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子有心比天高
有一句話,叫不飛則已,一飛衝天,正是倉頡;有一句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正是鴻鈞。
自盤古開天定陰陽二氣,清者為天,濁者為地。而之後三千六百萬年,洪荒由先天轉後天,妖族做大,立天庭已御天時;巫族設地府(此地府非彼地府)已掌地氣,天道分清濁而無善惡,是故陰陽平衡,清濁和煦,雖然殺戮不斷,但洪荒卻享受了三千六百萬年的相對平和,而如今,卻因為倉頡一副字,而令聖人出,聖人一出,天道必然失衡,因果交錯,卻終究引發無量劫難,這,卻是后話了。
雖然世間有明察洞燭者,但面對聖人威壓天地一般的氣勢,又能有幾人能夠免俗,一時間天地之間,熱鬧起來,很多原本自以為高手,橫行天地肆無忌憚,譬如東皇太一之流,驚訝的發現這洪荒大千世界,居然有如此眾多的大羅金仙,更有那修成至人境界,突然蹦出來與妖族聖女女媧一樣境界的超級高手,失落之餘,自然更對鴻鈞心生嚮往。
紫霄宮,坐於九天之上,混沌之中,在那滄、瀾二星之間,有一道門戶,號稱道門,有一入此門,皆為道者之意,而此時,門前已經聚集了無數修士,有那至人境界的三清至人、女媧娘娘,有那頭頂花開千萬朵的接引道人,更有無數天榜妖人、地榜大巫,全都翹首企盼,修為不夠者,興奮溢於言表,或與朋友高聲暢談、或神情激動,即便是之前號稱洪荒第一人的女媧娘娘,亦是雙目靈光閃動,卻只有三清中的太清至人與那接引道人,雙目微閉,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竟就地打坐,似神遊於外,不在此地了。
這就是倉頡踏上九霄紫雲時看到的眾人的場景,一路從洪荒地上扶搖直上九重天,讓倉頡大敢吃不消,他本是**凡胎,雖然吃了不少奇丹妙藥,但與洪荒誕生遍開始修行的尊者相比,自然是皓月之與燭光,聖人之與螻蟻了。
也許是以往開了靈智,但迫於形體,一直被封印在玉石之中,剛剛被點化**形的皓日皓月,格外興奮,不住的四處打量,幸好還記得這幾年與倉頡相處的好處,所以也曾經在路上許下諾言,為倉頡多說幾句好話,若蒙的老爺收留,那之後必定能脫離凡道,坐地飛升。
只是眼前少說有千百修士,讓皓日頭腦發矇,那道門近在咫尺,可是自己三人,卻是怎麼也過不去,前面均是有**力者,在這紫霄宮前,自然不敢鬧事,但個個都如同鐵樹一樣,站在那裏,彼此之間還在搶奪佳位,那裏容得下兩個剛開了靈智的小童,加上一個沾染了無數俗氣的**凡胎插足!
只有那後面,有兩位道士,好奇的看了三人一眼,倉頡雙眼微眯,隱隱間第二層瞳孔已經張開,默默的打量着,這兩個不爭不搶的道人。
第二層眼,這是倉頡與生俱來的神通,若說這眼睛有什麼妙處,卻是仁者見仁。倉頡並無修行基礎,也不曾接觸這些,自是不懂。這雙眼,有個名諱,喚作洞心眼,此眼一掃,任何微小的動作、細節,都會被收集起來,加以分析,洞心眼下,最是難掩藏心思,即便是剛得道的聖人,無法完全收攏自己的心思,也必定被心眼看穿。
為首的道士,劍眉入鬢,嘴角冷凜,雙手背負,身如明清,正是一副仙風道骨,卓爾不群。只是那右手拇指顫動,卻顯示出他心中動蕩,卻依舊擺着一副逍遙面孔,站立於後方,可見心機之深沉,當是世間少有。
後面的道士,道袍均與前人類似,頭上卻散亂髮髻,面色含笑對倉頡點了點頭,卻是大大方方,不懼不畏、不喜不悲,讓倉頡大為驚訝,心中也認為這必定是一位得道的仙人。
正在倉頡微微凝視之時,那道門之中,驟然放出億萬道豪光,轉瞬之後,門后層層紫雲,如冰雪融化一般,都化卻兩旁,露出那紫霄宮殿,眾人一見,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好傢夥,那殿門左側,有先天孕育靈根,上面結了十二朵青蓮,右側石階,卻飄着五色先天旗,門框上爬着一縷青絲,墜着一紫一清兩個葫蘆,晃動之間,眾人都覺得心神不穩,知是了不得的法寶,都面露貪色。
卻在這時,那凝坐在最前方,一直巋然不動的太清道德至人,與那接引道人,雙雙起身,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道:“原是同道中人。”
