒沒必要讓醫生跑一趟吧。
齊陽知道她的心思,嘴角微揚的安撫老婆,“箏兒,先吃飯。”
她聞言看向老公,才妥協的說:“那好吧,你先去休息,但是等一下燒還沒退,一定要看醫生。”
楚蒂霎時鬆了口氣,“沒問題。”這才轉身上樓。
真是一物剋一物,若沒有齊叔,她懷疑箏姨會聽任何人的話。
楚蒂剛走進樓上的房間,樓下的大門就被人推了開來。
“好香,什麼東西啊?”
古月誠走到飯桌旁,自動添了碗飯,坐下便吃將起來。
箏姨不悅的瞪大了眼睛,“這位先生,你是誰啊?怎麼可以隨便闖進人家家!”古月誠聽了差點噎到,“媽,我是你兒子啊!”
“我兒子才沒這麼丑,臉上也沒有青青紫紫的胎記,他也沒這麼孝順記得回家,上次還失蹤了一年多沒消沒息的,這會兒更不可能‘回家吃飯’。”
他聽了頓時哭笑不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齊陽可沒空陪老婆搞笑,見兒子一臉瘀傷,眉頭不由得蹙起,“怎麼弄成這樣?”
古月誠脊背一緊,苦笑道:“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兒子,那人呢?”古箏聞言一改冷靜,急切的抓着他問。
“媽,你不是沒這麼丑的兒子嗎?”古月誠好笑的看着她。
“那你叫我媽做啥?”她瞪他一眼,又問:“我的媳婦呢?”
“不見了。”古月誠說時心頭又是一痛。
“不見了?!你這笨兒子,怎麼可以把我的媳婦給搞丟?”古箏瞪大了眼對兒子大呼小叫的。
齊陽看齣兒子不大對勁,便拍拍老婆的手,“安靜些。”
古箏見到齊陽一臉嚴肅這才冷靜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我……”古月誠開了口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到底怎樣啊?”古箏沉不住氣,又開口催促他。
“我們有些誤會。”“什麼誤會?”
“就是……一些誤會。”古月誠說完這句話,怕母親沒完沒了,連忙諂媚的改變話題,“媽,你去學做菜啦?有媽媽的味道喔。”古箏是千金大小姐,從小到大古月誠沒吃過幾次母親親手做的菜,沒想到今天她會下廚,而且都是他最喜歡吃的菜。
古箏張嘴本想追問剛剛的話題,卻被老公給阻止,她只能不滿的瞪兒子一眼,“少拍馬屁,這些不是我煮的,是小楚弄的。”
“誰是小楚?”手藝不錯喔。古月誠夾了塊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就是前幾天我在路上撿回來的女孩啊。”雖然楚蒂快三十歲了,但古箏還是改不了口,仍叫她女孩,誰教她長得一張娃娃臉。
路上撿回來的?!古月誠登時停下吃飯的動作,雙眼驚恐的看着他母親,“不會吧?你撿動物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撿了個人回來!”
他老媽一向愛心過剩,從小到大就見她一天到晚撿些小動物回家,照顧它們的時間比照顧他這兒子還多,連傑克也是她不知從哪撿回來的,幸好古家什麼沒有就是錢多,要不早被這些動物給吃垮了,最後外婆乾脆成立個動物之家,這才解決了問題。
可撿動物是一回事,撿人回來又是另一回事,現在社會這麼亂,誰曉得那人是不是心懷鬼胎,他老媽這次也太誇張了吧!
“你爸還不也是我撿回來的。”古箏白了兒子一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撿人回來這種事,她三十幾年前就做過了,要不哪來他這不肖兒子。
古月誠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對着父親說:“你就讓她把人帶回來啦!”
“小楚這女孩人不錯。”齊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古月誠這下才稍稍釋懷,他老爸既會稱讚那女孩,那她大概壞不到哪去。“她人呢?”“感冒了,在樓上休息。”
這麼不湊巧。他舀了第五碗玉米濃湯,順便抬頭看了看二樓,有些好奇這位會讓他老媽撿回來的女孩是什麼樣的人。
“咦,你不是不愛喝這湯?老說玉米濃湯是小孩子喝的東西。”古箏奇怪的看著兒子,整鍋湯都快被他一個人喝完了。“有嗎?”古月誠看着碗剩下一半的濃湯,又喝了一口,然後嘻皮笑臉的說:
“媽,和你比起來,我的確是小孩子啊。”
“你這不肖子!”敢諷刺她年紀大了。古箏作勢要K他。
古月誠連忙放下飯碗,“我吃飽了,爸媽請慢用。”隨即溜回房去睡大頭覺,晚上他還得出去找楚蒂呢。
“真是的,生這兒子有什麼用,連媳婦都會搞丟。”古箏不悅的叨念。
齊陽環住老婆的腰輕笑道:“彆氣了。”
古箏猛地冒出一句,“我看我們再生一個好了。”真箇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齊陽一聽差點呆掉,他們倆都五十幾快六十歲了,怎麼生啊?
“你不願意?”古箏瞪着他,“是不是嫌我老啊?”
他一臉嚴肅的看着妻子說:“是不願意。”
聞言,古箏一扁嘴,便要推開他。
“別鬧,聽好。”齊陽緊緊的摟着她,一臉深情的說:“箏兒,我們都老了,不再年輕,你若是懷孕會很危險,我不要你有任何生命危險,知道嗎?我要你安安全全的待在我懷。”
古箏低頭想想,齊說得也對,她要是懷孕了,可就是超高齡產婦,真的是滿危險的。“好吧,那就算了。”
見她還是有點不高興,齊陽便道:“你若是真喜歡小孩子,叫兒子和媳婦生不就得了。”
對喔!不愧是她老公,真是聰明得沒話說!古箏興奮的抱着齊陽親他一下,“老公,我好愛你喔,你最厲害了!”
齊陽笑開了嘴,這女人到老了都還像小孩子一樣。她永遠都是他心中的光源,他很慶幸此生能遇到她,三十幾年前被她撿回來是他這一生中最幸運的事,真的。
※※※
古月誠雖然住回家,為了找楚蒂卻每天早出晚歸的;而楚蒂的感冒沒好,反而病情加重,燒得更加厲害了,只能躺在床上任箏姨找來醫生幫她打針。
一晃眼,三天過去了,這兩人仍然沒見上一面。
這天晚上,古箏和齊陽坐在客廳看電視,正好瞧見那支行動電話廣告。
古箏驚叫道:“齊,你快看!那不是兒子和小楚嗎?”雖然廣告中的女人是長頭髮,但那張臉分明就是小楚嘛!
齊陽也有些錯愕,那廣告的男女主角的確是兒子和小楚,怎麼,原來他們兩人認識?“啊,兒子跟她求婚啊!”古箏哇啦哇啦的大叫。
“這是廣告。”
“什麼廣告!我可沒教他隨便向女人求婚的,還有你什麼時候見過兒子如此深情款款的看哪個女人?”
他是沒見過。齊陽被老婆這麼一說,也開始懷疑起他們兩個人的關係。
“還有你看兒子不是說媳婦不見了嗎?小楚剛好被我撿回來,這時間未免太巧合了點吧?”
齊陽微笑地看着愛妻,人家都還沒嫁進門呢,她就口口聲聲的媳婦長媳婦短的,不明就的人還以為他兒子真的結婚了呢。
“你別只顧着笑啊!”古箏懊惱的拍他一下,這男人在人前總像個冰塊,兩人獨處時卻老是嘲笑她。“你煩什麼?上去問問不就明白了。”
她皺眉搖搖頭,“不好,小楚還在發燒呢。再說兒子不是說兩人有誤會嗎?小楚真要是媳婦,她要是知道兒子在這,一定會跑掉的!”