這句話說過,二人卻一閃身,移到了左右兩側,太上尊者在右、那接引道人在左,眾人一愣,後方玉清原始尊者面色一喜,剛要搶身上前,卻被身後的上清靈寶天尊拽到了一旁,女媧心有所感,也要閃開,卻驚訝的看見從紫霄宮內,飛出一道紅光,正中此時站在最中的女媧娘娘,女媧呀的一聲,被砸的向後就倒,她乃大道至人,法力已經是通天徹底,卻也防備不住,只能化了那人首蛇身,將站在中間的人全都撞了出去,說也奇怪,所有碰到紅光的人,都被撞倒兩旁,卻只被撞了個踉蹌,不曾有半點傷痕。
太昊眯着眼睛,將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微微吃驚,那不是繡球嗎,想當初,當初聽說女媧拿繡球砸人,感覺特別好笑,不想今天居然看到女媧被繡球砸飛,難道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那紅光果然化成了一繡球,紅絲編製,球上叮噹的系了三百六十五道無情扣,繩頭又掛了四十九個紫金琉璃穗,霞光儀寶,妙用非常。那繡球蹦了兩蹦,碰誰砸誰,最後終於蹦到倉頡身前。
倉頡一把將繡球抓在手裏,仔細看了兩眼,只覺得繡球上的紅線,纏繞的如同亂麻,心眼之下,也辯不清楚,第一感覺不爽,隨手就扔給了狼狽不堪的女媧至人娘娘,女媧接在手裏,才發現繡球早已經沒了剛才的脾氣,心中甚是歡喜,知道是一件法寶,沖倉頡點了點頭,現在,卻不是說話的時候。
而剛剛在倉頡身邊,為首的道人,卻趁着繡球入手,所有人都注意繡球之際,用了個縮地成寸的法訣,想要搶上前去,只是路上都是有大修為的人,那東皇太一,大吼一聲,頭上東皇鍾叮噹作響,又有鯤鵬,尖叫一聲,手掌化作小山大小,當頭就砸,那道人吼叫一聲,腳下現了三尺三寸長的戒尺,頭頂放出一畝慶雲,雲中現須彌菩提無數,寶光升華,閃耀之間,硬生生的穿透了鯤鵬手掌,又閃開了東皇鍾,站立在接引身後。
而倉頡與道門之前,在無任何阻礙。
那道門,卻突然化成紫氣氤氳,瀰漫於四周,眾人都無異樣,只有那幾位至人眉頭微皺,心知剛剛有人用大神通顛覆了空間,只是道行不夠,也僅僅有所察覺,卻不能分辨明細。
九霄紫雲天之上,沒有參照物,所以即便是蒼頡的心眼,也沒有發覺。
又有那悠悠聲音,穿天穿地,磅礴而來。
“有大功德者,當得入道門。”
太清道德至人,手扶三捋長髯,蒼笑一聲:“吾曾開天,有大功德。”說罷,當先走下了紫雲,進到紫霄宮門前,那玉清原始尊者與上清靈寶天尊,均哈哈一笑,隨着坐在太上道德至人身後。
開天功德,卻是無人能比。
隨後,至人女媧娘娘也收了法身,化成一女道人,左手捧了繡球,妙語生花指着天帝帝俊與那倉頡道:“萬生萬滅,我當有大功德。”
說罷,果然頭頂現衝天玄黃之氣,沖的眾人凜然後退。
功德顯化,卻是比三清的無為,少了幾分境界。
見女媧坐在三清之後,一眾仙魔妖怪都要上前,卻見那接引身後的道人哈哈一笑,隨手從頭頂的慶雲中抽出一根樹枝,那樹枝,寒光凜凜如冷翡翠,就地一劃,三分翡翠玉氣,將眾人擋在身後,惹得眾人大怒,更有那東皇太一怒道:“准提,這廝不要皮面。”
他卻是准提道人了。
接引道人終於起身,邊走邊做歌道:“設我得佛,國中天人,不識宿命,下至不知百千億那由他諸劫事者,不取正覺。”
“設我得佛,國中菩薩,隨意欲見十方無量嚴凈佛土,應時如願,於寶樹中,皆悉照見,猶如明鏡,睹其面像,若不爾者,不取正覺。”
……
走四十九步,接引道人連發四十九大願,每一願,皆有玄黃功德之氣降下,連下四十九道功德,接引道人似是橫跨萬里紫雲,出現在宮門左側,正對着太上道德至人的位置坐下,那太上道德至人微微笑道:“接引道友有大毅力,發此宏願,當成至人,卻為何不發了最後一道,或許立地成聖,也未可知。”
接引雙手合十,慈悲道:“我修佛心,當留一線生機於世,凡事不可做盡,此願不成,不成正覺。”
那上清靈寶天尊冷哼一聲,面帶譏誚之色,“怕是道友不能把握那一線成聖之機了。”
接引道人仿若沒有聽見一般,卻轉過頭去,看着那十二品蓮花,微微一笑,捏了個蓮花含笑指,遂道:“吾入道門,當身不染六塵,心不離六道。”這話說完,卻伸手一指,那門前的十二品蓮花,自動脫落,圍繞在接引道人身邊化作一個蒲團,接引道人又是微微一笑,靜坐思量。
三清面色微變,有那玉清原始尊者,施了一禮,對紫霄宮道:“老師,接引可謂道?”