難得她這回竟然開竅了,還真讓齊陽對她另眼相看。
“那問兒子吧。”
※※※
古月誠到楚蒂住處附近又繞了一圈,仍然沒有她的蹤影。
開車下山,窗外的景物一一晃過眼前。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可能是在她哭着求他別死的時候吧,古月誠想着。也許心底深處從不曾忘卻,否則怎會如此輕易的又陷進去。
她的身影總是牽引着他,她的一顰一笑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呼吸。最近他每天都看着那些素描,記憶開始像潮水般湧入,怎能忘呢?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憶起的。他怎麼可能忘得了她,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早已烙印在他靈魂深處,再也無法抹滅。
油表沒油了,他轉進加油站加油。
“咦,你不是楚先生嗎?”前面那輛汽車的女駕駛突然朝着他喊。
古月誠狐疑的望着她。“你不記得我啦,我是醫院的護士小姐啊。你上次來複診的時候我們還見過。”
她走過來打招呼,還不時探向車。“楚太太沒和你一起啊?不是我在說,你能娶到這種好老婆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剛到醫院時情況很不樂觀,連醫生都打算放棄,只有她還抱着希望,沒日沒夜的照顧你。不過你能醒來還真是奇迹,你已經成為我們醫院的傳奇了呢。”
她這一提,古月誠才隱約記得好象真有在醫院見過她,但聽到後面,胸中的傷口又被撕痛。他勉強扯動嘴角回她一笑,好不容易她的車加滿了油,等那女人一走,他表情木然的坐進車,覺得心頭在淌血。
他趴在方向盤上,苦澀的自言自語,“我已經知道錯了,可不可以把她還給我?”
“可以呀。”
他一怔,連忙抬頭,原來是加油站的工讀生在和其它人說話。
苦笑一聲,他發動車子回家。
到了家門口,古月誠將車停好,一進門卻見父母還沒睡,一副在等門的模樣。
“你們在等我嗎?”肯定沒好事。他疲倦的坐倒在單人沙發上,準備受審。
“那支廣告中的女主角和你是什麼關係?”古箏也不多廢話,開門見山的問。她可是憋了一整晚,哪還有心情拐彎抹角的。
古月誠立刻眼神一亮,一掃倦意,“你們看到了,她很漂亮吧?”
見他這副模樣,古箏和齊陽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回道:“很漂亮。”自個兒媳婦嘛,當然得誇一下。
“你愛上的就是她吧?”古箏再向兒子確定一下。
“對。”古月誠點頭承認。
“笨兒子!”古箏賞他腦袋一記爆栗子,“人家在咱們家住了好一陣子,你還拚命往外找,難怪老找不着!”
古月誠乍聽還反應不過來,過了三秒后才整個人跳起來,“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廣告的女主角就是小楚,已經在咱們家住了好一陣子,現在正躺在樓上的客房!”真是受不了這蠢兒子,她記得他小時候很聰明的,怎麼越大越笨了。
小楚就是楚蒂!古月誠聞言急忙往樓上衝去,幸而齊陽提醒道:“她才剛退燒,別嚇壞人家。”發燒?!天啊!她病了三天了!
古月誠頓時心急如焚,巴不得把全市的醫生都抓過來幫她看病。
古箏見兒子那副矬樣,忍不住對丈夫叨念道:“還說我亂撿人,這不是撿到自個兒媳婦了,沒我這媽,看他到哪去找媳婦。”
聽得齊陽又是一陣莞爾。
※※※
他好想摸摸她,卻怕她只是個夢,要是一碰她就消失了怎麼辦?古月誠知道這很好笑,但他就是無法控制這想法。
從來沒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直到遇見她。
古月誠坐在床邊凝望她,還無法完全將記憶中的兩個女人和眼前的她融合在一起。哪一個才是她呢?是那個直言直語、心地善良的楚蒂,還是那個有着多種樣貌、精明能幹的女秘書?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愛不愛他?還是只是同情那個傻瓜傑克?
問題在他腦海盤旋,他不敢叫醒她,只是望着她一夜到天明。
清晨時,楚蒂從昏睡中清醒,她發現她看見傑克,白髮的傑克,或者……應該說是白狼還是古月誠?
她眨眨眼,腦袋有些混亂,懷疑自己還在作夢,要不然就是她終於瘋了,或是她腦子燒壞了,古月誠是不可能在這的,不是嗎?
他為什麼那樣看着自己?又為何一臉疲累的模樣?楚蒂蹙起眉,不習慣見到他不修邊幅的樣子,這令她有一剎那分不清他究竟是誰?不修邊幅是還傻着的傑克才會做的事,但他不會有那麼深幽的眼神,那是古月誠嗎?她不知道。
兩人無聲的對視着,楚蒂越來越慌,這不像是在作夢。她逃避的閉上雙眼,害怕這真的不是夢。
“看着我。”古月誠緊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把眼睛張開看着我。”
楚蒂知道無法逃避,卻仍是過了半晌才深吸口氣睜開雙眼。
古月誠滿意的看見她有些慌張的黑瞳,臉色稍緩,慢慢的說:“我常在納悶你是哪一個,我不知道哪個你才是真的,但現在我知道,每一個你都是真的,而我愛你的每一種面貌。”
為什麼他要說這種話來玩弄她,只因為她不得已的欺瞞嗎?楚蒂痛苦的想抽回手,慌張不再只存於眼中,若不是身體還虛弱,她會立刻衝出去,再次逃之夭夭。
古月誠當然不可能讓她得逞,怕她掙脫乾脆抱住她,將她壓在床上,“你愛不愛我?”
楚蒂聽到他的問題身體不禁一僵,寒着臉道:“這樣做很好玩嗎?你別太過分了,我說過我已經不欠你了。你想玩愛情遊戲找別人去!走開!”
古月誠被她話中透出的訊息傷到,原來她真的是因為愧疚才會對傑克這麼好。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從來沒有說過她愛他,無論他是傑克或是古月誠的時候都沒有。
見他毫無動作,楚蒂強撐起虛弱的身子想要下床,“你不走,我走。”
“我走。”他伸手阻止她,落寞地扯出微笑,然後便起身走出去。
數秒鐘后,房門在她眼前關上。
楚蒂緊抓着被子,冰冷的表情陡地崩潰,忍不住掉下淚來。天知道她有多想相信他,多想投入他的懷中,但那只是給他多一個傷害她的方法,他不愛她,她輸不起的,如果把心交給他,只會換來無盡的傷痛……
古月誠在外頭背靠着門,他聽見她哭泣的聲音,卻沒有進去,只是眉頭深鎖。既然她趕他走,為何又要哭得如此難過?
一扇門隔開兩個人,為了相同的問題傷神為何不愛我?他在門外想着,她在門內亦同。
※※※
早該看出齊叔與箏姨和古月誠的關係了,他與齊叔的外貌是如此近似。楚蒂這時才知道齊叔並不是因為年齡的關係才有一頭白髮,而是家族遺傳。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她竟會被他母親給撿了回來。知道箏姨是他母親,她才明白為何古月誠對動物特別有辦法,多半是因為箏姨那怪習慣造成的。
得知了他們的身分,楚蒂苦澀的發現,原來該走的人是她,而不是古月誠。她想走,卻被硬留了下來,她爭不過箏姨,只好答應等身體養好了再做打算,也許她心底還有些私心想見他吧。但自那天後她卻再也沒見過他。楚蒂心不禁又是隱隱作痛,只能自嘲愚蠢。
又是黃昏,她靠坐在床頭,一向難得生病,沒想到這次小小一個感冒,因為她的遲鈍和不小心,差點轉成肺炎,雖然在箏姨的照顧下已經好了許多,但她現在仍是虛弱的無法下床。
注視着窗外的斜陽,她忍不住又想起另一個同樣彩霞滿天的天空,她悲哀的想着,也許一輩子她都無法擺脫他的身影,他的影子總是無時無刻存在着。
一陣敲門聲響起,楚蒂仍是望着夕陽,頭也不回的說:“請進。”
古月誠推開門走了進來,楚蒂還沒轉頭就知道進門的不是箏姨而是他,她霍地轉過頭來。
“你來做什麼?”強掩眼底的欣喜,她口是心非的冷着臉問。
卻見他一臉莫測高深,突然將她從床上抱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楚蒂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
古月誠沒有回答她,逕自抱着她走出家門上了車。
被他塞進前座,楚蒂本想開門下車,卻發現車門被他一關竟然自動上了鎖,而且還找不着門把。
這是什麼怪車啊?她警戒的瞪着坐上駕駛座的他,“你要帶我去哪?”
他仍然沒有答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楚蒂被他的目光看得慌了心,反倒先移開視線。
見她避開自己,古月誠臉上閃過一絲難言的神色,隨即踩下油門,車子便向前奔馳而去。
當車子駛向她家的方向時,楚蒂心中興起一絲狐疑,她不安的打量他,卻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麼。
車子停在半山腰,楚蒂看清他停車的地方,頓時全身僵硬,臉色不由得發白。
他帶她到這是什麼意思?