那紫霄宮內,果然化出三朵紫雲,中間正坐着一道人,狀若虛鏡,身如不周,看了接引一眼,開口道:“眾生清苦,佛本是道。”
接引道人大笑,毫無至人之姿,拍着胸脯,裸露出雙腳,腆着肚子,挽起袖子,向鴻鈞施了佛禮,口中還道:“這正是佛本是道。”
太上道德至人也躬身一禮,卻轉身又對那五色先天旗施了一禮道:“開天至人,當不在天地間,身處五行外。”
此言一出,那五色旗,居然騰空而起,太上道德至人隨手一指,那離地焰光旗,化作風火蒲團,飛到至人腳下;戊己杏黃旗,飛到玉清原始尊者腳下,化作金光蒲團;玄元控水旗,化作寒冰蒲團,立於上清靈寶天尊腳下。還有那素色雲界旗,與青蓮寶色旗,與空中騰飛半晌,卻化作兩道流光,投向洪荒大陸去了。
至人女媧娘娘,眉頭微皺,卻將自己的山河社稷圖,鋪在腳下,也做不染紅塵之狀。她卻是排在最後,只剩下紫青葫蘆,卻在鴻鈞身後,無緣得寶。
倉頡心眼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更看清那素色雲界旗,與青蓮寶色旗,一投在一重天庭之地,一投在昆崙山前,卻是兩方先天旗破開九重天的瞬間,就被心眼看了個清清楚楚。
鴻鈞見狀,開口道:“皓日皓月,且前來。”手一指身旁的兩團紫雲,皓日皓月終於等到了自己登台的機會,一二個童子笑嘻嘻的推開眾人,走上前去。
倉頡冷眼旁觀,見那准提道人面色如常,手指卻顫動的更加厲害,心中也是好奇,看他到底如何進去。
那准提當真了得,眉頭一皺,心裏算計了無數次。他當然清楚,剛剛趁着繡球砸人之際,搶了位子,已是勉強,只仗着自己對天道四方的一點領悟,避開了大多數攻擊,如今這雙童子若是進去,定然已成定局,自己失了這次成聖的機緣,不知道要淪落到幾千幾百億年之後了。
既然剛剛已經做了,鴻鈞亦沒有阻止,可見取巧之法,也在天道認可之內,何不如此這般。
想到這裏,准提面露悲色,披頭散髮,哭嚎起來,引得眾人都翻白眼,心中鄙夷萬分。
“吾千山萬水,求道之心古今未有,如今大道在前不聞,豈非萬千修行一場空,竹籃打水做枉工。枉我山下億萬生靈,不得修行,不免魂飛散魄,可憐可憐。”
卻說一雙童子,見准提大哭,童性不小,慢走了幾分,准提見鴻鈞毫無反應,那接引道人卻身子微動,心中一喜,突然停止哭嚎,轉身一拜,遂轉開菩提樹枝,抽出戒尺,喝道:“花開見性,我是菩提。”
說罷,居然從慶雲中走出一位老者,手中擎着三尺三寸長戒尺,對準提拜道:“道友。”
又見那准提,腳踏蓮花,向東南西北各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獅子吼,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慶雲又是金光萬道,從上走出一位佛祖,頭頂無上功德金輪,生來三目十八臂,那臂上,法杖、蓮花杵、智慧劍,不足而一,正是准提佛母。
倉頡面露驚訝之色,心眼之下,一切通透,那准提憑大毅力,居然在關鍵時刻,斬下了菩提化身,只是即便如此,他依舊無緣大道,但之前他畫地為牢,幫了無蓮台護身的接引道人,接引道人在准提戰菩提化身之時,口中念念有詞,倉頡即便聽不到,也猜的到,肯定是將那五十最後一願,傳給了准提,使得准提終於徹悟了力量與自身的區別,從而斬出了這具**玄功化身。
一時間斬了兩大化身,准提法力通玄,搶在童子前面,跨了一步,進了紫霄宮。
上清原始尊者鄙夷道:“道友佛道同流,是佛是道?”