“記不記得?”古月誠熄了火,突然轉頭看着她說:“你說你會保護我一輩子。”
楚蒂瞪着滿天彩霞心一窒,差點忘了呼吸,他提起那句話有何用意?
“你那句承諾還有效吧?”那天在她房門外聽着她的啜泣,直到房不再有聲音他才離去。為了讓她好好休息,他沒再去打擾她,反正有老媽在,也不怕她會跑了。
這幾天,他思前想後的,發現她絕不可能對他完全無情,既然如此,他就想個辦法將她留在身邊和她重新開始。古人不是說日久生情嗎?又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就不相信他有一群人幫忙抬轎還娶不到她。
就算她無法愛他好了,只要她人在他身邊,叫他當傻瓜他也願意。
“你……”楚蒂轉頭看着他,他到底想做什麼?卻見他一臉複雜神情,帶了點困窘、帶了點迷惑,還有一些希冀。
“我想了很久,你不愛我,沒關係。”古月誠下意識的繃緊肌肉,沒注意到楚蒂怪異的神情,只注意着前方將白雲染紅的夕陽,僵硬的說:“只要你那句承諾還有效,一輩子待在我身邊,我也會當你的傻瓜一輩子。怎麼樣?”
震驚的領悟到他話中之意,楚蒂紅着眼激動的望着他,深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還是忍不住鼻酸和眼眶中的淚。老天,她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錯把他的告白當玩弄?還硬將他往外推!
如果不是他拉下臉來找她,她是不是又要再次錯失此生中的最愛?
半晌不見她回答,古月誠心一沉忙要再說服她,卻驚見她早已潸然淚下。
“該死,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他心痛的咒罵一聲,手忙腳亂的翻找着手帕給她擦淚。
沒想到,楚蒂聽了他的話乾脆抱着他,將臉埋在他懷痛哭失聲。
這算什麼?該哭的人應是他吧!古月誠瞪着懷中放聲大哭的女人,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拍拍她的背安慰,誰教他愛她呢。
“哭吧、哭吧,你再怎麼哭我都不會換人的。保護我一輩子是你自己說的,所以你這輩子別想甩掉我了。”
“傻瓜……我愛你呀。”楚蒂在他懷中又好氣又好笑,帶淚的笑臉抽抽噎噎的說。
“我知道我是傻瓜,我說過只要你待在我身邊一輩子,我也會做你的傻瓜一輩”古月誠自嘲的話語突然一頓,衝動地抬起她的臉,雙眼發亮的問:“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不要。”她將臉埋回他胸膛,拿他的襯衫擦着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你說你愛我!我聽到了!”他臉上漾着大大的笑容,這句話吼得可大聲了。
楚蒂擦完鼻涕眼淚,將照後鏡扳向自己,用手爬了爬頭髮,拉好皺掉的上衣,然後神色自然的看着他道:“有嗎?”
“來不及了,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說你愛我。”他深情的將她拉向自己,抬起她的臉問:“蒂蒂,你愛我,對不對?”
“如果我說不愛呢?”她眨了眨反問。
“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不知道是誰趕我走,又躲在被子哭了兩個小時呢,愛哭鬼。”古月誠點點她的鼻頭取笑道。
“我才沒有躲在被子……”楚蒂突然停下來,生氣的捶他幾拳,“你這混帳!”
明知道她為他傷心難過,還狠心的拖了這麼多天才來找她。
“嘿,別打了,那時我以為你不愛我呢!”這女人手勁可真大,回去大概會瘀青好幾塊。聽他這麼一說楚蒂才停手,不過眼淚又迅速積了一堆。
古月誠見狀忙道:“拜託別哭,我寧願你繼續打我好了。”
“傻瓜。”楚蒂噗哧一笑,淚珠再次滾了下來,嬌嗔的捶了他一拳,這回卻不痛不癢。他將她攬進懷中,笑着說:“可是你愛啊,對不對?”
楚蒂靠着他看着夕陽西下,輕聲回道:“對,我愛你這個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