准提道人面上含笑,道:“亦佛亦道,非佛非道。”也化了個菩提蒲團,端坐在上。
鴻鈞見諸事已了,座位已定,才起身,摘了門樑上的葫蘆,又說:“入我門下,當有成聖之機。天道之下,聖人有八,他人亦有一線聖機。”
說罷,隨手一指,倉頡只感覺一陣恍惚,清醒時,已經站在紫霄宮內,心眼也不知為何,疲然合落。
聖人手段,豈是非凡。
“吾成聖,與道友有大因果,你當為我關門弟子,傳我道法。”
眾人嘩然,但均不敢多言,只有那大巫祝融,性情暴虐,想也不想,開口罵道:“你這無理的老道,盤古開天,清者為道,濁者為巫。為何三清皆能入聖門,卻無大巫,豈非妄言。”
又罵道:“這也罷了,為何這凡夫俗子,**凡胎之人,也能入聖門,豈不是說我大巫比不得俗人,今日不給解釋,待我去將人族屠盡殺絕,看他無種族氣運,如何當得聖人門下。”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更有大巫後土、句芒,想掩住祝融的嘴,卻也晚了。
女媧娘娘聞聽此言,大怒道:“你敢。”
倉頡本站在當中,聞聽祝融之言,心中不悅,卻不想因為自己,為人族帶來滅族之威,所以轉過身,抬手阻止了暴怒的女媧娘娘,“娘娘且息怒,聽我一言。”
女媧娘娘見是倉頡,之前承情得了繡球,自然不好說話,在說倉頡本是人族,自然維護人族血統,與她更是同氣連枝。
倉頡的心眼關閉,只能用肉眼仔細的觀察着祝融,但見他雖化作人形,但依舊皮膚如火,頭上挽了發簪,卻也是艷紅之色,心中也不禁讚歎,果然是火之大巫,當有大巫風采。
他本就喜歡這種直爽性子的人,也就不希望祝融惹禍上身,所以斟酌片刻,開口說道:“大巫此言差矣。盤古開天,得洪荒萬物生靈,我雖**凡胎,不曾修仙,不曾煉道,也知因果之力,非比尋常。開天之時,清者為天,濁者為地。三清為清者,卻非天;大巫為濁者,卻非地,是故不曾有聖人平衡之說。”
此話一出,有人點頭,卻也有人搖頭,那玄冥冷言道:“妖族掌天、巫族掌地,乃洪荒共識,巫族當然是地。”
倉頡大笑,“你既說妖掌天、巫掌地,妖族無聖人門下,巫族又怎能有。”
帝江怒道:“女媧豈不是妖族聖女?”
倉頡又笑道:“娘娘搓土**,已是人族‘至上天德顯慧至人娘娘’,並非妖族,不能算數。”
那東皇太一剛要說話,卻被帝俊拽住,東皇恍然大悟,瞥了倉頡一眼,心中暗暗算計,以後定不與此子罷休,當面挑撥女媧娘娘與妖族的關係,自己卻不能反駁,否則定然為巫族說話,巫妖不合,已成定局,若巫族有聖人們下,妖族豈非要吃虧。
帝江語塞,還待說話,倉頡又說:“何況,巫族非地,也非妄言,我曾聞西牛賀洲五庄觀,有地仙鎮元子,手掌地書,大地之上,一切盡在掌中,天書不出,地書豈非無敵,怎有你巫族掌地之說?”
那原本曾與准提站在一起的道人,聞聽此言,苦笑一聲:“道兄何必扯上我。”
這時,眾人才將目光轉向鎮元子,眼中現驚訝之色,鎮元子為人低調,身懷地書,卻不曾施展過地書的神通,是以眾人幾乎不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皆有一線生機,你等不必爭吵,倉頡,你有何意?”
倉頡轉過身,心中暗想,他自知鴻鈞所言,聖人有八,如今已去其七,將來鴻鈞以身合天道,自然有二聖位,可眾人皆不知,定然為剩下的聖位大打出手,我若接下,卻是站在風口浪尖,想那紅雲老道,乃是混沌中一點精氣,也無法保住聖位,我自然更是不堪。
想到這裏,倉頡頭腦清明,眼神澄澈,竟似大徹大悟之狀,看的左側接引道人讚嘆不已,心中直道此子與佛有緣。
“我來問你,如今人族艱辛,炎帝勵精圖治,我為人子,不去報效,忠乎?”
倉頡也是率性而為之人,此時心明清澈,面對鴻鈞,更無所畏懼,轉身問玉清原始尊者道。
玉清原始尊者想也不想,順口答道:“不忠。”
又向至人女媧娘娘問道:“為求大道,捨棄娘親,更與娘娘同門相稱,舍本忘祖,孝乎?”
女媧娘娘本為剛剛倉頡挑撥之言不喜,如今自然道:“不孝。”說完之後,又覺得倉頡此人有至人之孝,剛剛之言,必定發自內心,倒也不好發作,卻也漸漸的釋懷,從而少了幾場因果。
又向接引道人問道:“我發大願,願救萬民於水火,如今棄之不顧,仁乎?”
接引道人聞聽此言,心中更是讚歎此子有佛性,居然也曉得大願之道,他卻也不願倉頡拜入鴻鈞門下,想來日度倉頡入佛門,所以道:“不仁。”
又向玉清靈寶天尊問道:“我資質淺薄,如入聖門,定愧對恩師,不能成就正果,卻又會生出改投他教之心,義乎?”
這一問卻有一絲牽強,只是倉頡心中盤算片刻,拿捏這位日後的通天教主的本性,日後闡教門規甚少,卻有一條不能叛教,可見他門戶之見甚深。
果然,玉清靈寶天尊言道:“不義。”
倉頡轉過身,直面鴻鈞,坦言道:“入你門下,我既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可當大道否?”
鴻鈞微微一怔,卻也是驚訝了片刻,也是他剛剛成聖,加之天機紊亂,居然情緒波動了一絲,只是仍道:“入我門下,當得三千證道法門,況大道無常,不以忠論忠、不以孝論孝、不以仁論仁、不以義論義,是故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亦是忠孝仁義,自然可當大道。”
又道:“天道無忠孝仁義,只有清濁陰陽之分。”
倉頡大笑,指着鴻鈞罵道:“汝非天道,安知天道不分忠孝仁義乎。”
鴻鈞無言,呆坐半晌,突然坐下現氤氳紫霧,那九天之上,紫霄宮外,萬分紫雲,全被定住,轉瞬間演化成生靈萬象,一時間紫霄宮內,一片生機盎然。
眾人皆驚,卻知是鴻鈞法力大進之相。
鴻鈞半晌才道:“聖人卻非天道,小友,你我無師徒之緣,卻有道友之份。你與聖人,本無因果,卻與天道有因果。”
這話別人卻是聽不懂了,原來,剛剛倉頡一句話,卻是道出了鴻鈞以後要走的路,聖人不是止境,而在天道之間,所以如今的鴻鈞,因倉頡幾句話,大徹大悟,如今既不是聖人,也不是天道,卻與倉頡扯上了因果。
倉頡略略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上前去,拿下鴻鈞手中的紫青葫蘆,晃了兩晃,隨手將紫色的葫蘆扔給了太清道德至人,自己將青色的葫蘆綁在腰間,才發覺自己居然只穿了一件皮褲衩站在紫霄宮內大放厥詞,面色微紅,還念念有詞說:“都是皮相,都是皮相。”
鴻鈞哈哈大笑,隨手一指,一道青光化作一件平常衣服,穿在倉頡身上,隨後取了童子手中的絲絹,又一指,掛在紫霄宮門前的左右梁祝之上,正是蒼頡所書“盤古斯文地,開天聖人門”十字。
鴻鈞又道:“我與你本無因果,只因天道無常,如今拿了你兩方玉石,卻不好了結,吾有一言,若天道有常,則還吾守門童子。”
倉頡以為鴻鈞想要在合道之後將皓日皓月兩個童子還給自己,所以說了句應當,卻不知道,鴻鈞一句話,且牽扯出倉頡不知億萬年的氣運了。
“今聖位已定,諸人切勿爭執吵鬧,我當開講大道,教化眾生。”
鴻鈞說罷,垂立而坐,兩位童子也隨之坐下,聖人威壓遍佈紫霄宮外,天地為之低伏,只有倉頡站立當中,叫道:“送我回去先。”他卻是挂念心中母親,既不入聖門,在此聽道,實為不妥。
“你這憊懶人,且送你一程。”被一腳踢出紫霄宮的倉頡,正茫然間,卻被鎮元子扯住衣領,一閃身,往大地方向去了。
這正是:天道大公論因果,地巫私怨鬧紫宵。不念無常念有常,仁義忠孝為人道。